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澄長 幾多新綠(2 / 2)

大阿哥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額娘那裡,我也知道該如何去相處了。她的心太大了,要安安靜靜的養一養。近一段時日,我都不會再過去了。額娘的心太熱了,要冷一冷再成。”

“她熱的不是地方。那你的呢?”

福臨深深望著大阿哥,“你和她熱的是一個地方嗎?”

福臨要的取舍,就在此處了。

大阿哥隻是被那些聲音煩擾了,卻並沒有被那些聲音動搖他的心性。否則也不會隻管自己沉湎讀書,也不會和巴氏爭吵了。

這會兒被福臨解開心結,儘管身上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的心卻清淩淩的透著直透靈魂的清明。

他含了一點淺笑,握著歲歲小公主的手,語聲溫柔:“阿瑪,兒子被皇額娘帶領著,已經見過這個世界的模樣了。”

“兒子的心中,裝著的不再隻是大清的疆土,還有這個世界的樣子。他們說,大清尚未一統,可兒子相信,有汗阿瑪在,大清必然一統。他們眼裡,隻能瞧見眼前的東西。兒子能看見的,他們卻看不見。兒子誌不在此。”

“兒子想長大以後,出去看一看。兒子想在世界浪潮的衝擊下,護佑大清的平安。”

大阿哥用心聽過含璋的話。

知道當初前明沒能保住那些海上得來不易的資料。幾乎是拱手送給了那些外來的人。

皇額娘既然將那些東西要回來了,大清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南邊戰事若結束了,還會有對海島的征伐。

南明小朝廷的四處逃竄,也不影響他們與海島上鄭氏的聯係。

他的汗阿瑪英明神武,必然是不會止步於南邊戰事的結束的。最終是要消滅南明那些殘餘的勢力,但最後的結果,也一定是一統大清。

皇額娘的意思,是不願意再有海禁的。皇額娘說,若海禁,隻怕大清將要往後倒退五十年。原本在前明那樣繁盛的海事之後,就已經是在倒退了的。

大阿哥不願意看見那樣的結果。若不海禁,若在一統大清的前提與支持下發展海事,那勢必會引來各國的矚目和試探。

到了那個時候,大阿哥想,他也長大了,他是應當儘一份力量的。

至於儲位,他是壓根沒有想過的。他太知道自己的能力了,不論從哪個方麵來說,他都做不好汗阿瑪的繼承人的。

做不好的事情要懂得退位讓賢,就這麼幾十年的人生不如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個是寶日樂格格教給他的。

不過他想,寶日樂格格的信條,也是他皇額娘教的吧。

福臨淺淺一笑,手指輕輕點了點大阿哥的額頭:“朕就說了,你是個好孩子。”

歲歲小公主有樣學樣:“大哥哥,好!”

大阿哥一下子就笑了。心境澄明,仿若新生。窗外繁多新綠,在盛夏儘情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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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爾拖延成婚,半年一年的,或許還能瞞得住貴太妃。

可兩年三年的不回來,隻管在外頭領兵,哪怕是偶爾回來了,除了請安也甚少到貴太妃的宮裡來,多半是去福臨那裡,或者在府中議事。

貴太妃也不能妨礙他辦差。可來一回鬨一回,她逼著博果爾成婚,博果爾不肯,她就要打人,博果爾冊為襄親王後,就不讓她打了,宮裡的奴才們也不敢打戰功赫赫的親王啊。

母子倆就徹底僵持住了。而且博果爾還在這僵持之中隱隱占了上風。

博果爾今年就十八了。仍然是孑然一身,身邊跟著的都是侍衛副將親隨,連個丫鬟都沒有。回來府中,也沒有伺候的丫鬟在,都是太監小廝。

京中的人先前還不將博果爾放在眼裡的。可等這位先帝的皇子真的乾出一番事業來,那求親的人就多了。想要與襄親王結親的人家更是數不勝數了。

而且這位襄親王潔身自好,連個侍妾格格都沒有,聽說十四歲的時候就不要教人事的宮女,至今還沒有碰過人呢。

這原本是隱秘事,不該叫外人知道的。可博果爾當年也是動靜鬨得大,把人給貴太妃送回來了,叫宮裡的人都看見了。

他是先帝皇子,盯著他的人原本就多,他有個什麼動靜,隻要叫人瞧見了都能知道。況且這些年的成長這樣驚人,哪能不叫人注意呢。

他跟京城裡滿蒙漢八旗裡的公子哥兒們都不一樣。親王貝勒裡也少有他這樣的。特立獨行,跟當今皇上一個樣。

他潔身自好一個人,當今潔身自好隻守著皇後一人,都說這親兄弟真是不假,都是情深的人,就是不知道哪個女子會叫襄親王看在眼裡了。

這話啊,是越傳越多。說襄親王這樣潔身自好,是心裡頭有人,不然乾嘛要跟皇上似的守著呢?可人家又問了,心裡有誰不能直接娶,非要這麼守著呢?這不是不靠譜麼。

這話一說出來。那有心人不就懂了麼。

有些話,坊間不能說,也不能傳。貴人大人物,還是對大清的有功之臣,不能這麼議論,可實際上呢,看破的人不在少數啊。

原先是看不出來的,還以為襄親王是任性,是眼界高呢。如今再轉過頭去看看,這哪是眼界高呢。是早早就盯上了人了。

貴太妃性子高傲,她是當真惱這個兒子的,每次鬨博果爾,那都是認真在鬨的,她一心一意隻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博果爾在她這兒逆來順受的,她要打要罵都行。

後來博果爾有軍功了,冊了襄親王,隻待戰事平定後,就回京入議政王貝勒大臣會議,貴太妃也不好再打他了。

可這會兒有話順著風傳到她耳朵裡,她才知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她叫兒子給耍了,給蒙騙了。

她隻顧著她自己痛快,竟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看,兒子早就盯上彆人了。

貴太妃一聽見這個話,就直接擺駕親王府,質問博果爾。

見了博果爾,她就生氣,博果爾倒是含著笑,給他額娘請安:“額娘,今兒怎麼舍得出宮到兒子府上來了。”

貴太妃惱著眉目,順手就將手裡的團扇砸了過去:“我再不來,等你又出京了,我難道還要去前線找你嗎。”

堂堂襄親王身手了得,怎麼會被一個團扇砸著呢。

他穩穩地接住了貴太妃砸過來的團扇,慢慢走過去,在貴太妃跟前扇扇風,還給貴太妃倒茶:“額娘這話帶著氣,是誰招惹額娘生氣了?額娘說出來,兒子替額娘做主。”

“你替我做主?”

貴太妃來的時候,原本氣的身上都疼了。

她這輩子經曆過許多的事情,早就不大生氣了,要是認真計較,年輕的時候就要氣死了。

這會兒看見她俊美高大的兒子待人接物沉穩持重,偏還有些骨子裡的玩世不恭,可是又透著先帝處事的那種果敢有力,貴太妃心裡的氣,倒是慢慢的散了。

罷了。帶著氣,生著氣,還怎麼好好說話呢?

現在的博果爾,打不得罵不得,可不就隻剩下好好說話了麼。

眼前的這個事,她就好好與博果爾說道說道。

保養的極好的貴太妃,笑起來還是當年懿靖大貴妃的風範,風雅中藏著狠戾:“博果爾,你是不是打量著我是個傻子。由著你,由著太後,由著皇上皇後一家子人合著夥欺負我呢。”

“是不是等著賜婚的聖旨下來了,我這個親額娘是最後知道的?”

“博穆博果爾,你還有沒有心?你和他們是一家人,你和額娘就是宿世的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