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鹽場早已在他們渤海國手裡,無論蕭青冥答應與否,根本不重要。
誠郡王不過要借大朝賀的良機,公開向各國把邊界的名分定下來,一旦周邊國家默認鹽場事實上歸渤海國所有,那麼周圍的土地邊界,就有大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懷王焦急地看向蕭青冥:“皇兄……”
他的“皇兄”以前向來喜歡收集各種珍稀寶物,萬一當真看上了這對花瓶,把鹽場讓出去可怎麼辦?
蕭青冥看著眼前一對再普通不過的玻璃花瓶,似笑非笑道:“我道是什麼稀世罕見的珍品,原來隻不過是京城官窯燒廢一些次品玻璃而已。”
“貴國竟然將這等廉價之物,當做國之重寶,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眾人聽得一愣,不約而同竊竊私語起來,有人驚詫質疑,有人恍然大悟,還有人已經開始打聽官窯最近是不是出什麼新玩意。
“什……什麼玻璃?”還是燒廢的次品?
誠郡王被蕭青冥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都懵了,對方嘴裡那嫌棄的語氣,就差沒把井底之蛙四個字刻在臉上。
誠郡王起初剛見到工匠送來的渤海璃花瓶時,立刻對它通透的質感驚為天人。
隻要能大量燒製這種渤海璃,與啟國名頭響亮的瓷器產業一較高下,也不是沒有可能,那得是多麼龐大的利潤啊!
可是現在他聽到了什麼?
蕭青冥居然說啟國早就能燒製這種透明器皿,連名字都取好了,甚至說自己帶來的寶物是廢品!
真是豈有此理!
萬一是真的,豈不是襯得用來交換鹽場的自己像個小醜……
誠郡王臉色發沉,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蕭陛下,空口無憑,既然您說啟國有比之更好的‘玻璃’,不如拿出來給大家鑒賞一番,如何?”
蕭青冥一臉淡定地點點頭:“誠郡王放心,待年節慶典結束,各位使臣離京之前,朕會給每一位使臣賜下一份臨彆贈禮,屆時,誠郡王想如何鑒賞都沒有問題。”
他微微一笑,向眾人抬手:“京城年節慶典還會有一係列活動,望各位賓至如歸。”
誠郡王口中稱謝,心中卻是冷笑不已,什麼臨彆贈禮,分明是拖延戰術,啟國肯定拿不出比渤海璃更好的‘玻璃’,不過是皇帝死要麵子而已。
這位大啟天子早早的放出話來,到時候若是不能兌現,或者品質更差,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
正月初一的大朝賀結束,接下來的數日都是各國使臣團隨行的商人,大肆買賣交易的時間,京城各種新穎物產,售賣得尤為火爆。
尤其是禦寒保暖的羊毛衣,鋼製針線套盒,還有印刷廠出的各種書籍,一度賣到脫銷,完全供不應求。
京郊的工業園大廠,賺得盆滿缽滿,大量的銅錢和白銀流入市場,物價都連帶著漲了不少。
相較於商業繁茂,陛下的上元夜選秀,才是京城上下的頭等大事。
京城百姓們聽說,皇帝不僅會在上元夜冊封後妃,還允許全城的未婚適齡男女一同參加相親會,紛紛爆發出無比的激動和熱情。
若是有天賜良緣,說不定還有可能被皇帝親自賜婚,這是多大的殊榮啊。
內務府在緊鑼密鼓的籌備選秀事宜,不少適齡未婚貴女,甚至不惜忍受舟車勞頓從外地迢迢趕來,就算入宮不成,若是覓得京中哪位俊秀才子,也不失為如意郎君。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上元節。
入夜,無數造型各異的上元彩燈接連燃亮,姹紫嫣紅,整個京城都沉醉在一片喜慶的闌珊燈火之中。
月老廟,遊園會。
街道兩側,一根根燈柱連成一線,懸掛著數不清的彩燈,絢麗的絲絛流蘇隨風擺動,每一盞彩燈下都掛著燈謎,若是有人破解,就能把彩燈領走。
如織的遊人在夜市燈會上穿梭,許多女子臉上戴著遮擋容顏的麵具,或者手持團扇掩唇而笑,青澀的少男少女們擦身而過,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
蕭青冥特地換上了一身便服,藏在人群之間,手裡拿著一張銀質麵具,如同京城裡一位普通的貴公子,漫步在上元月夜下的燈市街頭,侍衛們做家丁打扮,遠遠跟在後麵。
今日是休沐日,蕭青冥本來想去尋喻行舟,沒想到找遍了府上和宮中,都沒找見人。
蕭青冥有些納悶,今夜就是係統新春選秀活動的最後期限,他再不冊封一位後妃,萬一痛失係統大禮包,他找誰說理去。
喻行舟那家夥這個節骨眼跑到哪裡去了?
