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過往(1 / 2)

芮蕤看著對麵麵無表情的封疆, 緩緩站直了。

身後的林昊卻臉色一變,上前拉住她:“蕊蕊?你不會真的要跟他去學什麼開直升機吧?你怎麼會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感興趣?”

芮蕤回過頭,低下頭看著他的手,慢慢抓了上去。

還沒等林浩臉上露出喜色, 她手臂突然一轉, 林昊眼睛瞬間瞪大了, 他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翻折的哢噠聲音,一聲嚎叫:“我的胳膊!”

芮蕤輕呼一聲:“脫臼了嗎?”

林昊看著她仿佛毫不知情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彆擔心,我來幫你複原。”

說罷再次摁著他的胳膊,抽動翻折了一下。

於是緊接著, 林昊又體會了一遍剛才的痛苦, 又是一聲嚎叫。

芮蕤輕輕拽了拽他的胳膊, 點點頭:“好了, 完好如初。”

林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魔鬼。

“不說謝謝也沒關係, ”芮蕤友善說道:“下次胳膊再癢癢了,還可以來找我。”

林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芮蕤走了幾步, 又停了下來,隨後扭過頭:“還有, 我不是要去跟他學直升機。”

“我隻是在找回自己丟失的,開直升機的技能。”

林昊:“???”這兩者有什麼不一樣嗎?

所有裝備封疆都已經準備好,芮蕤看了眼, 佩戴完畢。

接著按照封疆所說的進行航前檢查。

坐上去後,係好安全帶。

“等一下, 是不是應該先讓我看看你的教練證?”芮蕤淡聲說。

封疆失笑:“不放心我?”

芮蕤撥弄著耳機, 不鹹不淡說:“你覺得,你是一個可以讓我放心的人嗎?”

封疆聳了聳肩,下一秒, 他手一抖,兩指之間就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小本子。

她接過,打開來看了一眼。

儘管芮蕤沒有見過直升機教練證,但這張教練證,似乎與普通民營機構的教練證不太一樣。

看了眼很能唬人的前綴,她又將本子遞還回去。

封疆接過,隨後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既然已經確認過了,所以,你是不是,該叫我一聲教官?”

芮蕤卻瞥了他一眼,反客為主:“我的編號是01?沒有經驗,你真的會教嗎?”

封疆眨了下眼:“不會教也沒關係,非常榮幸的是,我的第一位學員足夠聰明,完全可以自學成才。”

被拍了頓馬屁,芮蕤也沒有高興的樣子。

頓了頓,封疆又接著交待:“還有,這次飛行也已經向空管報備過了。”

他望向她:“現在可以了嗎?”

芮蕤微微頷首。

接著,芮蕤看著封疆有條不紊地拉開旋翼刹車,打開燃油閥門,混合比。

天台上再次響起了轟鳴聲。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確實不是個合格的教練,因為這一係列動作他都沒有指導,最後隻淡淡說了一句:“直升機的操作很簡單。”

芮蕤突然按住耳機問:“你開過這裡的戰鬥機?”

封疆反問:“怎麼,羨慕?”

芮蕤笑著搖了搖頭,“你?沒什麼好羨慕的。”

封疆也笑了笑:“是嗎?那還真可惜。”

與此同時,關於搶銀行的那兩夥人的調查結果已經明了,因為是倍受關注的社會熱點,直接被警方通告公布。

主謀自然是後麵出現的黑老大一夥人,前麵的傻子三兄弟隻不過是他們原先預備的煙霧彈和替罪羊。

而且根據調查,這個黑老大與芮蕤他們也算有些淵源。

因為一個月前,他曾在邊境走.私過一批違.禁藥品,後來大概有一些掉落在了林中。

原本在叢林深處棲息的狼群並不會跑到節目組考察後劃定的安全區域,是不小心吃了那些藥品之後,才主動攻擊的人類。

【我就說,之前節目組肯定考察過那裡的安全性,如果有這麼危險的狼群在附近,應該不會不知道才對。】

【太壞了,這人害過小芮兩次呢,第一次是間接的,那些狼把小芮的手臂抓傷了,第二次是想把她當人質,後來還想拿普通人來威脅她,幸好都沒得逞,不得不說,小芮是有種神奇的力量在身上的。】

