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重建秩序 喻大人打算如何感謝在下(1 / 2)

惠寧知府江辛將蕭青冥亮出的手令翻來覆去細細查看, 一顆心不斷下沉,猝然的震驚後, 他勉強扯出一個惶恐的笑容:“不知是攝政大人駕臨, 下官失禮……”

攝政?!

蛟龍會那群江湖草莽紛紛懵在原地,這個官職和身份於他們而言實在過於遙遠。

他們完全搞不明白,一個外來的富商, 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連知府都要低聲下氣點頭哈腰的存在。

孟萇在惠寧城黑白兩道混跡多年, 比手下人知曉得更多, 他錯愕的臉上麵皮抽搐, 整個人如墜冰窟,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背後都快被汗膩浸濕。

當朝攝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還偽裝成商人?放著國家大事不處理,跑來跟他區區一個地方黑丨幫作對?

怎麼想都是件荒謬絕倫的事!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根本不由得他不信。

跟這群麵如死灰的黑丨幫團夥相反, 被侍衛們保護在後麵的遊行工人們,在短暫的驚愕之後, 倏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 沸騰的浪潮幾乎要把人群淹沒。

“我聽說好些年前,惠寧城的知府就姓喻, 後來就去了京裡當大官了!”

“莫非就是這位喻大人嗎?”

“老天開眼,總算有一位好官來了!”

蕭青冥沒有搭理前倨後恭的江知府, 直接對秋朗等人下令:“把蛟龍會一乾人等全部羈押,一個也不要放過。”

秋朗和莫摧眉對視一眼,齊齊躬身:“是。”

孟萇等人臉色大變,無論他們這幾年在惠寧城如何橫行無忌,終究隻是一群草民, 麵對當朝一品大員,若是還敢舉刀反抗,就跟謀反沒有兩樣。

孟萇心知自己在劫難逃,倒是有心拚死一搏,可他身邊那些打手們,早就嚇得兩股戰戰,根本沒有造反的勇氣,輕而易舉就被秋朗帶來的侍衛製服在地。

一把長劍架在孟萇的脖子上,秋朗在他膝窩裡狠狠一踹,麵無表情道:“跪下。”

孟萇和彭大兩人各自受傷不輕,麵色灰敗地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江知府心頭大急,孟萇此人極為重要,若是落在喻行舟手裡,恐怕整個惠寧城上下都要翻天了——不,現在已經翻了天了!

臘月天裡,江知府卻是滿頭大汗:“喻大人,怎能勞駕您老人家動手?在下官的轄地上發生這麼大的事,下官竟然一直被此獠蒙騙,實在難辭其咎,還請大人讓下官戴罪立功,審問此人吧。”

蕭青冥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眼底不見慍怒之色,反而淡淡笑道:“大人勿要自責,既然想戴罪立功,眼下就有另一件要緊的大事,需要江大人來辦。”

江知府急忙道:“您請吩咐。”

“這條柳絲巷中,尚有很多被販賣的女子,被關押在作坊裡,按我大啟律法,販賣人口是大罪,江大人現在應該立刻挨家挨戶搜查,儘快解救那些無辜的女子才是。”

江知府哪裡敢說一個不字,連忙點頭道:“對對,喻大人說的極是,這些商戶和蛟龍會實在是太可惡了!下官這就去辦!”

“還有……”

江知府才轉個身,就不得不回轉來:“大人還有何吩咐?”

蕭青冥的視線,向人群裡的幾個縮頭縮腦的大戶身上掃一眼,道:“那些敢自私設立搜身室和處罰室,動用私刑欺淩女工的作坊,一並查封,捉拿候審。”

藏在人群後麵的王氏作坊的老板王常,一聽這話,嚇得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江知府沉著臉一擺手,幾個差役立刻上前將王氏作坊查封,連同暈厥的王常和幾個哭天喊地的管事,一同拖走。

幾人經過柳夢娘和陳芳身側時,昔日高高在上肆意欺壓她們的老板和管事,這下全成了階下囚,柳夢娘長吐一口氣,胸中一陣快意,差點笑出聲。

很快,在柳夢娘陳芳等一眾女織工的領路下,差役們在柳絲巷各大作坊裡大肆搜查,從柴房、地窖、處罰室救出的女子足有上百人,查獲各種私刑刑具數不勝數。

甚至在幾個大作坊的枯井裡,找到了好幾具女工腐爛的屍體,生前都有被淩丨辱的痕跡。

都是曾經忽然失蹤的女工,有的家人曾來鬨過,但都被壓下去,時間一長,就不了了之。

被救出來的女工們相互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她們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離開那些逼仄肮臟的紡織間,又看見了外麵的太陽。

惠民絲綢坊的女工和夥計們,更加喜氣洋洋,他們本來都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沒想到自家東家的後台居然這麼硬!

