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宏偉到壯觀的巨船邊上, 碼頭在它的襯托下都顯得有些矮小。在它的身邊有許多船隻拱衛著,仿佛這艘巨船就是它們的王。碼頭上來來往往許多人,神情肅穆, 不敢高聲大喊。
他們在這裡等候多時。
到了將近正午的時候,馬蹄聲逐漸從遠處傳來, 是一大片騎兵朝著這裡奔馳,很快,為首的人勒住了馬。
在這裡等待許久的太監眼前一亮, 連忙捧著毛巾和熱茶過去。
“太子殿下,萬歲爺已經恭候多時了。”
矜傲青年翻身下馬, 隻朝著他冷淡點了點頭, 然後就將韁繩丟給了他, 大步朝著巨船走去。這艘船隊在這裡等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待太子回來,如今太子殿下總算到了, 整個碼頭都忙碌起來。
過去兩個月太子在外,幾乎沒有回來過, 而這個時候皇帝已經離開了揚州府, 帶著南巡的隊伍繼續行走。
紛至遝來的奏折落在康煦帝的桌案上,可是皇帝卻好像根本不在意, 除了一些緊急的事物被處理了之外, 那些抨擊的文章, 最終都成為了火盆的原料。
太子上了船, 發現梁九功就等在船邊上。
“太子殿下, 您可算是回來了。”梁九功這滿眼都是激動,畢竟這些時日太子在外奔波,他們這些伺候皇帝的人也不好過呀。
萬歲爺定然是記掛掛著太子, 然太子又遲遲不歸,皇帝這心情,也不怎麼好。
“阿瑪在何處?”
太子的眉頭微皺,看起來心情不虞。
他大步往前走,梁九功就帶著一乾太監宮女,急急跟在他的後麵。
“皇上方才去探望過賈大人了,如今應當在賈大人那邊。”
梁九功這話音剛落,太子的步伐就驟然停了下來,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梁九功,“你說阿瑪去探望阿珠了?”
“正是。”梁九功畢恭畢敬說著,“畢竟那時候賈大人被送回來,說是失血過多,卻沒法從大人身上找到如此出血量的傷口,為此萬歲爺很是記掛賈大人的身體,時時盯著呢。”
太子一想起這件事兒,本來就心煩。
聽到梁九功這麼一說,就瞪了他一眼。
“當時孤是怎麼與你說的,讓你把人攔下來,你又是怎麼做的?”
這位殿前大總管連忙賠笑,點頭哈腰。
“奴才將太子殿下的命令謹記在心,也的確是這麼做了,可是奈何賈大人救太子心切,實在是令奴才深感動容……”
“這些廢話就不要多講了。”
太子踹了梁九功一腳。
這狗奴才一說這些天花亂墜的屁話,他何嘗不知道心裡想的是什麼?
當時皇帝已經不在揚州府,而身處千裡之外。需要短時間內調動那麼大的兵力,就算太子早已謀定,但也需要皇帝坐鎮。
這個狗太監不過是不想破壞皇帝和太子的計謀,並非是他真的要讓賈珠去送死,而是在所謂大事之前,自然要不拘小節。
是賈珠急著去,又不是梁九功不攔著。
梁九功自然是無功無過的。
可惜太子不是這麼認為。
太子帶著賈珠回來那天,已是盛怒。
瞧著梁九功,就飛起一腳將人踹開。
那跟今日這一腳,比起來,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人直接就被踹到地上吐血了,梁九功是養了兩個月,這才剛回來,一回來又撞見了太子,他那肚子就隱隱作痛。可不得是態度諂媚嗎?生怕太子殿下又一腳把他踢翻了。
如今太子這一腳踹得他身體微動,臉上的笑意更濃,那個腳印就留在他的衣袍上,根本也沒去擦,亦步亦趨地跟著太子。
“太子殿下,這兩個月,賈大人的身體已經逐漸安好了,就是有些時候還是會莫名的眩暈,太醫說,這就需要時間好好養著。”
其實說來,梁九功也是感慨。
儘管皇帝和太子早早就知道,也做好了準備,然而,如果不是因為賈珠出現,傷亡肯定比現在還嚴重。
揚州府出事前後,最終在那一次事件中傷亡的官兵與士兵,攏共也就幾十來人。這裡麵絕大部分,還是在那一次山體爆炸中出事的。
其餘人等,因為反應速度過快以及賊首王崢嶸已經伏誅,所以他們身上那些神奇的法術也就失去了效用。想要拿下,也很容易。
事後林如海帶人在揚州府徹查了好幾天,從城牆根腳下挖出了許多,不知何時埋藏在那裡的火/藥。
皇帝震怒,原以為軍隊流失的火器居然是如此之多,可是事後逐一排查,方才發現這些居然都是王崢嶸憑借一己之力創造出來的。
而他所製造出來的這些火藥,穩定性還挺高。比之皇家所研製的還要好不少。可惜的是,隨著王崢嶸的死去,由他一手創造的獨門方法也就遺失了。
有了揚州府這一次意外,其他地方也循著揚州府的思路,逐一檢查了城防,也的確發現了不少禍害。
這令他們大吃一驚。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被鑽了這麼大的漏洞,讓人在這埋下這麼多東西,還一點反應都無。
仿佛有人蒙了他們的眼,捂住了耳朵,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
不過失去了法術,這些禍害沒有人誘發,也就不會引發麻煩,就給人足夠的時間去排查。
而那些白蓮教徒,也都被突然出現在城外的士兵抓走了。
