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斷飄去後麵, 江舟不知道此刻有沒有人在注意自己，但已經顧不上表情管理。
從前他隻遠遠見過一次這位優雅的女士，下意識把這種高貴解讀成冷漠。所以他多少能理解虞熠之在這種高壓環境下成長, 不敢徹底說破雙方關係的糾結。
如今親眼目睹蘇嬙有說有笑地和林津渡離開, 江舟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比那天在泳池真正挨了一巴掌還疼。
另一邊，已經上去二樓的蘇嬙沒忘了來找林津渡的正事, 坐下前說：“一會兒先不要走, 留下來一起慶生。”
舉辦生日宴是有目的性地拓寬人脈，稍後還有家宴。
對於兩個兒子的共同好友, 蘇嬙還是很看重的。
“好。”林津渡沒有推辭。
船靠岸後, 眾人陸續離開。伴隨一陣陣車子啟動的聲音，沒多久莊園內變得冷清了許多。
林津渡先回去豪宅等著。
稍過了片刻, 蘇嬙和虞正初走進來, 眾人轉移到餐廳那邊。
虞熠之看到林津渡被留下，也沒說什麼, 近來事情太多，現在隻要不是生老病死，基本影響不到他的心境。
管家端來長壽麵放在桌上：“少爺生日快樂。”
先前的冷清被驅散, 無形間多了一絲溫馨。蘇嬙等人的禮物自然不可能和來賓混在一起, 都是單獨送。
林津渡的大紅盒子也是剛剛才從車上取過來，這會兒也要跟著現場拆。
“生日快樂。”他把禮盒推過去。
虞熠之內心：千萬不要是刑法, 千萬不要是刑法。
虞正初看他每一根手指都透著小心翼翼，差點拆出了蘭花指, 皺眉問：“你拆炸彈呢？”
虞熠之隻好迅速拆完，最後竟是一個很可愛的公仔。
憨憨的玩偶掛墨鏡，脖子上戴著條大金鏈子，看著是特意掛上去的, 人為增加了它的價值。
太正常了。
正常到虞熠之有點不敢置信。
直到他發現公仔的腳底有一個大大的二維碼，戳一下還會發出聲音：“掃我~掃我啊~”
虞諱也跟著多看了一眼，他隻知道林津渡買了條金鏈子，卻不知道還有一個公仔。
因為好奇，虞家人輪流試著掃了一下這個碼。
一分鐘後，每人手機上多出一款反詐app。
“……”
林津渡熱情介紹：“這是最新升級款的app，不但可以回顧經典案例，通過每日答題來攢積分換禮物，前三名還能參加今年市裡舉辦的反詐比賽。
他覺得不止是虞熠之，回頭也應該給趙黎分享一下軟件。
“警惕殺豬盤啊。”林津渡發自肺腑感歎。
虞諱這時隱約看到公仔衣服後麵好像有字，衣服是可穿脫的。
他取下外套，後麵繡著的八個大字暴露在眾人麵前：
同心反詐 ，守護萬家。
瞬間，這個禮物把這場生日宴拔高到了另一個高度。
虞諱真正無條件站的是林津渡，想了想說：“培養一些反偵察能力是好的。”
他看向父母：“早前熠之彆墅的畫作存在問題，也是他作客時無意發現的。”
蘇嬙沒想到林津渡還有這番“功德”，間接救了自己兒子，頓時看他的眼神多帶了幾分親昵。
“林……”直接叫名字顯得太生疏，蘇嬙想了想：“伯母以後就叫你小渡，行嗎？”
林津渡點頭。
蘇嬙喊兩個兒子，也是叫小諱和小熠，個人稱呼習慣罷了。
直到他要幫忙收拾桌上拆掉的禮物盒，蘇嬙急著阻止：“小渡，小渡，你不用管。”
虞正初也是道：“小渡，你安心坐著就是。”
“……”
感覺有點像在叫某品牌下的智能機器人。
虞諱和虞熠之一個看天花板，一個看桌子，但肉眼可見的嘴角都抽了一下，似乎是在憋笑。
不過林津渡沒有尷尬多久，虞諱幫他解圍，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他送得是一塊名牌手表，表麵全是星星點點的碎鑽。
虞熠之：“好像漫天的星星。”
這滿天星讓他同時想起了十五個人，排名不分先後。
虞諱淡淡說出林津渡曾說過的話：“你著相了。”
接下來虞正初送了一輛車，蘇嬙送得是玉扳指還有旅遊求來的平安符。
送禮環節結束後，虞諱陪著虞正初下棋，蘇嬙閒適地喝茶，順便逗客廳裡養的鸚鵡。
林津渡有飯後慢走消食的習慣，溜達到陽台的時候，正好碰見虞熠之在打電話。
“平安回去就好，早點休息……”
他脫下了宴會時穿的銀色外套，隻剩下裡麵的黑襯衫。虞熠之斜靠在圍欄上，餘光瞄到林津渡，匆匆掛了電話。
林津渡：“你的樣子，像是被捉奸在床。”
虞熠之很不想承認，他給江舟打電話的時候確實有種心虛感。就像是小孩子交到了家裡人不同意的朋友，偷偷摸摸在接觸。
可惜江舟不是孩子。
從知道對方利用陸醫生給林津渡催眠探究隱私的時候，記憶中那仿佛唯一純白的茉莉花，已經變得有些枯黃。
林津渡第一次沒有趁熱打鐵說江舟的不是，“下次交朋友，交個知根知底的。”
虞熠之嗤笑一聲：“比如？”
林津渡毛遂自薦：“我。”
他補充：“你哥讓助理查過我的資料，你可以去拿一份看看。”
