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軍中揚威(2 / 2)

蕭青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長歎一聲:“唉,沒想到這幾位身為禁軍高層將領,深受皇恩,竟然貪腐至此。”

“下麵的將士們與燕然軍浴血奮戰,舍身忘死,他們卻在後麵喝兵血,挖朕的牆角,實在不可原諒!”

後方的禁軍士兵們頓時一陣騷動,倘若要問這些餉銀從何而來,沒人比這些被克扣了血汗錢的底層士兵更了解了。

辛辛苦苦一年到頭,朝廷時常拖欠不說,大頭都要被將領層層瓜分,落到他們手裡的少得可憐,勉強隻能糊口罷了。

但若叫他們出首告狀,那更是活膩了,隻有忍氣吞聲,苦熬著便是。久而久之,大家居然都習慣了這樣的壓迫,甚至漸漸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

徐都統和其他幾營一眾軍官,都有些心虛地相互使眼色。

徐都統深吸一口氣,慌忙道:“沒想到這幾個狗東西,如此不識好歹,請陛下務必嚴懲這種禁軍中的敗類,還大家一個公道!”

“對!請陛下立刻誅殺,以儆效尤!”

剛剛還口口聲聲同袍和功臣,轉眼就恨不得立刻致對方於死地。

這反應快的,蕭青冥都要佩服他見風使舵的本事了。

蕭青冥轉而看向他,眼神似笑非笑:“徐都統如此嫉惡如仇,想必,一定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汙吧?”

徐都統冷汗頓時浸濕了後背,心念電轉,皇帝應該還來不及找自己的把柄,否則哪裡用得著繼續在這跟他們周旋?就算搜羅出些銀兩,他也不怕。

他定了定神,忙拜倒:“臣一心報國,勤勉奉公,請陛下明鑒。”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臣祖上曾追隨太丨祖皇帝東奔西戰,得過不少賞賜,也算小有家底,朝廷若有難處,臣隨時願意投獻朝廷。”

這話說得,幾位文官互看了看,都忍不住撇嘴,皇帝能青天白日的公然向臣子打劫嗎?

蕭青冥看他的眼神越發和善了:“徐都統言重了。”

就在剩下幾位勳貴軍官暗中鬆口氣,以為今天的事,可以就這麼各退一步糊弄過去時,年輕的皇帝又發話了。

蕭青冥:“方才,諸位義憤填膺,除了不滿秋朗扣留幾個軍中敗類之外,是否還擔心朕不信守承諾,忘記了禁軍的勞苦功高,寒了將士們的心?”

徐都統臉色有些高尷尬,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隻好硬著頭皮道:“是……”

蕭青冥微一頷首:“諸位請放心,朕素來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禁軍將士們在守城中的英勇表現,朕一直記掛在心,承諾過賞賜,也決不食言。”

徐都統本想奉承兩句,卻被皇帝抬手直接打斷。

“秋朗,告訴朕,現在禁軍中有多少空缺出來的都統和指揮使的位置?”

秋朗:“一共空缺都統兩人,指揮使六人。”

眾人一愣,隨即心思立刻活泛起來——禁軍將領這種肥差,又有空缺了,而且一下子空了八個位置!

一時間,秋朗沉淡的聲音在眾人耳中彷如仙樂:“下麵還有百長、伍長若乾暫未統計。”

蕭青冥朝書盛揚了揚下巴,後者立刻點點頭,昂首挺胸,終於輪到他在陛下麵前表現了。

他手一揮,後方立刻小跑過來一溜太監和侍衛,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銅鑄的喇叭,他們動作靈活的排好隊,穿插入禁軍士兵之中。

以蕭青冥為中心,向著禁軍和預備營士兵們聚集的方位,呈扇形輻射,快速深入延伸進去,士兵們一見到宮中的公公和宮廷侍衛,下意識朝兩邊讓開道路。

“下麵朕要說的話,務必保證大多數士兵都聽得清楚準確。”

書盛按著拂塵低頭:“陛下放心。”

蕭青冥微眯起雙眼,迎著盛大的日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頭頂明黃色的華蓋在風中迎風擺動。

此時此刻,數千禁軍,文臣武將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蕭青冥黑瞳深邃,英俊的麵容沉肅如淵,口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

“諸位將士們,朕深知,你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是忠勇為國的好男兒!”

“想殺敵報國,想出人頭地,想建功立業,想一身本領為人所知,更想封妻蔭子,做那冠勇軍的萬戶侯!”

他每說一句話,便稍加停頓,讓侍從們將他的話原封不動遠遠傳遞給每個底層士兵,而不受任何中高層將領影響。

廣場上漸漸不再有嘈雜的私語聲,唯有一圈圈的聲浪,不斷往外擴,離得近的士兵們會自動自發,朝後麵的同袍大聲轉述。

越來越廣的聲浪彙成一線,不斷重複的萬戶侯個字,在風聲中瘋狂回蕩,直聽得士兵們血氣上湧,熱血沸騰。

蕭青冥揚聲道:“你們中,可有殺傷過十個以上敵軍,獲取項上人頭的勇士?站出來!”

隨著這句話傳下去,人群中霎時間騷動不已,許多自負武藝的強壯士兵和底層小軍官心動了,然而沒有自家上官的示意,他們猶豫著,不敢走出來。

“我!”一聲突兀的喊聲。

預備營中,一人從重重人群裡奮力擠出來,人高馬大昂首立在皇帝麵前,隱晦地盯了他一眼,才慢吞吞跪下去行大禮:

“預備營士兵陸知,拜見陛下!小人曾任幽州軍一小小把總,幽雲府之戰中,共計打殺燕奴十五人!”

