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瑞這個午覺睡得也不怎麼好，他睡醒後，眼睛還腫了一點。
陳州去拿了熱雞蛋給他敷眼睛，蔣言也給他倒了水喝，甄豐則是在旁邊又開始了關心：“殿下，要找個太醫給您看看嗎？你這眼睛要是讓貴妃娘娘看見，她肯定要心疼你。”
沒睡好的淩瑞，有點蔫，所以也沒應甄豐的話。他小臉呆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醒過神來。
清醒過後，沒緩太久，淩福就過來叫淩瑞一起去圍場了。
他們是坐著轎子去圍場的。
“小七。”
轎子裡，淩福啃著個果子，拿眼睛瞅著淩瑞：“我怎麼覺得你在走神啊？”
淩瑞聞言，看向了六哥，但沒有反駁。
淩福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腦袋，很有哥哥風範：“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六哥說，六哥會幫你解決的。”
淩瑞想了想，還真說了：“六哥，你可以讓大家都不去圍場了嗎？”
淩福：“……”
淩福的胖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小七，你是不是在故意為難六哥！”
他剛想做一個好哥哥，小七就無情的拆了他的台！
讓大家都原路返回，這是父皇才可以辦到的事。
見六哥做不到，淩瑞小小的歎了口氣。在他的預知裡，下午的圍場還會出事。
他預知到的，關於四哥的畫麵——
下午的圍場，會有一件大事發生。
大哥的伴讀方懷羽好像出了什麼事兒。
在方懷羽出事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爹爹說是四哥乾的。
方家把方懷羽接走。
爹爹大怒，當眾打了四哥鞭子，四哥被打得皮開肉綻，夜裡發起高燒。
德妃給四哥喂了藥，但藥裡卻有毒。
四哥的身體雪上加霜，爹爹原本是心軟了，但不知怎麼的，他又查出來四哥中毒是自導自演。
然後爹爹就更生氣了。
他在預知畫麵裡看到的四哥，奄奄一息，臉上都沒了血色。
他不知道圍場具體會出什麼事，他隻知道如果任由事情發生，四哥晚上就會挨鞭子，夜裡就會喝毒藥。
他攔不住鞭子，也攔不住毒藥。
德妃娘娘不是很喜歡他，所以，他沒辦法在夜裡還待在德妃的宮裡。
“呐，小七，張嘴。”
淩福看他又走了神，捏住他的臉頰，讓他張嘴吃了個果子：“是不是很甜？我帶了很多，我們可以一起吃！”
“謝謝六哥。”
“不用謝。”
小胖墩投喂完了弟弟，還偷偷投喂了一下自己的伴讀。
在快到圍場時，淩瑞還去了大哥的轎子裡坐著。
轎子裡隻有大哥在，淩瑞一進去，就被大哥抱到了腿上，問話道：“今日跟著你的幾個伴讀，你可滿意？”
“還行叭。”
淩瑞把攥在手裡的果子給了大哥，就是他剛才過來時問六哥要的。
淩琛吃著他的果子，覺得甜絲絲的。
兄弟倆在轎子裡聊著天，淩琛在問了幾個伴讀的問題後，就問起了彆的：“你舅舅應該已經到了地方，他給你寫信了沒？”
“寫了。”
慕容煦也知道自己這次走的突然，而且走的時候還沒跟小崽崽說。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小崽崽肯定是要哭的，所以給崽崽的信，他寫的很頻繁，頻繁到都跟阿無有一拚了。
“大姨姨還在休息，舅舅說，他要打壞人。”
淩瑞靠在大哥懷裡，跟大哥說道：“等我大一點了，我去找舅舅。”
“等你大一點了，他也該回來了。”
淩琛笑了下，捏捏他小臉：“到時候用不著你過去找。”
“大哥，方方在呀？”
方懷羽的名字對淩瑞來說，有點不太好念，所以他叫方懷羽都是叫方方。
“他在轎子外麵，你剛才沒有看見他嗎？”
“沒看見。”
淩瑞說完後，淩琛就打開轎簾讓他看了眼。
方懷羽看見轎簾被掀開，下意識的看了過來。
淩瑞正好跟他對上眼。
方懷羽衝他揮了下手，算是跟他打招呼。
簾子被重新放下去，淩瑞想想方懷羽溫潤的笑，還有四哥殘兮兮的臉，他吸了吸鼻子，把小臉埋到了大哥的懷裡，悶悶問道：“大哥，你喜歡壞崽崽嗎？”
淩琛：“……”
淩琛有點摸不透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但他還是問道：“壞崽崽有多壞？”
淩瑞埋著小臉，一點兒都沒有壞崽氣勢的說道：“超壞的，看見彆人有危險，都不管的！”
他形容的這話，讓淩琛直接沉默了下來。
淩琛覺得他這麼小一隻崽，看見彆人有危險的最佳反應，本來就不是上前去救。