【突然想到,從某種角度看來,小芮也算是為自己報了仇了,這就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與此同時,芮蕤與這夥綁匪相遇以及加入的全過程也都明了了。

有記者去采訪的時候拍攝了看守所裡傻子三兄弟的視頻。

老大:“警察先生,我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可是芮芮啊!我當時竟然就光看著!我要是在獄裡表現得好,以後還能找她要簽名嗎?”

老二:“警察先生,到現在我都不明白,我三弟是怎麼變成她的。明明沒有中間商啊,這個差價到底是從哪裡出現的?”

老三:“警察先生,幸好找到你們了,不然我現在還指不定在哪流浪呢,你們比我那倆大哥靠譜得多,現在好了,不僅給我找到家人了,還包吃包住。”

【哈哈哈哈這三個人的思維怎麼會這麼離譜,而且芮蕤的打扮居然剛好跟那個老三撞上,也很好笑,她當時在機場走過的時候應該有不少人撞見了吧,現在粉絲是不是都在懷疑人生?】

【都懷疑兩天了,不過也已經逐漸接受了,發生在小芮身上,你現在就算告訴我,她能飛簷走壁,也不是很奇怪啦,我會坦然接受的。】

【好搞笑啊,這個老大居然說如果見到芮蕤,還要讓她給他表演一套軍體拳,看得出是真粉絲了,不是衝臉去的。所以他是不是得償所願了?芮蕤橫掃黑老大的時候給他表演過了吧?】

【說真的,芮蕤這個經曆,完全可以拍一部動作電影了,而且還充滿了喜劇色彩,就由她本人出演吧,我真的很想詳細地看一看整個案發經過。】

【有點可怕,看那個黑老大的交代,好像不止搶過一次銀行,這次要不是剛好撞到芮蕤了,他還有下次,手上又有真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小芮上一次下河救人,就已經報過一次見義勇為了,這次還能不能再報個獎呀?這次可比下河更危險呢。】

【同意,她這次是真的無形中救下了很多人。】

【有的呀,你仔細看通報底下也說了,會對芮蕤進行表彰的。】

【咱就是說,小芮跟警方真的很有緣分,所以她現在是真的被官方注意到了吧?】

楊尖坐在車裡,講電話講得口乾舌燥,就這個通報出來的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的電話就要被打爆了。

由於芮蕤太爭氣,所有的資源都能靠自己掙到,他這個經紀人反倒要退居二線了。

而警方通報出來之後,上午還在叫囂的蘇盈秀粉絲也都暫時啞火了。

畢竟,圈內能做到被警方表彰的也沒幾個。

楊尖掛斷電話,終於有了點喘息的空間。

看了一眼手機,他過來接芮蕤是算好了時間的,按理說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可等到現在也沒個人影。

眼神又瞟到了左前方一輛騷包的橙色跑車,也不知道是哪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過來搔首弄姿了,他搖了搖頭。

左等右等,還是沒見人下來,他打了個電話詢問雜誌方。

“什麼?我們也沒有等到小芮啊,還以為她已經離開了呢。”

直升機內,芮蕤隻是簡單看了幾眼他的操作,就閉上了眼,等待到達目的地兩人換位。

封疆餘光看著她安靜地在一旁閉目養神。

“就這麼信任我?”

芮蕤沒有睜眼:“害了我,對你也沒什麼好處。我現在有很多的粉絲,他們都會找你麻煩的。”

說到這裡,她尾音上揚,顯然很愉快。

幾分鐘後,芮蕤突然聽到耳機裡傳來低低的聲音:“你對你的那位夏副官,也是這麼信任?”

