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查訪文興鐵廠 出去玩不帶他是吧……(2 / 2)

用完飯,蕭青冥幾人在梁督監安排的廂房入住。

小玄鳳第一次出遠門,撲騰的一天有些困了,往主人床帳的枕頭上一撲,縮著翅膀開始睡大覺。

白術照例為蕭青冥請完平安脈,感慨道:“原來那位梁督監是個大好官啊,不僅自己節衣縮食,還肯拿自己的私房錢接濟工匠們。”

“難怪白天那些工人們對他恭恭敬敬的。”

白術看一眼莫摧眉,歪著腦袋,頭頂呆毛微微一晃:“你乾嘛阻止我?我就是太醫,醫術難道會比胡亂請來的大夫差嗎?”

“我直接去給那個匠戶的妻兒看診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借錢請大夫呢?”

莫摧眉在他腦門上屈指一彈,雙手環臂,笑道:“說你傻你還真傻,不拉著你,你說不定要當場說出太醫的身份,誰家公子出行會隨身帶個太醫?”

“何況人家梁大人既然已經出手幫助人家,你要是越俎代庖,豈不是搶走人家在我們公子麵前表現的機會?”

“啊?”白術出了醫術精湛,對其他的事都一竅不通,似懂非懂地嘟囔兩聲:“看個大夫也這麼複雜……”

蕭青冥坐在桌邊,手中是一份從喻行舟處拿來的,前幾年欽差巡查的奏折。

從奏折上看,文興鐵廠簡直是模範鐵廠,賬目清晰,管理井然,礦工和匠戶們更是一片和諧,從來不像其他冶煉廠,動不動就鬨出點事。

這種官營的冶煉廠向來是實行匠戶製度,跟以前皇莊裡的莊農戶籍製度差不多。

一旦成為冶煉廠的匠戶,納入官府的管轄,就得在這裡乾一輩子,匠戶身份父死子繼,一代代乾下去,子孫都不得幸免。

待遇也很差,每月會有固定的糧奉,非常少,僅能糊口,一年到頭勞作,逢年過節才會多給一點俸銀和布匹,勉強維持生活。

至於礦工就更差了,很多礦工都是從各地犯了事的犯人,被發配去礦山做苦役的,像京州被蕭青冥處罰的那些妖言惑眾的僧人就屬於這種。

不同的是,蕭青冥給了這些僧人彆的出路,乾滿一段時間就可以結束服役,若是乾得好,不但能提前完成役期,甚至有可能獲得一份待遇不錯的新工作。

僧人們有了這個奔頭,為了早日脫離苦海,積極性高漲,無不老老實實替他乾活。

而那些被發配做礦工苦役的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按照規矩,後半輩子都得呆在礦裡,終日與鐵灰打交道,最後要麼病死要麼累死。

礦工和匠戶們,每月還要按規定的額度完成當月的任務量,否則還要麵臨懲罰,這樣的嚴苛的製度下,各地的礦山和冶煉廠,每年都有很多工人和匠戶出逃的現象發生。

防止勞動力出逃,影響礦稅和出礦量,同樣是評價一位督監的重要工作指標。

從今日蕭青冥所見情況看來,這位梁督監還真一位難得的好官。

花漸遇輕搖折扇,淡淡道:“以臣商人的身份觀這位梁大人言行,總覺得他行為十分刻意,不過公子微服出巡,並未大張旗鼓,他應該不知道公子身份才對。”

蕭青冥指尖輕輕點在椅子扶手上,目光掃過屋中近臣們的臉,半晌,道:“莫摧眉,你今晚去探探這位梁大人的底。”

“是,公子。”莫摧眉好不容易得了個重要任務,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笑吟吟瞥了花漸遇一眼。

後者默默搖著他的竹骨扇,表示情緒穩定。

唯獨正在拭劍的秋朗手裡動作一頓,破天荒主動開口:“那我呢?”

自從陛下又多得了幾個新人,他已經很久沒有被陛下提起過了,就連文華殿的例會,他被花漸遇搶先,陛下也是默許的態度。

其他人都忙得團團轉,就隻有他格外清閒。

他一張嘴,屋裡幾人都詫異地朝他看過來,就連蕭青冥都驚訝地眨了眨眼。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秋朗居然主動要求乾活?

被眾人的視線盯著,秋朗耳根一陣發燙,他向來不善言辭,隻說了這麼一句就沉默下來。

莫摧眉嘴角一扯,調侃道:“秋統領最重要的事自然是寸步不離的守護陛下,這等跑腿的小事,還是交給臣吧。”

蕭青冥摸了摸下巴,忍著笑意,心想,這就是資本家的快樂嗎?