“小七，你這樣做不是壞崽崽，是聰明崽崽。”
淩琛低頭看著埋在他懷裡的崽，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還很小，你要做的就是保護好你自己。”
淩瑞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抬起了小臉：“大哥，我們可以不去圍場嗎？”
“當然不可以。”
淩琛說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讓人送你回去，但我是要去的。”
淩瑞：“……”
淩瑞又問：“可以讓方方送我回去嗎？”
“也不行。”
淩琛被他問的略有些無奈：“小七，方懷羽要跟著我一起上課的，我讓其他人送你，好不好？”
“不好。”
淩瑞不樂意讓彆人送，也不想回去了。
在轎子裡又坐了片刻，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圍場上雖然上回出了淩興的事兒，但這並不影響圍場還在繼續使用。
前幾次淩瑞都是被教習師傅給單獨看著的，這回他有了臨時伴讀，可以由伴讀看著照顧了。
“殿下，您喜歡哪匹馬？我可以把它牽過來，讓您摸一摸。”
甄豐雖然想討淩瑞的歡心，好能暫時拿到伴讀的資格，但他也不敢提出來讓淩瑞騎馬。
他也是隻敢讓淩瑞摸一摸馬。
淩瑞這回過來，沒有乖乖的自己活動，他緊緊的跟著哥哥們。
大哥跟四哥還有六哥，都是在一塊兒要騎馬射箭的。
看到他來，淩琛還抬高聲音，提醒了句：“小七，離遠一點兒，自己去玩兒。”
淩瑞沒有聽話，還是在原地不願意走。
跟淩琛在一塊兒的淩皓，也看了過來，在看到小崽崽後，他的臉色驟然繃緊了。
他的視力很好，所以他能清楚的看見，小崽崽的眼皮有點腫，還有點紅。
是他惹出來的。
“走什麼神？專心點兒，待會的騎射好好表現，不要讓我。”淩琛碰了碰淩皓的胳膊，嚴肅道：“你上回就故意讓我了。”
他們的騎射課，淩皓的成績是最好的。
可上回，淩皓明顯讓了他。
讓淩皓回過神後，他們就開始了課前熱身。
他們有半個時辰的熱身時間，這半個時辰裡，他們可以自己騎著馬找一找感覺。
淩皓有點心煩意亂，於是隨便牽了匹馬，離開了這裡。
淩瑞看看他，又看看方懷羽，一時間不知道該守著誰。
“殿下，您不摸摸小馬嗎？”甄豐看他在這兒杵著，沒忍住，過來問道。
淩瑞搖搖頭：“先不摸了。”
他先看一會方方，看看方方會出什麼事。
他正看著，馬場的師傅走了過來，笑著道：“大皇子，您跟四皇子還有六皇子上回選的馬兒，這次可要用上？”
“用上。”
圍場新來的這批馬，他們幾個都看過了，很是滿意，也各自都挑選好了。
淩瑞太小了，騎不了馬，但馬場也給他準備了一匹矮小的棗紅馬兒。
皇子們各自挑選的馬兒都不在一起喂養，淩瑞見方懷羽走了，於是也跟上了。
淩琛讓方懷羽去給他牽馬，自己則是在原地調試著一張大弓。
方懷羽在前麵走的快，淩瑞邁著小短腿，追的還有點吃力。
在追了一會兒後，淩瑞追上了方懷羽。
“七皇子，你怎麼來了？”方懷羽看見跟過來的小崽崽，他笑著把小崽崽抱了起來，又放到了馬上，讓他坐著休息。
“方方，你要做什麼？”淩瑞一路追過來，累的小臉紅紅的，他坐在馬上，眨巴眼睛看著方懷羽問道。
方懷羽的性格很好，對淩瑞也很喜歡。
他回道：“我要騎馬去轉一圈，然後回去找你大皇兄。”
他要把大皇子待會要走的路線，提前走一遍，檢查一遍。
雖說圍場會有大師傅提前檢查好，但出了上次的野獸傷人事件，心細又謹慎的方懷羽，還是回回都自己也檢查一遍。
“帶我呀。”淩瑞幾乎是不加猶豫的回答道。
方懷羽同樣也不假思索的拒絕：“不行。”
淩瑞固執：“要帶！”
方懷羽溫和而又堅定的再次反駁：“小殿下，我是要去忙正事兒，不可以帶您。”
“可以的！”
淩瑞不聽理由，他抬起小手，捂著耳朵，一個勁的讓方懷羽把他給帶上。
方懷羽很有原則的拒絕了。
可等方懷羽騎上馬兒離開，被放到地上的淩瑞就邁著小短腿，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他在後麵跑的太急，還摔了個跟頭。
方懷羽注意到後麵的動靜，眼皮子都跳了跳，沒辦法，他隻能停下馬來。
“小殿下，回去。”
“不回。”
一大一小就這麼僵持著，方懷羽急於去前麵走一下路線，所以僵持到最後，見小皇子的伴讀都帶不走小皇子後，他隻能把小皇子給抱了上來。
“小殿下，您坐好。”
方懷羽用外套裹住小皇子，又讓他背著風坐下，還給他墊了屁股，這才打馬往前跑去。
他們騎著馬，後麵的幾個伴讀誰都追不上。