那廂,秋朗帶來的侍衛將蛟龍會眾人全部捉拿,帶到府衙關押。

安撫其他工人的事宜,都交給花漸遇等人處理。

蕭青冥牢牢盯住眼前戴著麵具的神秘人,伸手攔住他的去路:“閣下且慢,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幽深的視線直勾勾落在蕭青冥雙眼之中,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喻大人叫我周行就是。”

他聲線磁性,略微壓低時,在舌尖繞出幾分千回百轉的笑意:“周全的周,潛行的行。”

“周行?”蕭青冥眯起雙眼。

反過來正好與行舟同音,為何每次在他認為對方不可能與喻行舟有關時,又突然冒出來幾分若有若無的聯係,很難不讓人多想……

周行朝他傾身,湊近他耳邊,一股幽幽的藥香瞬間撲鼻而來。

蕭青冥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阻止他靠近。

周行卻也不掙紮,麵具下一雙紅唇淺笑:“大人,據在下所知,蛟龍會在惠寧城的影響力,遠遠不止一些絲綢作坊這麼簡單。”

“哦?”蕭青冥心神一凜,微垂的視線與之相對,露出探究之色,“閣下還知道什麼?”

周行搖搖頭:“蛟龍會手裡控製著城裡所有的青樓和賭坊,將那些販賣來的女子專門培養,再送給寧州大小官員做妻妾奴婢。”

“孟萇手裡掌握著這些官員們的把柄和秘密,大人今日當眾抓獲此人,背後隻怕牽連甚廣,這些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恐怕,喻大人很快就要麵臨這些人的聯合發難了。”

周行自下而上,以一種強勢的眼神牢牢攝住他,沉沉笑道:“大人當真要與整個寧州上下的官員,正麵為敵嗎?”

蕭青冥手裡力道越發收緊,眼神沉厲,冷笑道:“閣下知道的還真不少,卻不知你是哪一方的人?是敵是友?”

周行盯著他的眼神幽深如墨,暗藏著某種危險的貪婪,被這般眼神鎖住視線,蕭青冥仿佛有種被一條冰冷的蛇盯上的錯覺。

周行幽幽一歎,笑道:“在下怎會與大人為敵呢?隻是好心提醒大人,要多加小心罷了。”

蕭青冥自胸腔發出一聲沉笑:“既然如此,就請閣下以真麵目示人,打開天窗說亮話。何必遮遮掩掩?”

周行麵具後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眼神似歡喜又似遺憾,他手腕如一尾滑膩的水蛇,稍一轉動,便從蕭青冥掌心掙脫。

他的身影瞬間似從一人化作兩道殘影,蕭青冥隻覺眼前一花,泛著藥香的氣息轉眼與他擦身而過。

他隻來得及伸出手,對方卻反過來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指,在修長的指尖匆匆留下一痕微涼的唇印。

蕭青冥倏而一愣,耳垂似有溫熱的吐息轉瞬即逝。

周行泛著笑意的聲音留在耳旁:“喻大人,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蕭青冥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指,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一點嘴唇的柔軟觸感,他臉色一陣變幻,最後盯著周行消失的方向,泛起一絲冷笑。

周行?好一個大膽狂徒,竟敢輕薄到他頭上來了!

有本事就千萬把麵具戴好,若是叫他拆穿了身份……嗬!

