如果那人不是賈珠,太子早就將他拖回來的,可偏偏因為他是賈珠,他也才會這麼在意。
太子緊蹙眉頭,過了一會,便帶人又出了宮。
乾清宮內,康煦帝雖收到消息,挑了挑眉,就隨他去了。
梁九功輕聲說道:“皇上,太子殿下要去的是牢……”
“梁九功,既然人是他抓住的,那讓他查,也是應當的。”康煦帝漫不經心地說道,“最近吏部的事情,太子做得倒是不錯,隻是手段太凶戾了些,如今暫且收斂,能叫他分散注意力,也是好事一樁。”
年初康煦帝將徹查吏部的事情交給了太子,那時可沒預料到太子會查得那麼狠,儘管他最後還是留了一線,可早就將那些肥腸大肚者狠狠刮了一層皮。
皇帝饒有趣味地觀察著,隻待最後時刻讓太子收手。
然他卻非常機敏,還未皇帝發話,就踩在邊界上收了手。
太子這次練手,讓康煦帝十分滿意,更彆說,他在這一次追查白蓮教的事情上,嗅覺也非常靈敏。
不論動手的人是不是白蓮教,可一旦做事就必定會留下痕跡。
近來,六部的憂心忡忡總算放下些,以為太子已經轉移了注意力,不再盯著他們這屁/股底下的座位瞧,卻完全沒想到,太子隻不過是將精力發泄到其他地方去。
…
陰森血腥的囚牢內,寂靜的走道裡傳來了腳步聲的回響,搖曳的燭光瞧著非常壓抑,散發著腐臭的氣息。
除了靠外的地方外,囚牢的內側根本沒有光亮。
隻有在人走過時,才會帶過搖晃的光斑。
就連牢頭走習慣了這裡,都會顯得有些害怕。可是大步走在前頭的太子殿下卻好似完全熟悉了這裡,根本沒將這血腥腐朽的味道放在心上。
他隻是不知,允礽有時,甚至會有些懷念這個氣味。
那些自夢裡而來的腐朽時刻湧現,並沒有因為太子素日裡的光鮮亮麗就消失不再。它隻是潛藏在皮肉骨髓底下,蠢蠢欲動,伴隨著太子的長成,逐漸盤踞成一頭陰暗暴躁的怪物。
允礽的腳步聲猛地停下,牢頭的心一跳。
他記得這裡最開始關押了幾人,然後是幾十人,直到今日,又慢慢地回到十來人。
而這個數量的遞增到遞減,也隻花費了不到半月的時間。
每一次,都和太子有關
。
他們守著這個牢獄的都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爛在心裡,就決不能外泄出去。然一想到太子的手腕,他又忍不住心寒,隻覺得自己的皮肉似乎也疼得顫抖起來。
他一言不發,低著頭快速解開了鎖鏈,然後後退幾步,讓開道路讓太子進去。
太子慢吞吞地走到囚牢內。
這裡的血腥氣息比外麵還要濃重,撲麵而來的味道讓正常人都要嘔吐,然太子卻是麵無表情,相反,若是賈珠在這裡,怕是要覺得他好似……
放鬆了下來。
如同回到了令人愉悅的場所。
“……怪物……”
從囚牢的內部,發出一聲低低的嘶叫,那聲音裡透著深入骨髓的畏懼,也不知道之前太子到底做了什麼,才讓人能發出這樣聲音。
太子微笑。
他的確是在笑,更是發自內心。
他慢慢悠悠地踱步,連聲音裡都帶著愉悅的傲慢,“孤是怪物,可好,那你們又是什麼呢?”
他歪著腦袋,不緊不慢地念了出來。
好些名字,包括範茂,也連帶著甄英蓮。
“對無辜之人動手,按律當斬,孤還沒殺了你們,已經算是不錯了吧?”
範茂很討人嫌。
的確。
可他沒做過什麼惡事,更彆說太子念出來名單上的其他人。
他是怪物,那這些絞殺無辜之人的又算什麼?
“……那隻是……”
“那隻是為了你們的大義。”
太子踩著嘎吱嘎吱的粘稠液/體,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深處,接上了他們未完的話。那張昳麗漂亮的臉上帶著令人生畏的笑意,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呢?
這裡曾死去那麼多人,那麼多鮮血,那麼多濕漉漉的液體就踩在他的腳下,而他卻——
“我還有些想法,得嘗試嘗試。”
記憶,夢,碎片,是不靠譜的。
那些技巧,那些人體的弱點,他得一點、一點熟悉回來才行。
而這需要足夠的練習。
剛剛好。
太子漫不經心地想,注定要死的囚犯……
阿珠不會怪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