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隻有玩家才會說出“最後一天”。
秦月意外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才確認道：“你是玩家？”
“對啊，”她昂起下巴，“看不出來？哪個保安有我這麼好看的？”
秦月被她逗笑了：“可你為什麼穿著保安的衣服？”
她也笑：“這個嘛……其實很簡單。我在保安室觸發了死亡規則，就乾脆把那保安給殺了，自己穿上他的衣服，就成為平安小區的保安啦。”
還能這樣的？秦月完全驚了。
說話間，附近的濃霧漸漸散去，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行，我先去把這隻……嘖，醜貓給處理了。”她轉身往小區大門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秦月眨了下眼：“差點忘了，我叫衛靈。護衛的衛，英靈的靈。”
看得出來她挺喜歡這個名字的。
秦月點點頭，也回道：“我叫秦月。”
“秦……月……”
不知為何，衛靈聽著這個名字之後眉頭便皺了起來，神情間有片刻的恍惚，好像是在努力地回憶著什麼事情。
很快她又緩了過來，似乎自己都忘了剛剛做出了什麼反應，非常正常地對秦月笑著說：“很好聽的名字，我記住了。那麼，我先去處理這個東西。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保安室看看哦。”
秦月回頭看了眼遠處被鎖起來的管理員辦公室，點頭說：“好啊。”
要找那個鎖門的人太難了，不如先看看彆的地方。
聽見她答應，衛靈好像挺開心的，輕輕吹了聲婉轉的口哨，雙手提著人頭貓率先向前走去。
她身高腿長的，秦月又不能用自己的特殊能力，跟在後麵追得有點艱難。
衛靈很快察覺到了，停下腳步，側身回望著她，等她到了身邊才說：“跟不上就說呀，我可以慢一點的。”
秦月愣了一下，忍不住脫口道：“你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在‘深淵’？”
衛靈一怔，皺著眉想了片刻，最後卻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了，應該是沒乾什麼好事吧。”
秦月隻以為她是不想說，便道：“沒事，想起不來就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她笑了笑，右手向前抬了一下，似乎想摸秦月的頭，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裡還抓著人頭貓，隻好作罷：“我們走吧。”
這是秦月第一次走到小區大門口來。
隻見那外麵是一片徹徹底底的黑暗，就像之前她陷入循環時看到的門外一樣。
衛靈走到大門邊上，將手裡的人頭貓直接扔進了那片黑暗裡。
沒有貓落地的聲音，也沒有慘叫之類的動靜。它好像在進入黑暗中的一瞬間，就化作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衛靈取下白手套塞回口袋裡，轉身走向保安室，用鑰匙打開門，自己先進了半個身體，回頭望著外麵的秦月，笑容清爽得像一縷清風：“小朋友，敢跟我進來嗎？”
很奇怪，秦月一點兒也不想防備她。
不是因為她身上那股濃鬱人類的氣息，而是因為她本人。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明明還是陌生人，卻讓秦月從心底裡覺得對方可以信任。
她幾乎立刻就邁著大步走向了衛靈。
但在兩步之後，她心中忽然一個激靈——這很可怕不是嗎？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都不應該輕信。
該不會衛靈有什麼特彆的能力，能讓彆人都無條件地相信她吧？
帶著這樣的警惕心，秦月小心地跟在她後麵，走進了那間不大的保安室。
保安室總共隻有兩間房，外麵是平時上班待著的地方，裡麵是簡陋的臥室用來臨時休息和堆放雜物。
現在，外間地麵上躺著一具死不瞑目的男屍。他是被一刀捅進喉嚨裡殺死的，那把刀都還插在他的脖子裡，所以也沒流多少血。
屍體沒穿衣服，下半身被蓋了一件運動衣，應該是衛靈扒掉他的保安服之後做的。
衛靈身材高挑，穿上這套原本屬於男性的衣服也並不顯得奇怪，反而穿出了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像個瀟灑的女將軍。
“這是一直都放在這裡的東西，你也看看吧。”
衛靈裡從保安室櫃台的抽屜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秦月雙手接過，將它理平了些，見最上方寫著一行大字：平安小區保安守則。
1、工作期間，保安隻能穿深藍色製服。
2、請隨時保證電話暢通，並及時處理居民反應的各類安全問題。
