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慢悠悠地吃著熱茶, 那嫋嫋的茶香,驅散了身旁的酒氣。允禛坐在他的對麵,看起來, 正是一位冷麵王爺。這位排行為四的王爺可不再是年幼時的童稚,瞧著眉眼間的冷厲, 足以讓朝野敬畏。
隨著年紀的增長,幾位皇子也開始進入各部任職。
這時間的曆練之下, 一個個也是經過事, 鎮得住場子, 手底下也就有了幾分勢力。
允禔和太子關係複雜,說是親近卻有距離, 說是隔閡卻也走得近。允禛向來是跟著太子的步調, 算得上是走得親密的一位。其餘諸皇子, 關係更有遠近, 彆有不同。
一個個手底下, 也都有著自己的力量。
看見的,經曆的事情各有不同, 也就滋生了欲/望和野心。
這些都是無需細想的。
隻不過這些暗流湧動,倒是無法擺在明麵上。更是因為康煦帝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態度從來不曾改變過,所以這些念頭也隻是陰溝裡的蠢動。
隻是伴隨著年複一年, 太子的孤身,有些事情,就越發容易鬆動。
“太子離京這段時日,京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也清楚。”允禛道,他的聲音冷硬,說話時, 也少有柔和之態,“珠大哥,不可再繼續這般下去。”
賈珠知道,允禛說的是半個月前的事情。
有禦史諫言,太子遲遲不肯娶妻生子,乃是對國家社稷的動搖,倘若太子殿下繼續如此,就該廢太子雲雲……這話一出,直接令康煦帝震怒,不僅貶斥了此人,更是連帶他的上官都吃了排頭。
皇帝雷霆手段,不過一日就將此事給鎮壓下來。
隻不過,康煦帝能夠一再如此嗎?
有些事情,哪怕是皇帝,也必須得承認,也必須得退讓。
賈珠斂眉:“王爺,太子殿下的意誌之堅定,想必,您是他的兄弟手足,比臣更加清楚。”他的手握著茶杯,“區區小事,殿下,是不會動容的。”
“可倘若……”
允禛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暗影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可倘若,朝臣們都是這樣的看法,當如何?”太子吃下酒壇裡的酒,朝著他們笑了起來,“四弟,你的憂慮,實在是太多了些。”允礽將酒壇壓下來,重重地砸落在他們之間的桌麵上。
“來陪二哥喝杯酒吧。”
賈珠下意識看向允禔,發現那位王爺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他一隻手抱著個酒壇,正嘟噥著不知在說些什麼。允禔的酒量可以用海量來形容,結果能夠喝成這個模樣……太子到底是吃了多少?
賈珠周密,太子已然在他身邊坐下。
允禛:“我不吃酒。”
他對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數,要是再喝下去,那就走不出這裡了。和大哥一樣,都得趴在桌上。
“為何不吃?”允礽挑眉,笑吟吟地說道,“你們找阿珠來,不就是想知道,孤到底是怎麼想的嗎?隻要你能將孤給灌倒了,你們想知道什麼,孤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允禛果斷地說道:“就算二哥不願意說,這本也沒什麼重要。大哥與我,隻是有些記掛二哥的情況,是我們冒犯了。”他倏地站起來,正打算拖著允禔離開。
“坐下!”
允礽翻臉變了神情,陰測測地說道,“想走?也晚了些。”
他斜睨了眼允禔,慢吞吞地將酒水給倒出來。大碗酒水擺在他們的麵前,散發著醇香的酒氣。允礽舉著酒碗,似笑非笑地勾唇,“是為了孤好,還是為了社稷好……亦或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好,爾等心中有數。”
太子一口乾了這酒,而後將酒碗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孤不喜歡你們總是找上身邊人的行為。”太子語氣森然,“有何話,來同孤說,拐彎抹角做什麼?”
……身邊人?
允禛心道,太子可還是半點都不含蓄。
這些多年來,能和他走得近的“身邊人”,有且隻有一位。
…
夜深了,賈珠袖手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月色,身後,允禔和允禛身邊伺候的太監侍從正把兩位爛醉如泥的主子們搬回去。賈珠雖然一口酒都沒喝,可是染了一身酒味,令他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你,讓我自己……走,本王……”
允禔險些沒站穩,從樓梯滾下去。賈珠轉身本打算去扶,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從屋內走出來,一把拽住允禔的胳膊,皺眉看向身邊的太監。
他們嚇得就要跪下,被太子一個眼神凍結住。
“走。”
太子冷冷地說道。
霎時間,這熱鬨的屋舍一下子走了個乾淨,就連太子的人都離著他幾步開外。
此處本該是允禔的一處彆院。
兩位王爺都喝得爛醉,自然是走不動。賈珠早就讓彆院派人去通知王府的人,就算允禔吃醉了,這府上的人也不至於出亂子。
“殿下,該走了。”
賈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