直升機的轟鳴聲太大,即使戴著耳機,也不是聽得特彆清楚,沒有聽到芮蕤的回答,他似乎也沒有在意。

芮蕤聽出了他的意思,想到曾經的副官,眼皮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在沉默中,困意席卷而來,巨大的噪聲逐漸遠去,芮蕤意識逐漸抽離,陷入了夢中。

或許是因為拍雜誌的戰損背景,這一次的夢,不像以往一樣碎片化地呈現,竟然如走馬燈一般,將她整個人生都放了個遍。

最初,她看到自己四五歲的時候,跟貧民窟裡的其他小孩打架,占地盤。

無論年紀還是個頭,她都是其中最小的,一開始挨打挨餓,後來逐漸開始反擊,無師自通怎麼打架,贏多輸少。

畫麵來到了八.九歲,在角鬥場裡,瘦得跟顆小豆丁似的她,靠著最後一口氣擊敗了場裡壓軸放出的蟲獸。

她到現在都記得,觀眾席上是響起了怎樣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她昏迷之前,看到全場唯一一個押她贏的人,那個原本是手誤,一直懊惱著的人,因為瞬間翻盤,而激動得要瘋掉。

再次醒來,她被出現在角鬥場觀眾席上的男人接走,從此有了養父,也有了新的身份。

場景一轉,是在皇室舉辦的宴會裡,她呆得不耐煩,獨自來到皇宮的後花園。

因為養父說要她改掉以前小豆丁的氣質,她手中還捧著自己從黑.市淘來的一本,據說是絕本了的古典小說,用來陶冶情操。

在這裡,她見到了那個趴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小男孩。

幾個服裝華麗的少年少女邊打,邊說他是皇室的恥辱,說他的出生與存在就是在給皇室抹黑。

在這一段冗長的謾罵中,芮蕤大概意識到了他的身份。

她知道他,因為身邊的人都耳提麵命不要跟他接觸。

根據她的道聽途說,對方的年紀似乎比她還大一歲,她就已經夠營養不良的了,對方的身形卻跟她還差不多。

看到有人路過,他似乎也很淡漠,一直低著頭,根本沒有呼救的意思。

來之前,養父跟她說過,不要惹麻煩,而且芮蕤一點都不想多管皇室的閒事,那幫人都是虛偽的,冠冕堂皇的,不好對付的。

隻不過前廳的大人們觥籌交錯實在太無聊,人人都知道她在角鬥場的“光輝”戰績,他們打量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件新奇的商品,待價而沽,她不想回去。

所以她捧著那本小說,一邊看,一邊偶爾抬頭,以此為閱讀背景。

她隻是有點好奇,這個男孩到底能忍多久。

直到男孩被抬起臉,芮蕤看到了他整張臉上唯一能看清楚的五官——那雙漂亮的眼睛。

在輝煌的燈火映照下,黑得發亮。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在垃圾堆裡撿到過的一塊玻璃碎片,好看,但廉價,與這座珠光寶氣的皇宮格格不入。

不過也是那時的她的一件寶物,是跟其他的野孩子經過一番爭搶得到的。

芮蕤看夠了熱鬨,因為驚鴻一瞥的那雙眼睛,也改變了主意,拿著書走了過去。

那幾個施暴的孩子,每個人都比她高出一截,見她擋路,又見她是個陌生麵孔——就像她所說的,一塊廉價的玻璃碎片,隻要一眼就能瞧出來跟他們的區彆。

所以乾脆要連她一起打。

芮蕤沒說什麼,也沒主動動手,直到迎麵而來的一拳才開始反擊。

全程,她甚至連手中的書都沒放下,穩穩地舉著,就這麼輕而易舉便將他們全打趴下了。

當然,對於女生,她還是留了情的。

然後,她將剛才打得最凶的那個男生摁到了地上的男孩麵前。

儘管被幫忙出頭了,但男孩依舊沉默不語,恍若未聞。

而她從小不怎麼跟人交流,來到上流社會之後,更多的還是被動答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她低下頭,突然看到了那本用來培養氣質的古典小說上的一句話,似乎很適合當下的情境。

於是照本宣科:“我看你骨骼清奇,根骨極佳,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嘿,要不要跟我學打架?”