3、請注意，平安小區門禁開啟方式為刷臉進出，不存在“門卡”。如果有居民告訴你TA需要申請臨時出入牌，請立刻將其抓起來扔出小區！TA絕不可能是本小區業主！
4、夜班期間，保安需要每隔兩小時巡邏一次整個小區，但已經廢棄的18號樓可以跳過。
5、小區內藏匿著一名連環殺人犯，儘快找出TA是身為保安的職責所在。必要時，可以尋求其他管理員的協助。
總共五條保安守則。
其中最讓秦月在意的，就是最後這兩條了。
第四條中，明確提到了18號樓已經廢棄——和她在張清家裡找到的日記內容一樣。
第五條關於連環殺人犯的，則對上了她之前在公告欄上看到的通知。
根據她的經驗，當同一條規則出現在不同地方時，這條規則基本就是可信的：例如那一條不可以大喊大叫。
不過她在循環裡跳過了好幾天，這方麵經驗其實也沒多少。
一根纖長的手指點在了第四條規則上，指尖有一道細小的舊傷痕，像是小時候留下的疤。
秦月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來不及抓住，轉瞬間便徹底消失了。
“你看這裡，”衛靈並未察覺到異樣，指著後半句對她說：“它說18號樓已經廢棄了，但我見過的所有玩家都住在這棟樓裡，我想你也一樣吧？”
秦月回過神，點點頭：“沒錯。”
衛靈俯下身來，目光笑盈盈地看著她：“那麼，看到這條規則，你有什麼想法嗎？”
她的語氣，就像是一個老師在引導小學生做題一樣。
秦月忍不住地笑起來：“如果規則是真的，那我們就不算是平安小區的正式居民，業主登記冊上沒有我們的名字。群裡管理員威脅過那個鎖門的人，會把ta從登記冊上抹去，那是一件很嚴重的……”
她慢慢將自己分析的結果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因為這沒什麼好瞞的，衛靈也已經有足夠的信息了，自己也完全能推導出相同的結論。
倒不如實話說了，兩人還能暫時合作一下。
畢竟秦月還需要找到那個鎖住管理員辦公室大門的玩家，多個人找起來當然就更輕鬆一些了。
然而，聽完她的話之後，衛靈的下一句話卻是：“那，你敢和我一起去辦公室看看麼？”
秦月愣了下：“大門還鎖著呢，你剛才沒看見嗎？”
衛靈笑出了聲，手掌一翻，掌心裡便多出一把金色的鑰匙：“無獎競猜——那門是誰鎖的？”
“是你？”秦月驚了：“這麼巧？”
她聳聳肩：“巧什麼啊，這遊戲最多十幾個玩家，現在已經是第五天了，該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總共就沒剩下幾個人。”
剩下的人裡，還要排除縮頭烏龜類型的——他們認為隻要不觸犯規則就能活著完成遊戲，所以從頭到尾幾乎連門都沒出，就苟在家裡等時限結束。
那麼，到最後一天還會在外麵自由活動到處找線索的，除掉已經死了的，能有兩三個就不錯了。
所以她們相遇本就是必然，不是巧合。
衛靈向秦月伸出手：“走吧，去辦公室瞅瞅。”
秦月拉住她的手站起來，她嘶了聲，皺眉道：“這麼涼？身體不好嗎？”
聽見這話，秦月連忙抽回手，順著她的話敷衍過去：“是啊……天生就這樣。”
衛靈哦了聲，走在前麵開了門：“白天和夜晚能找到的線索是不一樣的，雖然‘夜班’的管理員人數更少，但我們不能等他們來換班，到時候可能就來不及了。所以，現在這辦公室裡人可不少，我們得先想辦法把他們引開，才能進去找登記冊——其實你打電話過來之前，我就正在想怎麼樣才能引開他們。”
秦月跟在後麵：“抓幾隻流浪動物扔進去怎麼樣？”
衛靈腳步一頓，慢慢轉身看向她，眼睛越來越亮，最後一把抱住秦月原地轉了兩圈：“哇哇哇！秦月小朋友，你好聰明啊！不愧是你！居然連腦子都沒過就想出辦法了！”
她又高力氣又大，秦月不想暴露自己，隻能無奈地被她轉來轉去。
真是……完全把自己當小孩了。
好不容易被放下來，秦月立刻說道：“其實我已經十九歲了，隻是長得顯小，不要叫我小朋友了。”
衛靈伸手就捏她的臉：“那怎麼了嘛，比我小就是小朋友啊。不過……還真是奇怪呢，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好喜歡你。好像，已經跟你認識很久了似的。”
原來她們互相都有這種感覺。也許，這就是彆人說的“磁場”？
畢竟秦月是真對她沒什麼印象，再說也不可能啊——雖然這個世界沒辦法搜索到大黎朝，但根據這邊曆史上相似的朝代和科技發展速度來看，她估摸著自己死了好幾百年了，還能遇上認識的人嗎？
“不說這些廢話了，大概就是合眼緣吧。走了走了，抓流浪動物去！”衛靈也想不出什麼原因，擺擺手將此事拋之腦後。
秦月怎麼也沒想到，之前避之不及的詭物，現在卻成了她們要主動去找的獵物。
好在流浪動物的數量的確不少，兩人花了半個小時就抓到三隻。它們本來張牙舞爪的，但隻要一被保安的白手套觸碰，就會立刻像吃了迷/藥似的乖乖待在那裡。
不過，三隻“貓”都長得怪惡心的。
一隻貓頭貓身乍一看好像沒問題，臉一轉過來卻是張人麵。還有一隻臉跟屁股裝反了，頭上頂著菊花，尾巴下麵卻是一張人臉。
最後一隻更是畸形，一個人類的身體上麵長了三顆貓頭，似乎每一顆都有自己的獨立思維，看到她們之後還沒攻擊，自己就先“內訌”了。
