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同意的?”
“剛剛啊,我用手比了個歐克。”
“……”
確信對方還沒徹底清醒,管家直接掛斷電話。
林津渡確實沒太清醒,在床底找拖鞋的時候,頭撞到了床板,喔了一嗓子。
虞諱聞聲而來。
一進門,隻見前方三米處,青年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這個姿勢讓人想要忽視那窄腰翹臀都不行。
林津渡昨天醉醺醺的,虞諱隻監督他完成了簡單的洗漱,至於換衣服這種,他自然不可能耍流氓地代勞。
這就導致了林津渡還穿著昨天那件襯衫,領口大開,宛若一張皺巴巴地薄紙貼在身上。
更下方深藍色的牛仔褲緊實地包裹著臀部,衝擊力十足。
“在這裡。”虞諱歎了口氣,從床頭櫃側麵找到林津渡遺失的另一隻拖鞋。
“感謝你讓它們團聚。”
林津渡穿上跑去洗漱清醒。
·
天氣預報騙人的鬼。報得是晴,但下午抵達虞熠之彆墅,眾人坐在小花園的時候,頭頂烏雲密布。
灰成這樣,同樣騙了不少人的林津渡,有些擔心被雷給劈死。
作為今天茶話會的主人公,虞熠之是最晚到的,他才從公司趕過來。
匆匆的腳步在看到林津渡時一頓。
“蒲公英的種子。”他喃喃一句,略帶遲疑地走到亭內。
桌上擺著花花綠綠的小點心,管家正站在一邊。
誰也沒有開口。
從瞧見林津渡也在這裡的時候,虞熠之懸著的心幾乎是提到了嗓子眼,預感到接下來會很難捱。
林津渡率先打破沉默:“今天要談的事情有點多,具體情況,就讓你哥來描述吧。”
正在喝茶的虞諱手腕晃了一下。
林津渡端起茶杯:“沒事,我幫你喝,你來解說。”
虞熠之還算沉得住氣,儘管有諸多疑問,但還是在一邊坐下。
他先看了眼管家:“你去忙吧。”
管家一動不動。
林津渡適時道:“其實他也是我們的一員。”
“……”
這口氣,就算氣沉丹田也沉不下了!
生活正在給虞熠之瘋狂開盲盒,在碎片化的信息瘋狂衝擊前,虞諱終於開口了:“這兩年,你給我的感覺,越來越……”
虞諱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
林津渡順便幫他嘴了一下:“離了個大譜。”
管家作為離虞熠之最近的人,適時補充:“隔三差五頭疼,吃藥頻率見漲,抽煙喝酒紋身,深夜聽歌自憐。”
從前他隻當是悲傷過度,近期才知道什麼叫鬼打牆式的抑鬱。
虞熠之張了張嘴,硬是憋不出一個字反駁。
虞諱任由他怔然,以回國為起點,細說著那之後的事情:“你昏倒那天,我在醫院第三次見到林津渡。”
“……”為什麼是第三次?視頻通話不小心一次,加上醫院也應該是兩次。
可惜虞諱沒有詳細闡述,徑直說下去。
他的嗓音低沉且冷硬,將事情娓娓道來的時候,有一種老師在上課的感覺。
虞熠之下意識坐得很直,餘光瞥見腮幫子鼓得像是河豚一樣,不斷進食的林津渡時,不禁神情複雜。
他怕他哥,他身邊那些狐朋狗友也怕。但林津渡身上,完全瞧不出絲毫緊張。
“來一塊?”
以為他是饞甜點,林津渡推過去一盞小碟。
虞熠之沒有動作,沉默地消化虞諱給出的信息。
他能理解虞諱的作法,換做自己也是如此,到底隻是懷疑,總不能衝上去說我覺得你有病。至於下藥之事,也是林津渡意外發現畫作有問題。
隻是……
他從未如現在一般,看清自己的愚蠢。
從頭到尾都被冉元青戲耍著,連林津渡都能看出問題,自己卻毫無警覺。
等回過神來,虞熠之掌心幾乎被指甲戳破。他發出一聲夾雜著無儘自嘲的嗤笑:“我大概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那些日常的跋扈張揚,費心隱藏的性向,無一不在彰顯著他的無知。
花園裡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滿園冰涼。
虞諱沉默,管家沉默。
林津渡嚼著東西仰頭,說:“彆把趙黎不當人看。”
他擦掉手上的殘渣,“你最蠢,那趙黎算什麼?”
昨天趙黎險些幫冉元青“帶貨”。
有道理。
虞熠之想了想,一秒給自己摘去了癡呆的桂冠。
酒會的事情冉家花了大代價暫時封鎖消息,他隻聽到了點風聲,剛剛才從虞諱口中得知完整的始末。
對比趙黎要在拍賣會上花錢給冉元青捧場,險些買了違禁品帶走的經曆,他的程度是稍微要輕一點。
林津渡還在補充:“你算是趙黎的活菩薩,要不是因為你,我和你哥也注意不到冉元青有問題,趙黎早晚要被坑死。”
他得出結論:“趙黎應該給你送麵錦旗啊。”
“……”
被他一說,仿佛趙黎真的欠下一個很大的人情。
還沒等虞熠之注意力轉回來,林津渡拿起一枚馬卡龍:“讓我們為這場坦白局乾杯,願再無猜忌和秘密。”
一環接著一環,每一環節話題都在跳躍,根本沒有更多功夫去鑽牛角尖。
虞熠之的神情尚在變化時,對麵蒼白的指尖已經拿起一個,不知是無意還是巧合,虞諱選擇的是和林津渡一樣的粉色。
虞諱有了動作後,虞熠之下意識也拿了一枚。
管家倒抽一口冷氣,盤子裡那麼多顏色不拿,非要拿綠色的。
先生,你糊塗啊!
