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過往(2 / 2)

她在夢境中思考,所以後來遇見的許長久他們總是以她為驕傲,說她是如何善良,如何正義,相信她是萬能的,什麼都能做好。

但其實不是的,她從小就是會趨利避害的,她也是會說謊的,也學會了虛偽。

她並不是一個完美的好人,她受之有愧。

這個時候,距離她第一次進實驗室,已經過去了幾年了,實驗室已經根據她的數據樣本,得到了相較成熟的實驗成果。

當然,更重要的是,實驗樣本也早已擴充,不止她一個。

所以養父在與皇室和議會商議之後,很快同意了她的申請。

這是她新的人生的開啟,不過打從穿上那身衣服之後,她晉升得格外快,同僚們私底下便議論紛紛,猜測她靠著見不得光的手段往上爬。

畢竟在那樣的環境中,位居高位的女性是如此稀少,像她這樣年輕的女性更是隻有她一個。

皇室似乎對她的處境並未察覺,且陛下還不時對她的表現讚不絕口,說她忠心耿耿,又足夠沉穩,是讓他放心的一把鋒利的刀。

當她的巨幅照片被掛出,在隱晦的階級對立下,平民們傳開,這個名字是皇室培養出來的美麗傀儡。

她雖然不在乎彆人對她的看法,但也懶得聽那些流言蜚語。

所以在這之後,她主動申請去了最難打最艱苦的前線。

在短時間內立了幾次特等功之後,她那種不要命的衝鋒陷陣傳了出去,說閒話的人就少了。

她不僅達成了目的,而且來到這裡,她是下屬們心中無所不能的戰神,在闊彆了少年時期之後,她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新意義。

邊境的民眾儘管消息閉塞落後,但對她這個所謂的皇室傀儡也沒有什麼好印象,對她與手下的兵都是畏懼,敬而遠之。

她完全明白為什麼。

整日在戰爭的邊緣謀求生存的人,心都是破碎不安而畸形的,所以民眾根本無法用平常百姓的態度來對待他們。

芮蕤也知道,他們這幫人私底下被他們叫做戰爭機器,因為看上去沒有感情,麻木冰冷,隻會殺.人。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說得也沒錯。

畢竟,她光是在這裡就見過不少從實驗室裡出來的人了,跟她一樣,都有著超強的身體素質,以及冷漠的目光。

有的與她在同一陣營,也有的不知為何叛變到了蟲族陣營,即使是她,處理起這些叛徒來也有些吃力。

但她把每一天都當做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天來過,時刻做好了生命終結的準備。

年幼的時候,拚命抓住一切也想要活下去,成年之後,她又時常會覺得,活著也不是什麼好事。

一方麵,皇室對外宣稱軍.費占據了國庫的大部分支出,不管是哪一方都叫苦連天,似乎都勒緊了褲腰帶。

而另一方麵,送到邊線的補給,總是會比賬麵上莫名少了許多。

其中當然有很多貓膩,但她深知,追溯是沒用的,最後也隻能由她身後那些底層的兵承擔苦果了。

看多了這些小把戲,再加上蟲族怎麼也殺不完,時間一久,她也不免有些疲了。

如果時間再回到那個角鬥場,她不一定會那麼強烈地想要贏了。

她曾經有過兩次想象:如果這一次不做任何抵抗,就讓對麵那隻蟲子鋒利的鉗子刺破了她的胸膛,會怎樣呢?

短暫的疼痛過後,一定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第一次這麼想的時候,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個孩子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而對麵,兩隻蟲子對著他抬起了口器。

她下意識地劈開麵前的蟲子,頂著滿身腥臭的綠色血液衝過去將孩子抱走,頂著後背上被蟲子口器咬出的傷,將其送回了對方母親的懷中,被這麼一打岔,這個想法便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次這麼想的時候,正是距離那次事件過去不久,她不過是一個晃神,就被告知一個小兵在撤退的時候落入了蟲族的陷阱。

扭過頭去,看到了小兵絕望的眼神。

她獨自回去,救下了小兵,然後又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不過也有個好處,這個小兵後來成為了她最信任的副官,在跟著她的那些年裡,他幫她擋掉了不少麻煩。

她相信事不過三的道理,看來這麼想是沒用的,所以後來,她就會儘量避免自己這麼臆想了。

不然總是有些突發情況,耗費她的精力,還讓她白白受傷,也怪麻煩的。

一成不變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某天,她重新聽到了身邊人提到封疆的名字。

有些陌生,卻又立刻喚起了心頭的許多回憶。

這個時候,他是橫空而出的星盜頭子,已經乾下了好幾件響徹幾大星的事。

據說他本人長得也很是俊美,帝都星裡涉世未深的姑娘們甚至有些心向往之這種俊美浪蕩子。

不過這種向往很快就夭折了。

因為不久後,他出現在帝都星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並且首先就把議會屬下的實驗室夷為平地。