然後，兩人帶著三隻貓來到了管理員辦公室外。
辦公室裡開著燈，大廳裡的電腦也是亮著的，隱約可以看見接待台後麵有一道人影，但那人坐著，視線受到電腦遮擋，並沒有看到門外的情況。
衛靈悄悄地開了鎖，一點點小心翼翼打開門，將它們全部塞了進去，又把門給鎖上了。
隔著透明玻璃門，兩人眼看著那三隻貓衝向了接待台後方的人，緊接著便是一陣驚恐的尖叫。
衛靈衝秦月使了個眼色，帶她躲到了旁邊窗戶外的綠化之間。
很快，辦公室裡響起了一陣混亂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管理員聽到動靜從辦公室到大廳查看，又被貓追趕著往彆的地方去了。
趁著這個時候，衛靈跑過去快速開了鎖，還把門拉開了一點，然後迅速躲回來。
過了半分鐘左右，終於有人發現之前鎖住的大門打開了，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推開大門往外跑了幾步，又回頭大喊：“大門開了！大家快出來！”
他不光沒有外形，隻是一道黑色輪廓，就連聲音也非常怪異，仿佛嘴巴被縫起來後努力發出的悶喊。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黑影陸續從大門跑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衛靈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拿出手機，對秦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起電話：“喂，你好，這裡是保安室。”
“你怎麼不在保安室——管理員辦公室裡出現了好多流浪貓！快點來抓走它們！”
悶聲悶氣的聲音非要尖叫，聽起來怪誕得令人作嘔。
衛靈嘴角憋著一點笑意，聲音卻一本正經的：“不好意思，我正在外麵巡邏，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趕到。這樣吧，請你通知其他管理員，先暫時全部撤出辦公室，等我過去處理！”
“你快點！”那聲音催了一句便掛斷了，很快有一道黑色的人影跑回到辦公室外麵，對著裡麵大喊：“還有人嗎？都快出來！保安現在來不了！”
它喊完就自己跑了，根本沒管是不是有人聽見。
秦月和衛靈在黑暗中躲藏了幾分鐘，確定辦公室裡沒動靜了，才悄悄地往裡走去。
衛靈故意走在秦月前麵一點，低聲叮囑道：“小心一點，跟著我就好。我有保安製服，比你安全。”
秦月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一邊覺得她一定是真心的，一邊在心裡提醒自己：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無緣無故地對你好。
比如……那個死在電梯裡的劉兵。
可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她總覺得，衛靈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親切感，好像她們已經認識了好久好久，是完完全全可以將後背交給對方的全身心信任。
這不對——秦月想，或許是某種幻術？反正一定不可以放鬆警惕心。
“看看這台電腦。”衛靈說：“接待台是最經常接觸業主的，當然需要掌握業主資料，這台電腦裡應該就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她的本意是讓秦月去查，她在旁邊守著。
可秦月就站在她麵前抬頭望著她，那雙又圓又黑的眼睛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可愛無辜的小狗。
衛靈笑了一聲，又忍不住伸手去拍她的頭：“那我來？”
“好，我幫你放哨。”秦月一口答應。
她對這些高科技的東西還不是那麼熟悉，尤其是，她擁有完整記憶的那兩個人，一個職業是出租車司機，一個是爛賭鬼，年紀都在中年往上——對電腦軟件也是一竅不通的。
早知道就該把喬晶的血喝了，那可是正經的大學生。
衛靈倒是非常熟練，幾分鐘就找到了她們要看的東西：“找到了，你也來看看。”
屏幕最上方顯示著一行大字：【平安小區業主登記冊(電子備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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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樓：入住人數239人……
二號樓……
一行行看下去，秦月很快看到了十八號樓——
【十八號樓：於2019年7月18日廢棄，暫時封閉。】
現在的時間，是202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