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1 / 2)

康煦帝聽聞太子醒來時, 正在上朝,聽得毓慶宮的太監來報,丟下滿朝的文武直接就回去了。

梁九功留在朝上, 扯著嗓子叫著無事退朝——

而後轉身也匆匆跑了。

康煦帝難得這般著急, 然朝中百官也甚是明了皇帝的心思。

太子殿下昏迷這麼久,一直沒見醒來。

總算得了個好消息,康煦帝如何不高興?

退朝時, 就見王子騰的身邊也跟著好幾個官員, 他們看著言笑晏晏, 然彼此交談間, 卻能聽得出這話裡話外的機鋒。

王子騰笑吟吟地將那些話四兩撥千斤地彈回去,直到出宮上了馬車,神情才稍稍變化。

太子……可算是醒了。

半月前,皇帝回朝, 當街遭到刺殺。

此事震驚朝野。

太子殿下為了保護康煦帝身受重傷,危在旦夕。康煦帝震怒, 京師大肆搜查,惹得滿城戒嚴, 皆是風雨。

王子騰無疑是希望太子平安。

一來,賈府和他們是姻親, 府上賈珠和太子的關係交好。此乃拔起蘿卜帶著泥。二來, 王子騰起碼麵上是個保皇派……儘管王仁曾做過蠢事,然好就好在,王仁隻不過是他們的侄子, 而賈珠又是個最懂事的, 不會為此牽連到王家。

然, 如果此事就這麼結束, 那也危及不到王子騰,可偏偏並不是就此落下幕布。

太子出事的翌日,王夫人就派人來尋他,說是賈珠失蹤了。

王子騰吃驚之下,花費了好些天的功夫,卻始終找不到賈珠的蹤跡。然除了賈府外,不論是賈珠任職的縣衙,還是這京城內,可都沒有半點風聲。

直到後來,王子騰才從某個特殊的渠道知道賈珠入了皇宮。

雖不知康煦帝到底讓賈珠入宮的原因是為何,然王子騰隱隱覺得,這或許和太子殿下有關。

賈府從王子騰處得知消息後,這才謹言慎行,將那些四處搜尋的人手都撤走。

不過……

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些太遲了,賈府那兩日無頭蒼蠅般亂撞,到底是稍微走漏了消息,有些靈通的人便已經知道。

這明裡暗裡,可不就想找王子騰試探什麼消息。

至於賈府這個時候又遭遇了些什麼,王子騰可就沒工夫去想了。至少他家那位老太太在,總是能坐鎮得住的

王子騰坐在馬車上轉著核桃,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遠處。

近來,京城可是不安生。

不隻是是康煦帝這番搜查,可不隻是裝裝樣子的,幾處王府,連忠順王府,北靜王府都遭到了搜查,就更彆說這底下的了……誰又敢和眼下險些遭遇喪子之痛的康熙帝作對?

皇帝這些天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自尋死路。

王子騰歎了口氣,哢噠一聲,握緊了手掌心。

就隻盼他那位好侄兒,還能好端端活著罷。

毓慶宮內,康煦帝坐在允礽的床頭,看著他額頭的紅腫,鐵青著臉色說道:“保成,你這剛醒就又折騰什麼呢!”

皇帝聽聞太子醒來的消息,驚得連早朝都不上,結果剛入東宮,就聽到砰的一聲——

太子從床上摔下來。

康煦帝將渾身無力的太子給拎起來重新壓回去,感覺自己要被太子氣得蒼老了十歲。

得虧他剛才這麼亂動,沒把傷口給弄崩裂。不然皇帝可要被太子這莽莽撞撞的行為給氣出毛病來。

太子已然吃了水,喝了藥,說話也有勁了些,理直氣壯地說道:“還不是這群奴才說阿珠到現在都昏迷不醒,我想去瞧瞧。”

“你才剛剛醒來,就惦記著阿珠?”康煦帝酸不溜秋地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朕呢?”

“可我既然還沒死,就說明阿瑪不會出事啊。”太子更加理直氣壯地說道,“隻有我死了,阿瑪才可能出事。”

康煦帝一巴掌拍在允礽的腦門上,“什麼死不死的,以後這種不吉利的話少說!”