陳州看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幾秒鐘，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蔣言也跟他並肩一起走著。
隻有甄豐，皺著眉頭覺得這樣走過去太累了。
“小殿下，您怎麼一定要跟著我一起走？”
方懷羽一邊騎著馬，一邊穩著懷裡的小皇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下午開始，他就覺得小皇子的目光，好像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方懷羽的這個問題，把淩瑞給問住了。他拿小臉蹭蹭方懷羽，沒有回答。
兩人就這麼騎了一會兒，被裹在衣服裡的淩瑞，沒有看見前方不遠處正好有四哥。
他們四周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人。
方懷羽看到四皇子在，立馬想到了讓四皇子把小皇子給帶回去。
他朝著四皇子的方向，騎了過去。
然而，還沒走到近前，四皇子手裡牽著的馬，馬鼻子驟然聳動了下。緊接著，那匹馬失控的朝著方懷羽撞了過來。
方懷羽：“！”
方懷羽猛地拉住韁繩，想要躲開。
但那匹撞來的馬極其烈性，它的前蹄子狠踹上了方懷羽這匹馬的馬肚子。
方懷羽腿下的馬受驚，發出了一聲嘶鳴。
然後，受驚的馬兒跟那匹還在不依不饒來撞的烈馬，全都邁開蹄子亂跑。
在馬兒的顛簸中，淩瑞的小小腦袋終於意識到了，在他的預知裡，方懷羽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方懷羽被四哥的馬兒，害的出了事。
而且，他一定傷得很重，否則絕不會讓四哥也被爹爹給下令打的那麼重。
在電光火石間，淩瑞的小腦袋雖然想通了這些事，但他卻沒有辦法改變了。
他跟著方懷羽，還是沒有避免方懷羽出事。
“小七！”淩皓紅著臉追過來，試圖把馬追上。
淩瑞裹著的衣服這會兒已經散開了，他的小手緊緊抓著方懷羽的衣服，漂亮的小臉蛋上糊著眼淚。
他這會是真的害怕了，雖然方懷羽把他摟得緊緊的，可他覺得自己還是要完蛋了。
馬兒發生的意外，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被不遠處的師傅看到了。
師傅一邊吼著讓馬場的人來，一邊準備過來強行馴服這匹失控的烈馬。
在亂糟糟的馬蹄聲還有人聲中，受驚的馬終於把方懷羽跟淩瑞抖了下來。
淩瑞在掉下來的瞬間，被方懷羽扣在懷裡護住。
方懷羽除了摔的比較痛之外，沒有受到其他傷，但是不等他起身，那匹追著他不放的烈馬，嘶叫著抬起蹄子，朝他的腿踢了過來。
方懷羽的瞳孔驟然緊縮了一瞬，他熟悉馬兒，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這一腳下來，他的腿會廢掉！
淩瑞在看到烈馬的蹄子要踢過來，他下意識的張開了小手，是一個阻擋的姿勢。
而本來已經趕不及攔的淩皓，在看到張小手的淩瑞時，大腦一片空白。
他幾乎是爆發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速度，縱身撲來，擋住了烈馬的蹄子。
他的肩膀被踢中，淩瑞的小耳朵都聽見了有哢嚓的脆響聲。
脆響聲過後，淩瑞的小身子，被淩皓攬過來抱住。
同樣趕過來的大師傅赤手空博，打傷了烈馬的腿，讓烈馬不再發瘋似的襲擊方懷羽。
方懷羽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的腦海還在過著剛才驚險的一幕，他看得清楚，他的腿是真的差點要交代在這兒。
要不是小皇子護著他，要不是四皇子看到小皇子，被逼紅了眼，不顧生死的撲過來……
方懷羽喘著氣，根本難以平複著情緒。
而被踢中肩膀的淩皓，此刻好不到哪兒去。
他低頭看著懷裡被嚇狠了的小崽崽，急聲問道：“你被踢到了沒有？你傷到哪兒了嗎？說話，有沒有哪裡受傷？”
淩皓急聲的問著，而他懷裡的崽崽，看著他，“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我，我沒事的，四哥你流血了呀！嗚嗚嗚好多血。”
淩瑞這會兒全然忘了自己說的，再也不理四哥了。他伸著小手去捂四哥肩膀上的血，整隻崽都哭的一抖一抖的。
淩皓看他好好的，像是瞬間泄了勁兒一般，攬著他的胳膊一下子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