大臣有再多的意見,這奏折落在皇帝的桌上,也根本沒有下文,如此也就看得出來皇帝究竟是何想法。
梁九功這位總管隻要一想到那些天的驚心動魄,這心裡啊,總是有點不是那個滋味兒。
畢竟,從這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件中,他也隱約品嘗了一件可怕的事。
那就是這位太子殿下……
他的眼角餘光撇到熟悉的建築,腳立刻就停了下來。他心裡就算有再多的念頭,可是這要緊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忘記的。他優雅欠身,為太子指引方向。
“太子殿下,這就到了。”
太子挑眉,阿珠住的地方,倒是不錯。
這些時日,太子忙得無法抽身,如果不是鏟除白蓮教徒這件事非常緊要,萬萬不能讓他們翻身而起,他是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抽身離開的。
那天他將賈珠送回來,人就已經暈了過去,根本不是賈珠所謂的無事。
他早該知道,阿珠這樣的人,嘴裡就沒幾句實話,他所謂的安好,大概就是沒有性命危險。可實際上身體如何,那就未必。
太醫從他手裡將人接了過去,這剛一診脈,人就露出了驚疑之色。
他連忙又召集了其他幾個人湊在賈大人的身邊,將人翻來覆去地檢查完全身,發現那身上的外傷雖然很多,看起來非常恐怖,可實際上也就是皮外傷。
“這,這是失血過多之兆。”
一般的傷勢也會造成失血過多,可是賈大人這分明像是身體的血都要被抽乾了一樣,然而,如果真到這個地步,人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們異常不解。
太子一聽幾個太醫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為什麼那個血人消失之後,他在賈珠的身上卻發現不了傷勢?
原來並不是那血人沒有傷害到賈珠,是那些傷害在外表看不出來。
阿珠分明知道,卻在那個危機關頭不肯說。
太子身邊的貼身侍衛在密林四散搜查之後,在那裡麵也發現了不少危險的東西,如果不是太子先破了王崢嶸的金身,然後賈珠又緊追不舍,要是真的讓他逃進了深處,後果不堪設想。
一想到再往前不到幾裡,就是賊寇的後手,太子,心裡就氣得牙恨恨,恨不得把賈珠捉來打一頓。
太醫雖然檢查不出是何原因,可是表露在脈象上的症狀還是足以決斷,雖然非常嚴重,但也能夠好好調養。
太子在得了太醫院首這話,當天晚上就帶人走了。
…
“叩叩——”
禦前總管畢恭畢敬敲了門,稟明了太子的到來。
“還不快快進來。”
康煦帝的聲音傳來,聽著還有幾分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梁九功推門而入。
這屋內的擺設非常獨特,瞧得出來是下了苦功夫,而且一路走來也可以看得出這附近戒備森嚴,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屋內,康煦帝和賈珠,這兩人正在下棋。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著,手邊放著的茶水,嫋嫋白煙漂浮著,淡淡的茶香在這室內蕩開,絲毫掩蓋不了香爐裡麵的氣息。
皇帝的眼睛根本沒有朝著剛進來的太子身上瞥上哪怕一眼,正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棋盤上麵的局勢。
太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自個兒給自己拖了張凳子就在邊上坐下,橫刀立馬看著,片刻後,他的手指突然從棋盒裡麵拿了一枚棋子,然後不顧兩個人詫異的目光就落了下去。
康煦帝:“……”
賈珠:“……”
哢噠一聲,這棋子落下。
康煦帝:“觀棋不語真君子,你這是做什麼!”
太子理直氣壯:“孤不是君子。孤也沒說話。”
皇帝一巴掌拍在太子的後腦勺,“你這都走了棋,還有什麼說不說話!”
這可是直接上手。
太子:“阿瑪,阿珠這身子剛好,你找他下棋做什麼?這勞心勞力的,不利於休養。”
康煦帝氣得吹胡子瞪眼,“你把朕當什麼了?”
太子:“阿瑪呀!”
太子和皇帝兩個人在吵嘴,賈珠坐在邊上笑眯眯地看著,他打量著太子,確認沒有外傷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最大的麻煩已經解決了,可這不代表太子外出並沒有危險,他去的都是最要緊之處,或許會遇上麻煩。賈珠能夠通過係統知道太子的情況,可這都不如親眼所見。
這些天太子在外奔波,連一封信都沒有送回來。
起初賈珠以為太子是過於忙碌,還擔心了幾天,後來卻是意識到,太子並不是忙到連寫一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太子是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