“阿瑪就是仗著我現在動不了。”允礽委屈了,腦門紅通通的,可他現在連去揉的力氣都不怎麼有。

康煦帝微笑,“你想去見阿珠,就等你自己能爬起來後再說罷。”

皇帝這話,就是不肯讓人幫他了。

賈珠的身體並無大礙。

……至少,在太醫診斷時,他們是如此認為。

不論怎麼診脈,賈珠看起來,都應當隻是在昏睡。可正常人的身體也無法一連沉睡上半個月。期間,為了保證他的安危,宮人不得不想儘辦法給賈珠喂食流食。

每日都會有人守在賈珠的身旁,可再是怎麼奇怪,他看起來就像……

隻是睡著了。

“睡著?”太子皺眉,他被扶起來,正靠坐在床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都戳了他的指尖穴道,”康煦帝端著碗,給太子喂白粥,“愣是不醒。”

那針口瞧著都疼。

太子總算醒了,康煦帝連說話都變得隨性了些。眼見著太子還是皺眉,皇帝的拇指揉了揉他的眉心,無奈地說道:“阿珠的身體定是沒事。”

當然,太醫能夠保證的,也就隻有身體了。

太子吃下一口,“阿瑪,春華他們說的話,怕是有不儘不實之處罷?”

他到底是怎麼醒過來的?這事兒橫豎瞧著是有古怪的。

那天他沒法控製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火辣辣的灼燒感從傷口處蔓延過來,當時他就知道中了毒。

能夠用來對付皇帝的必定是劇毒。

可是他眼下瞧著仿佛隻是普通的受傷,彆說毒了,就連一點殘餘的藥性都沒有。

康煦帝隻道讓太子好好休息,等他下次醒來時就告訴他。

太子醒歸醒,可臉色蒼白得像鬼。

這身體虛弱得很,這才連下床也做不到。

太子聽了康煦帝這話,一言不發地將白粥都吃完,漱了口就躺下歇息了。

康煦帝看著太子幾乎立刻入睡的模樣,歎息著說道:“這分明是快撐不住了……”

如果不是擔心賈珠的安危問東問西的,允礽根本撐不到現在,早就昏睡過去。

康煦帝在太子這裡守到下午,不得不去處理朝事時才起身,走了走,忽而想起賈珠,卻又朝著偏殿走去。

守著偏殿的宮人們一見康煦帝,紛紛跪下行禮。

康煦帝擺了擺手,“王良,阿珠的情況如何?”

王良道:“大人還是從之前一般昏睡,也沒任何的動靜。”翻身,囈語,夢話,或者各種生理需求都沒有,王良甚至懷疑是不是每日不喂食,也是無妨?

——賈珠一直處在一種奇怪的境地下。

這無疑隻有守著賈珠的宮人們才最清楚。

這其中,或許有不對。

然不曾經曆過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王良這兩句話聽起來何其古怪。

康煦帝在偏殿停留了片刻,這才離開。

王良眼瞅著帝王一行人離開,這才鬆了口氣,看向賈珠。

他已經知道殿下醒來的好消息。

王良緩緩走回床邊蹲下來,看著賈珠的睡顏歎息著說道,“大人,殿下可都算是挽回一條命,醒了過來……可大人怎麼就長睡不醒呢?”

夜深人靜,王良坐在腳蹬上,似睡非睡。

他白日小睡了會,就為了等晚上守夜。隻是這天氣越發涼了,也就讓人更耐不住冷意。可要再過些時候,才會燒起地暖。

他搓了搓手,拍拍臉,想讓自己更清醒些。

啪嗒——

燭光爆閃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將王良再度嚇醒。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腦袋倚在床沿,王良猛然坐起身來,眼角的餘光卻卻突然發現,床邊多了一個人。

王良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可他這些天經曆過的奇怪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是那麼容易被嚇到。他一把抓住床沿,正要攔在那人身前,可這一抬頭,整個人都愣住。

“……殿下?”

王良一直守在偏殿,自然沒啥時間去殿前,親眼所見太子醒來的模樣,他激動得整個人跳起來。

“殿下怎麼在這?”

王良急切地打量著太子殿下,隻見他的身上披著一件厚實的大氅,在這個天氣本該是熱乎了些,然在神色蒼白的殿下/身上卻是恰到好處。

昳麗漂亮的臉上,那雙眸子幽深可怖。哪怕瞧著病弱,卻又仿佛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你一直都守在阿珠的身旁?”

太子殿下坐在床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王良卻猛地跪了下來。

他後背發涼。

啞聲說道:“奴才……一直守在大人的身旁。”

“那你來說說,為何阿珠,現在還是不醒呢?”太子似笑非笑地問,那薄涼的寒意,好似鑽進了王良的骨髓,叫他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太子當然會生氣。

在他好不容易掙紮著回來之時,最想見的那人,卻躺在床上,這如何不叫東宮動怒?

