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裡的兩個皇子都在睡覺, 德妃在他們睡下後,又坐了過來。
她細細的看著自家兒子,看了許久, 這才舍得起身:“待會兒四皇子的藥熬好了, 告訴本宮一聲。”
“是,娘娘。”
德妃吩咐完了宮人, 這才離開。
她的聲音不大, 所以也沒有把淩瑞驚醒。
貼著四皇子睡的小家夥,平時睡起覺來,睡著睡著就會攤開小身子, 但這回他的睡相竟然好了起來。
他乖乖的挨著四皇子, 小模樣漂亮又討喜。
床前的燈光明晃晃的照著, 以往已經熄燈的寢宮,這一夜注定要亮堂一夜。
太醫早早就開了退燒的湯藥,預備的就是四皇子受傷之後的高熱,而他預料的也沒錯,在半夜時分,四皇子果然就燒了起來。
淩瑞睡覺前就在記掛著四哥, 所以睡的並不沉。
在感受到身旁的熱意後, 他迷迷瞪瞪的睜開了眼睛, 意識還沒清醒,他的小嗓音先響了起來:“四哥呀。”
淩皓被燒的滿臉紅意, 眉頭也緊皺著。
淩瑞坐起來,沒穿好的中衣鬆鬆垮垮的敞開著, 露出了白嫩嫩的小肩膀,還有肉乎乎的小肚子。
他抬起手背,揉揉眼睛, 又叫了一聲四哥。
連叫了兩聲四哥,他自個兒才醒過神來。
這一醒神,他才發現宮人比他還要早的已經發現了四哥的起燒,連給四哥的退燒藥都準備好了。
德妃這會兒也過來了,她好像直到現在都沒睡覺。
她端著碗湯藥,正在走來。
“娘娘,四哥發熱了。”淩瑞夜裡的嗓音有點含糊,他說完了德妃也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德妃正在低頭吹涼著湯藥,她的唇沾了湯藥。
如果湯藥真的有毒,那隻有一種可能——
德妃自己都不知道有毒。
淩瑞一雙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湯藥,他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小拳頭也握了起來,整隻崽對那碗湯藥都如臨大敵。
“娘娘,給四哥喝什麼?”
“退熱止疼的藥。”
德妃這回聽懂了淩瑞含糊的小嗓音,她一邊吹著藥,一邊淡淡說道:“皓兒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說話雖然沒你說的多,但說話比你清楚多了。”
淩瑞:“……”
淩瑞聽出來德妃娘娘這是在誇四哥了。
他晃了下小腦袋,並不在意。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即將要喂給四哥的湯藥:“娘娘,藥,可以不喝嗎?”
他不想給四哥喝藥。
德妃瞥他一眼,剛才還淡淡的聲音,瞬間變冷了:“你四哥都燒成這樣兒了,還不想讓他喝藥,果然,你是見不得他好著。”
淩瑞被冤枉的小臉都漲紅了。
他不是見不得四哥好。
德妃礙著他的身份,還有他背後的儀貴妃,所以克製著情緒,沒再跟他計較。
她坐在床邊兒,把吹涼的一勺藥,喂到了淩皓的嘴邊。
淩瑞看著黑乎乎的湯藥,小胸膛都劇烈的起伏了一下。
他有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這股子預感逼著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他的小身子假裝跌過來,然後打翻了藥。
藥碗碎了一地,湯汁都濺到了地上。
德妃看到好不容易吹涼到能入口的藥,就這麼撒了個乾淨,頓時升起了怒意:“淩瑞,你彆得寸進尺!”