管家又想敬他一杯了。
不同顏色的馬卡龍在半空中輕輕一碰。
林津渡解讀說:“今天,它不是甜點,是誠實的果實,我們以後都要坦誠相待。”
措辭有些滑稽,但他說得一臉鄭重,誰也不好拿這個笑話他。
虞家兩兄弟都不是很喜歡甜食,隻是淺嘗了一口,算是配合了林津渡的儀式感。
隻有林津渡從容地吃完了,然後直接拍拍手。
“上次見麵時,你說過有問題就報班……”林津渡像是不經意地發問:“所以除了勇氣班,你還報了其他的嗎?”
他也是近期有所疑竇。
如果連培育勇氣都要報班,發現心理問題後,虞熠之沒理由漠視。
聽到勇氣班,虞熠之麵色浮現出一絲不自在。
林津渡眯了眯眼,果然是有。
他微笑說:“下次去的時候,帶上我唄,我也想谘詢一下。”
虞熠之察覺不對勁,銳利的目光死死鎖定他。
林津渡不信專業的心理醫生看不出來男主的問題,總覺得有些可疑。
但無緣無故,單憑臆測說我懷疑你的谘詢師,虞熠之雖不至於翻臉,多少也會有幾分不虞。
在這層窗戶紙被捅破前,林津渡輕笑:“我真有病。”
他充滿暗示地問:“你不覺得我變化特彆大?”
虞熠之聞言目光沉了沉。
林津渡的變化確實很大,說是判若兩人都不為過。
“其實我是雙重人格,屬於我的意識最近才成功占C位。”林津渡一錘定音。
這句話並非說給虞熠之聽,他想看看虞諱的反應。有關慣用手的事情,林津渡一直心下難安。
虞熠之皺眉,還未說什麼,虞諱卻先了開口:“聽說性格決定命運。”
他凝視茶杯中暈開的漣漪:“既然沉睡的另一重性格蘇醒,說不定命運也會改變。”
重點不是後一句,而是前一句的沉睡一詞。
林津渡手指驀然緊了緊,對方話中的沉睡,是暗指裝睡的人嗎?
觀表情,虞諱似乎不相信雙重人格之說,那他是用什麼物種來定義自己的?
一旁管家還在死死盯著虞熠之手中的綠色馬卡龍。
先生到現在隻知道林津渡幫助虞諱調查,還不知道被綠的事情。
不對,好像是知道裝不知道。
所以先生才是真正裝睡的人嗎?
管家張口,再次試圖點明:“我看所謂不同的命運,是因為兩個性格睡的溫床不同。”
溫床兩個字被加重音。
某人現在明顯睡到了更大的金主,傍上了更大的靠山。
林津渡:“哦?。”
管家:“不是嗎?”
“也許呢。”虞諱則盯著花茶裡的波光,目中大有深意。
三人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虞熠之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懂。
他望著手上才被冠以[誠實果實]美譽的馬卡龍,陷入了沉默。
黑雲壓天後是雷雨交加,一場茶話會不得不提前宣告結束。
林津渡被甜點膩到,半壺花茶進肚,跑去衛生間。
虞諱對虞熠之說:“我查過他雙重人格的事情,你下次去,可以考慮帶他看看。”
語言是門藝術。虞諱沒有說調查結果,反而像是佐證林津渡先前所言,助力對方去見識一下這位谘詢師。
又過去幾分鐘,林津渡從彆墅拿了把大黑傘,冒著風雨像是朵飄搖的小白花。
他朝亭子走來,神情凝重:“各位,我宣布第一屆茶話會——”
“正式圓滿結束!”
雨水砸在傘麵,劈裡啪啦,就像海豹在鼓掌。
虞熠之挑刺:“第一屆?”
意思是往後還有第二屆,第三屆?
林津渡繞過這個沉重的話題,開始建群,群名叫做[誠實之星]。
他把管理權限給管家:“以後就由管家負責每次茶話會的時間,大家有什麼想要坦白的事情,都可以在群裡說。”
林津渡建群的時候,不巧虞熠之看到了備注。
魚一隻。
虞熠之眉心狠狠一跳,神情和今天變化莫測的天氣一樣。
“我就問一句,你們對我還有什麼隱瞞?”
眼看雨越下越大,林津渡想要早點離開,大概過了下腦子說:“已知的過去和現在,都沒了。”
至於關於白月光和心理醫生,他隻是有懷疑,要落實也是未來的事情。
見虞熠之目光明顯存疑,林津渡舉起虞諱的手:“他代我發誓。”
“……”
虞諱注意力在被握著的手腕上,輕輕一歎說:“確實沒了。”
·
龍螣公司。
和虞熠之一樣,受創後趙黎選擇用工作麻痹自己。
此刻他正在練習室,看著大汗淋漓排練舞蹈的十五人。編舞老師過來彙報進度:“收拾收拾,就可以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