蕭青冥隱約還記得俘虜營中這個人,那雙對自己毫無敬意的眼神。

如今在數千雙眼睛注視下,勇敢地來到他麵前。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笑意,俯身,親自將對方扶起來:“你叫陸知?很好。”

“還有其他人嗎?我不相信堂堂禁軍中,竟沒有一個比得上昔日的幽州敗軍!”

敗軍兩個字,深深刺激了所有人,包括陸知。

他撩起眼皮,暗搓搓打量著麵前這位風評兩極分化的青年帝王。

昔日跟一眾主和派大臣苟合,沆瀣一氣出賣幽州的昏君,真的是麵前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嗎?

很快,禁軍士兵中間漸漸走出越來越多勇武之士。

蕭青冥繼續道:“你們中,可有自認武藝高強,本領過人,可無人提拔,無人欣賞?站出來!”

越眾而出的更多更快了,甚至還包括了幾個非勳貴子弟的中層軍官指揮使。

看到這一幕,眾臣們麵麵相覷,暗自驚歎不已。

而徐都統等高層軍官,個個麵色凝重,又摸不著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蕭青冥:“你們中,可還有立下過大功勞,卻被上司搶占,空有抱負卻隻能白日蹉跎的?站出來!”

這次的話又引起了更大的騷動,軍中這樣的情況簡直太常見,可是那些高層將領們都在那虎視眈眈地看著呢,誰敢當著皇帝的麵,揭這種短呢?

最後這句話許久都無人響應,直到過了許久,一個手裡拿著洗馬刷的黑臉壯漢,擠開人群走出來。

這人的發型十分有特點,彆人都是長發在頭頂紮成發髻,他倒好,淩亂的短發硬杵著,頭頂中央禿了一大塊,隻覆蓋了一層短短稀疏的毛。

皇帝身後的一眾文武們全都愣住了,張束止更是驚訝地失聲叫出他的名字:“淩濤兄!”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曾經參與過清和宮門前群臣逼宮,又拿著天子劍,衝動之下差點弑君的前雲麾將軍淩濤。

他當初被皇帝一劍斬去發髻,剝去將軍銜,貶為下等兵,懲罰到禁軍中清掃馬廄。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到陛下,而且這一天還來的這麼快。

淩濤黝黑的麵目漲得通紅,慌忙跪地,手裡的刷子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罪臣淩濤,參見陛下。”

見到這個熟人,蕭青冥也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在雍州軍黎昌手下嗎?什麼時候被上司強占過功勞?”

淩濤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一副笨嘴拙舌不知該怎麼說的樣子。

張束止立刻上前下拜:“回陛下,昔年我與淩濤一人在幽州軍時,曾一通協守潼關七個晝夜,抵抗燕然軍南下進犯,可……”

淩濤老壓抑著怒火,接著他的話道:“當時我一人率軍在幽州平原地區跟燕然軍屢次野戰,知道不是對手,於是決定保留有生兵力退守潼關,據險防禦,果然也成功迫使燕然退回。”

“可是當時的潼關守將上報朝廷,失地的責任全推給我們,死守的功勞由他獨占,張束止為了保下我,獨自攬下過失,因此被朝廷責難,從飛雲將軍被貶斥為校尉!”

蕭青冥不意還有在這麼一段故事,心下有些感慨,他轉過頭,朝著喻行舟瞄了一眼,不料與對方正凝視自己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喻行舟朝他微微點頭,這件事他也有所耳聞,便想辦法將兩人調到了雍州黎昌麾下。

蕭青冥默默轉過頭,沉聲道:“朕知道了。”

至此,廣場中央已經逐漸聚集了一十人,還有一些士兵在人群中猶豫著不敢上前。

蕭青冥輕輕撫掌,書盛立刻指揮侍從們,整理出附近專門用來操練的沙場。

有人陸續搬來一些座椅,供皇帝和一眾大臣們當場就坐。

蕭青冥負手立在人群中央,從容一笑:“諸位既然自負本領高強,朕今日,就在禁軍將士們麵前,給你們一個出頭的機會。”

“誰能脫穎而出,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這,是朕承諾給予有功將士們的第一份賞賜。”

這隻是第一份?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賞賜?

再多的金錢賞賜,哪比得上出人頭地的機會更具誘惑力?

還有什麼,比當眾比試來爭奪進身資格,更公平更熱血的嗎?

比起底層士兵們的激動和驚喜,徐都統等一眾勳貴軍官,臉色難看至極。

那些覬覦著空缺將領名額的臣子和武官們,素來將提拔任免下屬的機會,視為鞏固自身地位的權力,和籠絡人心的手段。

沒想到,竟然被皇帝當眾強硬插手!

而他們隻能在一旁尷尬地看著,連張口的資格都沒有。

多年以來,禁軍由勳貴子弟掌握這不成文的規矩,一下就莫名其妙的打破了。

但聽蕭青冥接著道:“傳令下去,禁軍自明日起,將連續開展天的全軍大比武,禁軍和預備營之中,不論出身,隻要沒有嚴重違反軍法記錄者,皆可報名參加,任何人不得阻攔。”

廣場中央數千禁軍士兵一片嘩然,繼而徹底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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