因為當時的場麵太過盛大,所有人都覺得封疆一定是一個殘暴至極的人物,太過危險。

沒有人去追究他為什麼會最先出現在那裡,又為什麼會炸掉實驗室,大家隻覺得他是為了立威。

而這威立得也非常有效。

此後數年間,他都成為了帝都星人心頭的一大陰影,甚至達到了可以止小兒夜啼的地步。

隻有芮蕤猜到了一些。

封疆當年離開的時候說過的,她害怕的,他都要鏟平。

鏟平得確實很徹底,到她死的時候,那塊地都是光禿禿的。

其實自從養父突然離世後,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實驗室了,甚至幾乎要忘掉那段經曆。

所以她自認為這兩個消息,不管是實驗室的消失,抑或是封疆的突然出現,都不至於在她心裡劃出什麼漣漪。

後來,封疆帶著他的那支隊伍離開了帝都星,開始在各處遊走,也沒什麼規律,據他所說,全憑心情。

有的時候也會在邊境遊走,還會與蟲族對戰,其實省下了她不少的力氣。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沒有人能抓得住他。

儘管正在老去的皇帝著急上火,每日惶惶,害怕哪天他就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但除了不斷加強守衛戒備,也沒彆的辦法了。

封疆既然能突然出現在帝都星,並且炸掉隱秘的實驗室,那自然也完全有實力突然出現在皇宮。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有的時候甚至會特意繞著皇宮走,留下一圈經過的痕跡。

芮蕤內心裡猜測,他是故意的,讓老皇帝整日浸泡在恐懼之中,就這麼一直到死,比直接動手帶來的痛苦要深刻得多。

她知道,封疆從小就是這麼壞。

與此同時,他作為頭號通緝要犯,而她作為赫赫有名的女將,每當得到消息他出沒在附近,芮蕤當然也要帶著手下去圍剿。

兩人交手過很多次,不過非常湊巧的是,他們從沒有見過麵,大都是帶著底下的隊伍進行小規模的交戰,相隔著數艘星艦。

似乎也應該要感謝封疆,因為她的狀態被從疲憊中拉了出來。

就好像是她小時候看過的那本古典小說當中所說的一句話:高手總是寂寞的。

她看完這本書,似乎真的被培養出了這種寂寞的氣質。

此時,她找到了某種棋逢對手的樂趣。

封疆也曾公開說過,所有人都抓不住他,唯一值得期待的,也就是芮小將軍了。

儘管他的話裡大多是調侃之意,但芮蕤又一次名聲大噪起來。

她成為了抓住封疆的唯一希望,甚至因此被皇帝重新召見過。

不過在她麵前,下屬們會儘量避免提到封疆。

因為在所有人心中,她依舊是一個嫉惡如仇的,正直的,忠誠的將領,與封疆不共戴天,提到封疆必將咬牙切齒,欲除之而後快。

日子依舊一天天地過,後來,她回到帝都星述職,毫無防備在酒店裡遇到了受傷被追捕的封疆。

時隔多年,這還是封疆回歸後兩人的第一次麵對麵。

儘管在這之前,她已經打著封疆的旗號劫過不少皇室補給了。

兩人之間沒有什麼複雜的對視,也沒有任何寒暄,門外追查搜索的人在敲門,她隻是平靜地請他出去。

封疆卻笑了笑,語氣好像對待一個老朋友:“做個交易吧?”

他講述完交易內容,幾乎沒有猶豫多久,她就答應了。

於是這一天之後,前線的補給沒再少過——少的全是皇室的補給。

封疆正大光明地劫,接著暗度陳倉。

天高皇帝遠的,誰也沒發現不對。

這似乎再一次印證了,她確實也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她跟封疆的關係依舊劍拔弩張,如果遇到了,一定還是會打一場。

有的時候是她贏,有的時候他贏,有的時候蟲族來襲,不分輸贏,彼此一同對敵。

不明就裡的所有人都感慨,芮蕤與封疆,真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一對宿敵,誰也壓不倒誰。