男孩終於抬起了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過真動起手來,她發現眼前這個男孩的狠勁也完全不輸她。

於是就這樣,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隻不過打的是彆人。

後來當晚,被她和封疆揍的那一群權貴子弟,一個個哭著跑去找大人了。

當大權貴帶著小權貴找來時,她麵色不改:“是他們先打我的,我隻是正當防衛。”

至於封疆,她提也沒提。

奇怪的是,明明這個理由很牽強,但沒有人說她什麼,養父隻是簡單地給對方一群人道了個歉,此後也沒再提及此事。

她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有那麼重要,也沒覺得養父有喜歡她到可以為她擺平權貴的怒火的地步,所以對這些人的態度有些不解。

但很快,當她身處實驗室,在滿目一片純白中,被藥劑注入身體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們為什麼沒有發難了。

她疼得在地上打滾的時候,像小獸一般苟延殘喘,瞬間明白了,一個人所獲的任何好處,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也是從那時起逐漸知道,被養父帶走的小孩不止她一個,但最後活下來的,隻有她一個。

儘管她對於這段經曆沒說什麼,也沒有哭鬨著說再也不去了,但養父還是居高臨下地摸著她的頭,安撫道:“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很強了,可是世界上比你強的人還是有很多。”

“你是孩子,大人的力量比你大,你是女人,男人的力量比你大,這些天生的落差,你都甘願嗎?”

“即使你現在成為了我的養女,你有了身份,有了姓名,但那些比你強的人,也還是會欺負你,你不想超越他們嗎?你不想成為最強的那一個嗎?”

從小習慣了疼痛的她很快就學會了默默忍耐,不過這種異常的疼痛也提高了她的情緒閾值,很少再為什麼而動容。

在不斷變強的道路上,她唯一的同伴就是封疆。

自從遇到她,他身上的舊傷就逐漸消失,再也沒有見到新傷。

她發現,封疆的動手能力很強,即使是再普通的材料,也能製作出一架精美的飛行器模型。

他將這門手藝教給了她,比她教他打架可要用心得多,所以她學得也飛快。

除了手工,他在打架上其實也格外有天賦。

她初見時的那句骨骼清奇根骨極佳,一語成讖,因此,芮蕤突然意識到,其實他也非常適合做實驗品。

芮蕤有時候甚至會懷疑,他那個時候隻挨打,從不還手,其實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太顯眼。

但或許是她的到來,改變了他的計劃。

在想到這一點之前,她偶爾還會在養父麵前提到封疆,講述今天她隻略勝一籌雲雲,但後來,她就開始避免在養父麵前提起他了。

她一直都沒有跟他說過自己去實驗室的事,注射藥劑的前後時間段也都會避開跟他見麵,在封疆麵前,她一直都是無堅不摧的。

所以她至今都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芮蕤在夢境裡旁觀著,看到稚嫩的封疆用力抱住同樣稚嫩的她,才恍惚想起,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封疆流淚,也是唯一一次。

在這一點上,她是勝過他的。

因為即使再疼,她也沒有流下過眼淚。

再然後,是從某天開始,她再也沒有見過封疆了。

大家都說他叛出了皇室,後來生死不明。

她隻短暫茫然了一會兒,也很快向養父申請了參軍。

這個想法,其實最開始還是封疆提出來的,隻不過,皇室子弟不能參軍,他的計劃便隻得夭折了。

但她覺得很不錯。

養父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答說想要為帝國效力,目光很堅定。對方聽後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但實際上不過是因為,她這種人,最後的歸處,要麼是死在實驗室裡,要麼最好的結果,是在戰場上廝殺而終。

死得其所,總歸要比前者好得多。

那個時候她冥冥之中就知道,這場戰爭短時間內不會結束,除了帝都星外,哪裡都沒有安寧,而她也不會有安寧。

另一方麵,皇室與議會的手還沒長到可以在軍中也隻手遮天,對她來說,那是一小片自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