難不成當真去月老廟求姻緣了?
蕭青冥優哉遊哉信步走到月老廟門口,卻見滿眼都是前來求姻緣的妙齡少女。
不少女子與蕭青冥擦身而過時,都忍不住側過頭看一眼他的臉容,而後戀戀不舍地一步回頭,甚至有大膽的女子將手裡的絲帕拋到他身上,羞澀衝他一笑。
蕭青冥失笑搖搖頭,將肩膀上掛著的絲帕取下疊好,正打算還給對方時,一隻手忽而伸過來,一把將絲帕給抽走了。
一盞精美的遊龍戲鳳彩燈,忽然出現在他眼前,擋去了全部視線。
“這位公子,不知是否有心上人了?若是沒有,可否收下我的花燈?”
隔著燭光熠熠的彩燈,一道溫和的中性嗓音傳來。
蕭青冥心頭一動,彩燈下方,露出一角絳紅色的衣裙,長長的素白薄紗絲絛綴在腰間,隨著夜風輕輕拂動。
朦朦朧朧,隱隱卓卓,如同如霜月色包裹著一團明豔的火焰,清雅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火熱滾燙的心。
蕭青冥一挑眉,伸手撥開遊龍戲鳳彩燈,一張雌雄莫辨的秀雅臉孔出現在眼前。
“女子”容貌跟周行有七八成相若,如同一對雙胞胎,她臉上施了淡妝,眉峰的棱角被細細的弧線削弱,整張臉的氣質頓時柔和下來。
她眉眼溫雅帶笑,雙眸在燈火的映照下,有若點點星光在閃爍。
蕭青冥死死盯著她,雙眼微微瞠大,那張素來談笑自若的臉上,極罕見的浮現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你、你是……”他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麵前的“女子”,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誰啊?!”
周行“噗嗤”一聲笑出來,湊近過來,一陣熟悉的淡香瞬間撲入鼻間,他壓低聲音,笑道:“陛下,這才多久不見,您就把草民忘了嗎?”
蕭青冥嘴角一陣抽搐,眼皮子上下狂跳,雙肩抖動不止,半是無語,半是好笑。
他心裡一直盤算著喻行舟究竟打什麼壞主意,萬萬沒想到,竟然給他來了一手男扮女裝,而且是扮作周行再女裝。
蕭青冥哭笑不得地看著對方,心道,莫非是從林若那學得了靈感不成?
他的老師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打算塞給他……
“周行,你究竟是男是女啊?”蕭青冥摩挲著下巴,壞笑著挑起眉梢,目光在對方平坦的胸膛前反複打量。
好歹也墊上一點東西啊,也太敷衍了吧!
周行隨手將抽走的絲帕疊巴疊巴,還給之前給蕭青冥暗送秋波的女子,微微上挑的眼神衝對方一笑。
那女子頓時失望地撅起了嘴,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絕頂美男子,竟然是有主的。
換上了新麵孔的周行,覺得自己的膽子又行了。
他悄悄拽住了蕭青冥的衣袖,沿著邊緣一點點摸索到對方的手指,攏在溫熱的掌心裡。
周行輕輕一笑:“陛下希望我是男還是女呢?”
蕭青冥從喉嚨裡嗬出一聲氣音,又是這句話,狡猾。
“你來月老廟,是來向月老求姻緣的?”
“不。”周行眼尾彎出一線弧度,收緊力道,握緊了他的手:“我要求之人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遠,去求月老呢?”
蕭青冥嘴角一翹,目光在對方臉頰與脖子的邊緣處仔細端詳。
如果是老師的話,他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對方那張俊美的臉化上妝,是何種模樣。
該想個什麼法子,把他臉上的□□摘下來呢?
蕭青冥眼珠悄然一轉,暗暗露出如同得勝將軍般勝券在握的微笑。
任喻行舟現在如何裝得肆無忌憚,到了洞房花燭夜,還不是得原形畢露?
嗬,看誰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