“彆以為有儀貴妃給你撐腰,你就能這麼放肆,你四皇兄他比你還尊貴,你敢——”
德妃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原本一直昏睡著的淩皓,驟然咳嗽了起來。
他咳著咳著睜開了眼,且一睜開眼,就把淩瑞叫到了身旁。
他是聽見了德妃的斥責聲,才醒來的。
“母妃,我沒事。”
淩皓想要把德妃的情緒穩定下,但他這個下意識袒護淩瑞的動作,卻把德妃刺激的情緒更加不穩。
“我說過的,不讓你們走的太近。”
德妃平日裡在外人麵前還能表現的端莊穩重,甚至連淩帝都未發現過她的異常。
但唯獨在親兒子麵前,她的端莊穩重,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她眼神淩厲的看著兒子,聲音聽著又凶,又隱隱帶了一絲崩潰:“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這個兄長!他打翻了你的藥,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讓你喝藥。”
德妃像是抓住了這個把柄,反複說著。她想讓淩皓相信,淩皓護著的小皇子,並不是個好的弟弟。
淩皓跟她生活這麼久,對她最為熟悉。
如果是以前,他會遊刃有餘的找出最佳的對應辦法,讓母妃把情緒發泄出來,這樣用不了一會兒她就能安靜。
可這會兒他的頭疼,肩膀疼,渾身都難受。
他突然疲於應對這樣的母妃了。
“母妃,小七不會害我。”
淩皓啞聲說道:“夜深了,讓宮人照顧我,您回去休息吧。”
這是頭一回,淩皓正麵的違逆著母妃。
德妃似乎也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木愣愣的看著淩皓。
淩瑞靠著四哥,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德妃,他本來還以為德妃娘娘會更加過激,但沒想到,德妃娘娘沒有像剛才那樣繼續吵了。
她隻是不敢置信的,向淩皓確認道:“皓兒,你讓我走?”
“母妃,兒臣求您了,兒臣想獨自靜養。”
淩皓的話,清晰的落在德妃的耳朵裡。
德妃的嘴唇抖了抖,她死死的盯著床上的兒子,還有兒子旁邊幼崽。
下一秒,她猛地轉身離開。
淩皓看見她走,也微微鬆了口氣。
“小七,你回鳳華宮去休息吧,在我這睡不好。”
淩皓趕完了德妃,又低頭看向了依偎著他的小崽崽。
“四哥,不趕小七。”
淩瑞湊過來,用自己冰涼涼的小臉蹭了蹭淩皓的,給他降降溫。
柔軟的小臉貼上來,淩皓的確感覺舒服了一點兒。
“四哥,我會退熱的。”
之前發熱過好幾次的崽,對這個很有經驗。
他叫來了宮人,用溫水給淩皓擦著幾個地方,隨後,他又叫來了跟著自己的翠喜,小聲叮囑著翠喜去熬止疼藥。
“翠翠,看著藥呀。”
淩瑞貼在翠喜的耳邊,緊張的跟她說道:“不要讓其他人熬藥。”
小皇子緊張的小模樣,讓翠喜心頭一緊。
她在來到德妃宮裡後,就安安靜靜的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德妃也一直沒注意到她。
剛才她在這裡看得清楚,小皇子惹惱德妃的原因,是他打翻了德妃手上的藥。
現在,小皇子又叮囑著她親自去熬藥……
翠喜雖然沒長一副精明的臉,但心思卻不蠢,一瞬間,她已經想到了很多東西。
“放心吧,小殿下。”
翠喜把淩瑞的小中衣重新穿好,她輕聲道:“我熬藥的時候,會一直守著藥。”
翠喜轉身去熬藥。
淩瑞則是跟宮人一起,給四哥退著熱。
這樣的退熱方式是管用的,就是退下來的熱很快又會燒上來。
淩皓看著小小的崽崽,認認真真的打濕著帕子,給他擦著,他心頭又酸又燙。
“小七,困不困?”
“不困呀。”
淩瑞低頭忙著手上的動作,他糯糯的小嗓音還在哄著淩皓:“四哥,我給你呼呼了,呼呼就不痛了。”
“嗯,四哥不疼。”
淩皓對疼痛的忍耐度很高,他從小跟武師傅習武的時候,就很能吃苦。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去邊塞,去看看邊塞上的女將慕容雪,去像慕容雪一樣征戰沙場。
想要上戰場,就不能怕痛。
“四哥。”
淩瑞一邊敷著帕子,一邊呼呼著,他忙裡抽閒,還要跟淩皓再說著話:“待會兒的藥藥,就可以喝辣。”
“好。”
淩皓答應著,沒有問淩瑞為什麼要把剛才的藥打翻。
寢宮裡除了他們兩個的說話聲,靜悄悄的,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淩瑞人小,說話的話題總是有點跳脫。
他上一秒還在跟淩皓說著自己的伴讀,下一秒就說起了小舅舅的書信。
“大姨姨在養傷。”
淩瑞記得四哥問起過大姨姨,他特意跟四哥著重介紹了一下自己厲害的大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