王良低著頭,將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因著他一直都在偏殿,出入也未曾去過前頭,所以也不知道康煦帝下的禁令。

又或許,其實他才是那個知道前因後果最多的人,由他來講述,才最適合不過。

太子默然坐在那裡,手指抓著賈珠的頭發,不著痕跡地梳理著,直到他聽完全部。

“殿下……”

醒來發現太子殿下失去了蹤跡,好一頓找,才發現人就在偏殿的玉柱兒隻敢守在門外,不敢冒然進來。

直到太子示意,宮人們才著急忙慌地入內。

“殿下,您剛剛醒來,太醫說殿下要在床上好生歇息,此時不可下床走動呀。”玉柱兒這都快哭出來了,彆看太子昏迷這些天,然他身上的傷勢卻是崩裂了好幾次,直到近些時候才好些,可太子這剛醒,人就迫不及待地下床,這一日兩回,可真是要將這些伺候的宮人嚇出個好歹來,“大人這邊,有王良看著,不會出事的。”

“不會出事?”太子雖是虛弱,卻帶著薄怒的聲音響起,“那他又是怎麼躺在這裡的?”

玉柱兒語塞,這……這連太醫也不知道呀!

太子嫌棄他們幾個礙事,又將他們轟出去。玉柱兒乾巴巴地看了眼還在屋內的王良,用眼神暗示他要好好勸說太子殿下,這才避了出去。

“那個老道呢?”

關於那一夜發生的事,康煦帝下了封口令,若非太子殿下問起,王良是決計不可能和其他人說。

不過也因此,讓王良的確知道了比彆人多一點。

王良畢恭畢敬地說道:“那位老神仙來無影去無蹤,萬歲爺並未找到他的蹤跡,守著宮門的侍衛也都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對於這樁事,康煦帝除了感到神異外,其實更多的還是警惕。

康煦帝是多疑的,謹慎的。

哪怕是出現這樣證據確鑿的存在,然這個人要是能夠在後宮出入於無形之間,豈非有一天他想刺殺誰,都是輕輕鬆鬆的事。

“萬歲爺似乎……一無所獲。”

太子若有所思,可注視著賈珠的眼神半點都沒有挪開。他的手扯了扯青年的頭發,動作卻是輕輕的,並沒真的扯痛。

“起來罷。”

太子慢吞吞地說道,王良立刻爬起來。

正當他猶豫著要怎麼勸說太子殿下回去休息,卻看到太子殿下將大氅隨手丟在了地上,而後單膝跪在床邊,又蹬掉了靴子。

那動作瞧著是利索灑脫,可王良卻嚇得半死,“殿下,殿下,這萬萬不可呀!”

在他的勸阻下,太子已經爬上了賈珠的床,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外側。

“你說什麼?”

太子懶洋洋地看著他。

王良……王良又想跪下了。

得,他還不如不起來。

他哭喪著臉,被太子也趕了出來。

眼瞅著王良出來,玉柱兒等人立刻圍上來,麵露詫異之色,“殿下呢?”

“太子殿下都來尋大人了,就不要明知故問了。”王良絕望地說道,“還是想想明日萬歲爺來了,要怎麼說罷。”

賈珠醒來時,覺得自己好像睡了長長的一覺。他隱約察覺到,身邊有人正抱著他的腰,頭顱則是埋在他的胸/前,濕熱的氣息撲打著,睡得正是香甜。

這熟悉的感覺,讓他沒有睜開眼。

安逸,祥和。

賈珠還欲再睡,然已經清醒過來的意識非常活躍,根本沒法重新睡著。

他半睡半醒地眯著,抱著那人,懶洋洋地順著他的後背。

一下,又一下……

允礽的頭發很長,也很多,散落下來時,賈珠抓了滿手,絲滑得很。彆看太子殿下肆無忌憚,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然對這頭發他還是蠻愛惜的……大抵是他看得出來,賈珠有時候總是愛極了他這一頭黑發,事後出神時,不自覺地總會捋著它。

太子就在他的身邊……

太子就在他的身邊?

賈珠猛地睜開眼,他在這瞬間總算想起來發生的事,低頭看著就趴在他身上的允礽。

他整個人都埋在了被褥裡,睡得臉頰微紅,賈珠的小半個身體都被壓得有些麻木,難受得很。

他後知後覺地動了動胳膊。

“彆動。”

允礽發出一聲囈語,喃喃了一聲,然後又蠕動著往下,將臉藏在了更加看不到的地方。

賈珠:“……”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子這般瞧著可真是有趣。

看來那位老神仙給的藥的確是有用,隻不過一夜之間太子就有了好轉,甚至能夠下床走動。

賈珠雖然感覺到有些奇怪,不過這心情是好的。

不過他看著外麵的日頭,已經是天色微微亮,他到底還是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把他給叫醒。

現在是在東宮,可不能這麼肆意妄為,太子殿下受傷,皇帝肯定會頻繁來探望,要是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怕是麻煩大了。

太子被賈珠的動作驚擾,又蠕動了兩下,才總算抬起了頭,那兩頰微紅,瞧著迷迷糊糊。

賈珠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太子殿下,你這臉上都睡出印子來了。”他伸出手去碰了碰。

這突如其來的觸感,讓太子猛睜開眼一下子看向賈珠,這個動作和剛才賈珠所做出來的和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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