“……”你當在投簡曆嗎？
林津渡並不排斥和虞熠之成為朋友。
同在孤兒院的經曆讓他幾分惻隱之心，虞熠之本性也不壞，還幫他從冉元青那裡撈到了五百萬。
五百萬啊！足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你是絕口不提任務啊。】
林津渡乾笑，當然他也懷著強烈的目的性。
任務五要求意外來臨時，男主要堅定地選自己一次。也不知道這個意外是什麼，這個選擇範疇最後絕對會落在江舟和他之間。
經典問題百問不爛。
林津渡：“我和江舟同時掉水裡，你會救誰？”
虞熠之記得那天在酒店泳池，溺水事件前，林津渡表現得像個遊泳悍將。
“我覺得你甚至可以去角逐奧運奪冠。”
剛說完，手機的震動讓他避開了這個問題。
【陸醫生】：生日快樂，小熠之。
往年陸醫生會打電話，今年不具備這個條件。
虞熠之收起手機，沒有回複。
他還記得陸醫生免費來孤兒院做谘詢那一天，正好也是他的生日。
“你要堅強。”
“我認識一個孩子命運比你還要悲慘，但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那是虞熠之第一次從陸醫生口中聽到江舟的存在，後來他知曉江舟的身世，知曉江舟的不易。
正如陸醫生所說，世事皆苦，並非隻有自己一人艱難。
不知從何時起，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虞熠之就會想起江舟，試圖汲取一絲力量。
漸漸的，江舟成為幼年他心底的海上明燈。在那些迷失的日子裡，他都會潛意識靠近光亮。
成年後虞熠之偶爾會去孤兒院參與捐贈活動，在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做義工的江舟。
陸醫生十年如一日的免費給需要幫助的孩子做谘詢。江舟跟在他身邊陪診，手上抱著一束茉莉花和孩子們合照。
純白，溫柔，善良。
和潛意識裡存在的燈塔一樣明亮。
虞熠之一見鐘情。
“也許隻是巧合，江舟隻是沒有安全感才會……”
他不敢想象，如果要把那些溫暖的記憶一個個推翻重來校驗，會是什麼感覺。
虞熠之喃喃自語的時候，客廳裡傳來蘇嬙的叫聲。
“小熠，快零點了，先來把反詐APP的題刷了。”
“……”
林津渡已經先一步來到客廳，和蘇嬙他們坐在一起。
蘇嬙看了幾個案例，正在感歎：“現在人詐騙的方式真是層出不窮。”
虞正初也點頭。
有些手段看似很常見，不過連在一起，就會成為精明的騙局。
刷分這種事，像是刻進國人骨子裡的天然血脈，遇到合適的軟件，立刻就被激活了。
兌換界麵的選擇很多，攢到一萬積分，還能兌換本市防詐騙公眾號的吉祥物。蘇嬙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吉祥物，正號召大家積極刷分。
零點前，眾人成功刷完了當天所有的任務。
林津渡提議：“不然建個群？大家每天來打卡。”
蘇嬙覺得可以。
枯燥的事情要聚在一起才有動力。
一分鐘後，[同心反詐]小群正式建立，虞正初是群主。
虞熠之隻要一想到以後每天要在群裡打卡，發任務截圖，臉色相當精彩。
距離零點還有一分鐘的時候，眾人抓緊時間唱了一遍生日歌。
蘇嬙把求來的平安符親自給虞熠之戴上，“平平安安。”
所有人都在用祝福的眼神望著他，虞熠之眼眶發熱，低聲道：“好。”
慶祝完各自回房間休息，虞熠之今天在生日宴多喝了幾杯，正準備提前入睡，蘇嬙敲門走進來。
“今天你生日，要不要媽媽特彆獎勵你一個睡前故事？”
“……呃，不用。”
蘇嬙：“你不喜歡？”
虞熠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喜歡。
蘇嬙：“你哥喜歡，我還以為你也一樣。”
說完，道了聲晚安就走了。
虞熠之酒醒了幾分，坐起來神情複雜：“他還有這愛好？”
多少有點不可思議了。
同樣的夜晚，有人在月光下合家歡，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江舟坐著虞熠之安排好的車回酒店後，關上門，再也無法隱藏住怒氣，摘下手上的串珠，用力朝地上一甩。
這曾是虞熠之送給他的禮物。
片刻後，江舟又一顆顆撿起來。
目光中有不舍，也有一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快感。母親是對的，人的心總會一變再變，徹底讓對方隻能依靠自己，才能永遠守住。
可惜那個女人用了最蠢的方式，把深愛的男人打斷手腳囚禁。
他不會。
他要的是精神和身體上的完全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