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誰也沒注意到一個耄耋老人從祖師殿走了出來。
寂珩玉眯了眯眼:“天明子。”
桑離不禁順著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了過去。
老人一身灰青道袍,身形略矮,胡子墜地,滿臉皺紋看起來不像是修道之人。
“你認識?”
寂珩玉說:“他修煉已有三千年,卻始終不能蛻骨成仙。”說著頓了下,“上次見麵是八百年前,那時他還很年輕。”
能變成這副模樣屬實讓人意外。
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一旦築基,外貌便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即便衰老也不會是一夕之間。
天明子這等尊容,恐怕是修了什麼逆天而行的道術,才惹來反噬。
“陸青和,你還是來了。”天明子歎息一聲,又對著他們這個方向說,“沒想到還能再見天衡君與……魔尊。”
桑離扭頭,驚訝地發現厭驚樓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她選擇無視他的存在,更加貼近地往寂珩玉的肩膀靠了靠。
明明隻是隨意之舉,再次讓天衡暗戳戳地笑了。
他生出一種強烈地把她直接揉入懷裡的舉動,然而時間不對,場景不對,還十分地唐突。
寂珩玉瀟灑甩開玉骨扇搖著,“想曾經你還是個麵嫩的小輩,不過八百年,竟成了這般的模樣。”
“讓天衡君見笑了。倒是天衡君,容顏似如初見。”天明子拱手作禮,竟還有心與之打趣。
他一開口,邪祟便控製不住怒火,嘯聲如雷,震得人耳骨發麻。
尚且能戰的弟子衝上來護在天明子麵前,槍劍衝外,維護之意明顯。
“感受不到他的靈氣,此人修的恐怕是外世道。”
厭驚樓有心討好,站在桑離身邊為她解釋。
比起原來的高高在上,現在的厭驚樓說起話來充斥著一股弱氣。
桑離斜睨過去:“問你了?”沒好氣地懟完後,她繞到寂珩玉另外一邊,讓他站在了中間。
寂珩玉更覺得好笑,嗓音清和:“這是仙界的事,就不勞魔尊費心了。”
厭驚樓控製不住地瞥向桑離,“我有些話想和……”
“我不和你說。”沒等他把話說完,桑離就狠聲打斷,“你走吧,我煩你。”
說完又想了想,探出頭去——
“對了,我給你白乾五百年,你把這些年的俸祿和分紅都給我。”
桑離可不是白受氣的。
她至今記得當初和厭驚樓要錢時,他那個周扒皮的德行。反正以後再也不會有牽連了,財產方麵必須算清!
見此,厭驚樓的臉色更為糟糕,“等我和你說完話,我再給你。”他的語氣好似哀求,“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真是一副賤骨頭的樣子。
桑離看著不順眼,索性也不再理會了。等這茬結束,她從厭驚樓那頭討來俸祿就立馬回歸墟,就不信他纏到歸墟不成?
“天衡君忽然造訪,難道是因這邪祟?”天明子忽然問道。
寂珩玉搖著折扇,“不,是來找你。”
天明子恍然徹悟,“難怪昨夜占卦,卦顯災相。”
寂珩玉問:“可有解法?”
天明子說:“死中求路,方能得生化境。”
他幽幽歎氣,“天命也,天命也——!”
不少人麵露茫然,都不知天明子是為何意。
然而弟子們都沒有發現,身後的掌門正在發生變化。
“萬生萬相菩提境,無生無相,莫看我形!無生無相,莫看我形!!”
天明子振臂高呼,一陣難聽黏膩的蠕動聲後。
桑離親眼看見站在那高處的耄耋老人後背拱起一大片凸塊,凸塊越生越大,最後竟爆開衣衫,露出一個巨大的肉瘤子。
肉瘤子上凸起無數肉疙瘩,每個疙瘩都布著一張張人臉!每張人臉都懸著表情,或哭或笑,詭異十足。
這還不是結束,他仍在生長,就像是一條迅速生長的蛆蟲,眨眼便高過樓閣。
“萬相萬生菩提境,隨我來入菩提台。”
天明子蠕動著肉身,一口吞下台階下頭的弟子。
隨著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被吞下的弟子們與肉身融在一起,所有修為都進了天明子的肚子裡,身上的肉瘤子又多出幾張新的麵龐。
眾人都嚇傻了。
修道多年,從未見識過這等恐怖的怪相。
“祖師爺!我是您的弟子啊——!”
“不要,不要——!”
“救命啊啊啊!”
弟子們棄甲丟盔,倉皇逃命。
隻有幾個知道內情的長老們不害怕,反而把逃竄的弟子們拉回來喂給天明子。
他吃的人越多,身體膨脹得越大。
桑離不由得一陣反胃,強忍著吐意問:“怎麼回事?”
厭驚樓:“他已經不是人了。”
桑離自動忽略那礙耳的聲音,再次拉了拉寂珩玉的袖子,“他變成這樣,和鏡魔有關係嗎?”
原本還想說下去的厭驚樓見到這一幕,黯然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