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阿耶將這人授於太子賓客一職時,李弘十分感動。阿耶果然一直對他如舊,在他感到不安時,不著痕跡地為他加碼,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信任。
李治病情稍好之後,就招來李勣、薛仁貴等武將或有行軍經驗的文臣前來,商議武舉一事。
李勣年高,又經過高麗之戰,身體大不如以前。他雖然致仕之意,但李治仍將這件事交給李勣負責。無他,在場諸位當中唯有李勣對行軍打仗、官場規則等最為熟悉。
李勣深諳急流勇退之意,但見李治如此盛情,推辭不了,隻好帶著諸人一起製定章程。
經過兩個月的討論,朝廷終於確定了章程,同時昭告天下,明年將會開武科。
民間豪傑之士,聽到之後大為振奮。這又是一條通天之路,對於那些喜武不喜文的人更是喜從天降。
身在江南的武婧兒聽說後,對著雲川道:“你要不要去考個武舉?”
江南春色早,武婧兒和雲川並肩趴在欄杆上看錦鯉遊來遊去。武婧兒手裡拿著一支迎春花,扯下花瓣撒到水裡引得錦鯉哄搶。
雲川聽了,探出身子窺視武婧兒的神色,見她一臉認真,驚訝道:“你不是開玩笑的?”
雲川說完,又笑了道:“你是不是對我有誤解?我隻會些拳腳功夫,略識幾個字,怎麼敢去考武科獻醜?”
武婧兒將光禿禿的花枝扔到水裡,嚇走了蜂擁而來的錦鯉。她拍拍手笑道:“我看你是對你自己有誤解。”
雲川擺手,轉身靠在欄杆上,隻見黑瓦白牆,草木蔥蘢,遠山青黛。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公主老是說缺人,我跟在公主身邊,幫襯一二不好嗎?”
武婧兒聞言一震,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大慚。
雲川的話如同一陣風,撥開了她心頭的烏雲,將自己的內心暴露在溶溶的月光之下。
武婧兒曾經說過好幾次要舉薦雲川的話,但是雲川都拒絕了。
她為什麼要舉薦雲川呢?
因為怕雲川對她心存怨懟,想著好聚好散,不至於將來傷感。
但武婧兒身邊一直都是缺人做事。
雖然武婧兒分身乏術之時,會分給雲川一些事情,但隻要她有精力都會自己做,或者分給手下的幾個女官處理。她和女官們商議事情時,也下意識地將雲川排除在外。
一邊將人往外推,一邊缺人做事。武婧兒的行為十分矛盾。
那她為什麼不將雲川拉入其中呢?
被雲川挑破後,武婧兒今天才明白心中的答案,因為她不相信雲川。
想罷,武婧兒轉過身,與雲川肩挨肩,同樣眺望遠方,嘴張了張,最後道歉:“對不起。”
雲川聞言轉過頭,看見武婧兒羞愧的神色,自己嚇了一跳,隨後心中大喜,公主將他放到心上哩。
“也沒什麼嘛。我哪兒也不想去,就想一輩子賴在你身邊。”
雲川的語氣變得和遠山上的雲霧一樣飄渺:“在你身邊,我很開心啊。我對公主要做的事情,懂也不懂。反正你做什麼,我支持就對了。不管是做你的左右手,還是做你的賢內助。”
武婧兒情緒正低落,但聽到“賢內助”三個字噗嗤笑出聲,憂愁被打斷。
她靠著雲川的胳膊支撐身體,抬頭看著他,笑道:“男女有彆。男女又沒有區彆。”
雲川低頭,一隻手將武婧兒散落的頭發挽在耳後,接道:“因為男人女人首先都是人啊。”
武婧兒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她有些不敢相信,雲川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和自己心跡相貼合的話來。
雲川見武婧兒驚喜的表情實在可愛,遂將人攬在懷中,大笑道:“你要是知道我學過什麼就不會這樣驚訝了。”
“你學過什麼?”武婧兒感受著雲川胸腔的震動。
雲川這時隻是笑而不語。
當然還是秦夢年那個神人小孩編得什麼侍妾手冊,學習的過程中雲川的三觀幾乎被魔改了,最後還是跟在武婧兒身邊才慢慢掰回來。
雲川想起自己的心路曆程,那可真是山路十八彎。
武婧兒仔細一想,就想起雲川曾經在秦家學過一兩年才被送到自己身邊。
她的嘴角一抽,年年這個倒黴孩子究竟是教了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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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婧兒退出雲川的懷抱,伸出手握上雲川的手,搖了幾下,笑道:“以後請指教啦。”
雲川學著武婧兒的樣子,握緊武婧兒的手,重複她的話語道:“以後請指教。”
修長的大手將白皙柔嫩的小手包裹住,溫暖而有力。
“不過,不能讓我長久地調離你。”雲川說完,又揶揄道:“我可是公主的麵首哩,要是長時間離開,說不好要便宜那個混蛋。”
武婧兒曲肘撞雲川的胸膛,嗔道:“亂說什麼。”雲川攤手:“實事求是嘛。”
“哼。”
雲川見狀少不得要哄上一二。
自此,武婧兒經常交給雲川一些事務。兩人從前是一人處理公務,一人整治飯菜茶水糕點。現在則是兩人共案,麵對麵,處理公務。
織造局又在杭州開了一分局,由紅藥擔任司織。織造局內部的女官體係同時也進行調整,織造局負責人均提為司織。現在擔任司織的有四人,房如雪、紅藥、百合和王迦陵。
織造局的名稱也進行了修改,蘇州東部的織造局改為蘇州棉布織造局,分局改為蘇州絲綢織造局。杭州的織造局確定為杭州織造局。
三個織造局由武婧兒這個江南道織造使掌管。武婧兒居住在蘇州棉布織造局,因此眾人將棉布織造局視為總部。
三個織造局卻有四個司織,多出的那一個當然是王迦陵了。她這個司織與旁人不一樣,負責監察所有的織造局。
王迦陵:……
武婧兒理直氣壯道:“你和她們不一樣,這個監察之職更適合你。”
“行吧。防微杜漸,未雨綢繆。”王迦陵認了。
“好一個防微杜漸未雨綢繆!”武媚娘得知這件事後,將王迦陵的司織一職改任為司正,並給予她上書言事之權。
司正掌戒令、糾禁、謫罰之事。②
這樣才能名副其實,司織監察司織,名不正言不順。
武婧兒:“那以後迦陵你是不是也可以監察我?”
王迦陵臉上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拍拍武婧兒的肩膀道:“武織造使以後好好乾活呀!”
揚眉吐氣。
武織造使一動不敢動,戲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王迦陵抄起手邊的奏章,拍了幾下武婧兒的額頭,笑道:“這不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嗎?”
武婧兒捂著額頭告饒,跳到一邊解釋道:“咱們的規模越來越大,經手的錢財越來越多,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紅,早點規範化對我們都好。”
“再說咱們倆都不會長久呆在織造局裡,與其靠負責人的人品保證正常運轉,還不如靠製度。”
“隻有不斷完善的製度才能讓織造局長久地經營下去。”王迦陵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