“你既然想去,就去附近礦工們和匠戶們的住處探一探。外麵有精挑細選的侍衛守著,放心吧。”

秋朗雙眼瞬間亮起:“是。”

他轉身時,與莫摧眉挑釁的視線一錯而過,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快他一步出了房門。

莫摧眉一撇嘴,一臉恨不得紮他小人的陰惻惻笑容,哼哼唧唧小聲嘟囔幾句,也跟著離開。

※※※

官衙大院另外一邊,梁督監所居的主院落內,入夜尚還亮著燈。

梁督監和監丞此刻正湊在一起,商量著白天的事。

白日裡那件沾滿了礦塵、灰撲撲的官袍,早已被梁督監脫了下來,扔到一邊,他在侍妾的伺候下換了一身柔軟的絲綢寢衣。

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夜宵小菜,和一壺從寧州來的醉仙釀。

監丞畢恭畢敬為他夾了幾片醃製過的牛肉片,笑道:“還是大人英明,自從經曆了位欽差,就在文興鎮上布置了咱們的人。”

“這位喻公子帶著這麼些護衛,又操著京城口音,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剛剛出現在文興鎮,就被我們的人注意到了。”

“大人覺得,這位喻公子真的是那位攝政大人的人嗎?”

梁督監搖搖頭:“難說。”

監丞夾起眉頭:“那他會不會是朝廷派來查我們的欽差?”

梁督監嗤笑:“來了個都不頂用,難道朝廷會派這麼一個年紀輕輕,嘴上無毛的毛頭小子,還查我們?彆忘了,咱們背後,可還有永寧王這尊大佛。”

“彆說此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富貴公子,就算是攝政大人親至,又能怎麼樣?”

確實是這個理,監丞點點頭,放下心來,這位喻公子實在太年輕了,更像是哪家貴族或者朝中大員家中公子。

梁督監淺淺飲一口美酒,道:“不管這個喻公子是何許人,要做什麼,都隨他去,隻要不出紕漏,好端端給他送走就是。”

監丞會意道:“要是他不識抬舉,哼哼……”

梁督監不以為意:“像這樣的年輕公子,我見多了,在家裡錦衣玉食的,出來就想行俠仗義,就喜歡用這種作秀的戲碼,來彰顯自己的善良,得到彆人的感激和誇獎。”

“這世道,他看不到的窮人千千萬,他救得過來嗎?”

“過幾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早點打了發他。”

兩人談興正濃,未曾注意到房頂的瓦片被一陣輕如無物的微風吹動過。

※※※

京城,皇宮,禦書房。

最近幾日,皇帝突然以每年的秋狩為理由,宣布暫時罷朝,有事奏報的大臣隻需要上交奏折即可。

大臣們驚訝一陣後,倒也沒有生出太多想法,他們甚至還覺得皇帝這半年來實在過於勤政。

這下終於懂得張弛有度的道理,多少讓大家也能歇口氣,免得每天跟隻陀螺一樣,成日連軸轉。

喻行舟事先完全不知情,聽到這個消息還以為是蕭青冥出了什麼事,無法上朝。

他心急火燎立刻跑到禦書房找人,沒想到撲了個空。

禦書房裡隻有書盛在,他把蕭青冥早已寫好的信,交到喻行舟手中,尷尬地笑道:“這是陛下臨行前,讓咱家交給大人的。”

“臨行前?”

喻行舟反複咀嚼這個字,神情一言難儘,他飛快地拆開信封,裡麵說他要赴寧州視察,並洋洋灑灑地寫著下一段時間政務安排。

喻行舟臉色變幻一番,最後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道:“陛下好端端的皇帝不當,怎麼想著去做欽差了?”

“我看他就是宮裡待不住,變著法想著出去玩!”

從小就這樣,任性又調皮,完全不管彆人的意見,想一出是一出,不跟他商量就離家出走也就算了——

還不帶上他!

心中越是惱火,喻行舟反而越是笑得心平氣和,看得書盛背後直發毛。

他把書信折起來藏進袖中,慢條斯理地笑道:“書公公,不知陛下此行,還帶著哪些人在身邊?陛下身份貴重,要保證安全萬無一失才是。”

“呃,”書盛瞅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秋大人,莫大人,白太醫都在,哦,還有花大人也跟著。”

喻行舟深沉的目光微微閃動:“……哦。”

嗬嗬,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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