時間的刻度從日變成了年。

在這些年裡,芮蕤在軍中的聲望逐漸大了起來。

中間還有一個殺掉封疆的機會,但她沒有把握住。

還有一次,老皇帝召回她,想安排她嫁入皇室,不過她直接連夜趕回了邊境。

意識到她似乎逐漸變得不好掌控了,傀儡似乎沒有那麼傀儡了,皇室開始對她頗有微詞。

夢境裡的時間過得很快,恍然間,來到了她生命的終點。

蟲母的轟然倒下,宣告著這場戰爭的徹底勝利。

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之中,幸存的士兵們歡呼雀躍,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一貫麻木的他們露出如此動容的表情。

她親曆了十餘年的戰爭,在這一刻也畫上了句點。

在所有歡呼和流淚的人中,隻有她麵目平靜。

在身邊人的驚呼聲中,她的太陽穴被抵上了一個硬物。

微微側頭望去,夏副官的眼中滿是掙紮,痛苦,與難過。

她看到他眼角有淚流了下來。

他張開口,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她十分平靜地點了下頭。

封疆之前說得沒錯,她的反應能力遠超常人,她完全可以躲開,因為就在夏副官舉槍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知曉。

但她沒有。

接著是“砰”的一聲。

芮蕤睜開了眼,那些漫長的時光,都濃縮在這短短的行程中,還真是大夢初醒。

直升機已經停靠在一片開闊的平地上。

芮蕤的麵前出現了一張帶笑的英俊的臉,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瞬間清醒,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一件衣服。

見她醒來,對方開口了:“以你的警惕心,見到我居然沒有一拳打上來,真是稀奇。”

芮蕤對於自己的鬆懈也有些不可思議,但嘴上還是說著:“尊師重道罷了。”

現在倒是承認了,封疆不置可否,轉而說:“剛才做噩夢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哭了。”封疆指著她的臉頰。

芮蕤並沒有去摸,她知道,自己沒有哭。

因為上一生最後的片段,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噩夢,如果她一定有什麼表情,那一定是笑著的。

她垂眸,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內心:“封疆,如果你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來問我。但不要用玩笑來試探我。”

封疆臉上的笑意淡了淡,卻沒有問什麼。

他視線不離她的雙眼,眼睛仿佛一汪極深的潭水,突然,朝她的臉伸出了手。

芮蕤沒有躲,眼也不眨地靜靜看著他。

最後,幾根手指擦過了她的臉頰,插.入了她的發間,大拇指輕輕地抹掉了什麼。

芮蕤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卸妝,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方才拍封麵的戰損妝。

芮蕤冷不丁想起,好像以前聽許長久吐槽過,說是有的直男看不出來女生的妝容,隻會覺得臉臟了。

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封疆臉上沒什麼笑意,淡淡說:“這個妝,不好看。”

哦,原來他知道這是妝容,芮蕤笑了笑,指出了他的矛盾之處:“那你還看了一路?”

一直到現在才想到擦掉。

封疆勾起嘴角:“你怎麼知道,我看了你一路?”

芮蕤一頓,換了個話題:“你來得倒是剛好,是知道我已經結束拍攝了?”

他到得也太巧了。

與此同時,許長久與關子欣正在私聊。

許長久:“這個點兒,封疆是不是已經到了?”

關子欣:“他要是已經到了的話,那小芮肯定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許長久:“好像還真是……隻希望封疆不要把我們賣出去。”

關子欣:“沒關係的。”

許長久:“真的嗎?”

關子欣:“對啊,反正透露的人是你:)跟我又沒關係。”

許長久:“子欣!有難同當啊!當初磕CP的時候你不是也挺起勁的嗎!”

關子欣:“但是小芮已經結束拍攝了這句話是你說出去的,可跟我無關。”

許長久:“是,你隻是在旁邊看著而已。子欣啊子欣,跟我混在一起久了,你都近墨者黑了,我真的是很痛心。”

艙內,封疆輕笑一聲:“你覺得,我為什麼可以用那裡的停機坪?”

芮蕤想到什麼,嘖了一聲:“那棟樓裡,哪一層是你的?”

“頂樓,兩層。”

芮蕤再次側頭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麼?”

“我以為你會說,整棟樓都是你的。”芮蕤坐正,將衣服拿開,“看來你還不夠有錢。”

“抱歉,”封疆的聲音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沒有達到你的擇偶要求。”

“不過,我會繼續努力。”

芮蕤心裡突地一跳,轉過了臉,看向窗外。

既然芮蕤已經醒了,兩人便交換位置。

沒等封疆指導,芮蕤已經流利地開始動作,完全複刻他剛才的動作。

感受到一股猛烈的推背力,封疆突然搖頭笑了。

她確實沒必要羨慕他開過戰鬥機。

因為僅僅隻是一架教練直升機,她都能開出戰鬥機的風範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