※※※

第二天,柳絲巷轟轟烈烈的工人反抗黑心作坊和蛟龍會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惠寧城,無數百姓津津樂道,整天都在議論這件事。

蕭青冥直接下令,查封全城的青樓賭坊,放高利貸的地下黑錢莊,以及所有蛟龍會控製的客棧酒樓等產業。

短短三天時間,惠寧城被蛟龍會招攬的地痞流氓,全數被抓進了府衙大牢,這個盤踞在城裡多年的黑惡勢力,頓時被一鍋端,府衙大牢裡人滿為患,幾乎快塞不下人。

蕭青冥打著喻行舟的旗號,間接接管了惠寧城。

城中各級官吏風聲鶴唳,一日三驚。

隨著蛟龍會底下的陰私,一點點暴露在陽光下,放高利貸,侵奪民田,買賣人口,走私奴隸,逼良為娼,奸淫擄掠……他們在絲綢產業侵吞的利益,與之相比,不過是冰山一角。

惠寧城的大小官員們都坐不住了。要是讓孟萇把那麼多的秘密都說出來,他們還有活路嗎?

偏偏他被秋朗帶來的侍衛嚴密看管,彆說將人救出來,連滅口都難。

他們不約而同地聚集在知府江辛的府邸中,希望對方能拿個主意。

江知府卻稱病在家,誰來也不見。

※※※

書房裡,江知府滿麵焦急,雙手負在背後,不斷走來走去。

沉思間,師爺匆匆走進書房,身後跟著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老漢,還有一個衙役。

“大人,我把人帶來了。”

老漢和衙役雙雙跪在江知府麵前請安。

江知府往椅子上一座,沉聲問:“你們二人說以前見過那位喻大人?”

衙役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點點頭道:“不錯,喻大人多年以前出任惠寧知府時,小的就在府衙做事,認得他的長相……”

他咬牙道:“絕對不是現在這個‘喻大人’。”

那老漢磕了幾個頭,道:“喻大人曾為小人伸冤,小人絕對不會認錯的。”

江知府一陣詫異和興奮,繼而又是疑惑:“照你們說來,這個喻大人是假冒的?”

師爺提醒道:“可是對方手裡的手令確實是真的。”

江知府在心裡反複權衡一陣,吩咐那兩人下去,摩挲著兩撇胡須,百思不得其解:“什麼人竟敢冒充當朝攝政?這可是死罪,不怕被砍頭嗎?”

師爺手一橫,在脖子前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大人,既然咱們有人證,何不當場揭穿此人?”

“萬一此人從孟會首嘴裡得知了那麼多官員的秘密,隻怕不光是惠寧城,整個寧州都要地震了!”

“蠢貨,糊塗啊你!”江知府狠狠扇了師爺一耳光。

“那個冒牌貨手裡不光有喻大人的手令,還有一群威勢赫赫的侍衛,一看就是大有來頭,即便他不是喻攝政,也一定跟他脫不開關係!”

“此人來惠寧城,根本就不是來做生意的!”

江知府越想越不對勁,仔細思索著蕭青冥來惠寧後的所作所為,又是鼓動女工,又是打壓蛟龍會和本地大戶。

他忽然福至心靈,猛然醒悟:“哎呀,這人恐怕是朝廷派來試探寧州的欽差啊!”

“他不是為了插手織造產業撈錢,也不是為了鏟除蛟龍會,這人分明就是衝著寧州來的!”

師父聞言大驚:“朝廷派來的?這麼說來,朝廷是故意要對我們寧州下手了?這該如何是好?”

“彆慌!”江知府麵色一陣變幻,立刻坐到書桌後麵,開始提筆給寧州刺史馮章寫信。

“這封信你要親手交到馮大人手中。”

江知府冷笑一聲:“朝廷派來的欽差又如何?從前,朝廷又不是沒有派過?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了。”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夠保險,又提筆寫了一封信:“這封信要送到永寧王府手中,最好能把永寧王他老人家親自請過來。”

師爺麵上一喜:“對呀,寧州還有永寧王坐鎮,那欽差再大,能越得過永寧王嗎?便是當今聖上在此,還要稱永寧王一聲皇叔爺呢。”

江知府有些疲憊地搖搖頭:“我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你說朝廷好端端的,這麼些年也一直相安無事,怎麼就突然衝咱們寧州下手了呢?”

他眯了眯眼,咬牙道:“不管如何,此事已經不是你我這等官員能擺平的事了,非得刺史大人和永寧王親至不可。”

江知府冷冷道:“這個冒充喻攝政的‘欽差’,咱們收拾不了,隻能靠這兩位大人物來對付了。”

師爺又問:“外麵那些要求見大人的官員,該如何打發?”

江知府眼珠滴溜溜一轉,壓低聲音,與他耳語幾句,師爺眉開眼笑地豎起拇指:“大人英明。小的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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