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昏君”並非朕! 陛下這些年受苦了!……(1 / 2)

紫極大殿, 群臣一片安靜,唯有書盛以四平八穩的語調, 抑揚頓挫宣讀“罪己詔”。

不少人麵露茫然之色, 彼此麵麵相覷。

像“罪己詔”這樣莊重嚴肅的自我問罪詔書,影響力非同小可,皇帝乃天子, 承天奉運,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皇權,更代表不可褻瀆的天威。

天子自認有罪, 尤其是危害江山社稷的大罪, 一旦以正規詔書的形式宣讀流傳, 必定會被牢牢記載在史書之上,更會記在無數大臣和百姓心中。

如此巨大的恥辱柱, 不是每個皇帝都能承受得起的,不僅威信會受到重大損害,更嚴重者, 整個國家上至君臣, 下至黎民,都會被打擊信心,陷入茫然無措的境地。

連一國之君都有罪,那其他人呢?豈不是人人都該有罪?

倘使是在國家危難的關頭,君王以此承擔責任的方式, 破釜沉舟, 或許還能起到激勵人心, 安撫百姓的作用。

但此刻卻是國家改革的重要關頭,一旦認罪,不管究竟是什麼罪, 立刻就會演變成反對派的狂歡,繼而以此為借口推翻既定改革國策。

畢竟皇帝都有罪了,朝廷的施政方針還能是“對的”嗎?自然應當“有過就改”才是。

碰上重大天災、戰亂、國家衰落之年,逼迫皇帝下罪己詔,同樣也是士大夫集團的拿手好戲。

尤其當朝廷上“人才濟濟、眾正盈朝”之際,國家依然敗壞,那自然不能是他們這些“正人君子”們的錯,隻能是皇帝聽信讒言,誤用小人□□之過。

隻要皇帝乖乖認錯,並把那些不聽話的“小人□□”趕出朝堂,皇帝便依然還是人人讚頌的明君。

然而眼下局麵,卻根本不是上麵任何一種情況。

國家既沒有陷入危難,更沒有膽大包天的大臣敢逼迫皇帝,可蕭青冥偏偏主動下了罪己詔。

就算是為了替攝政大人掩飾汙點,也完全沒有必要自己來承擔罪責啊!

隨著書盛的聲音清晰地鑽入每個大臣的耳中,漸漸的,眾人臉上的震驚,轉變為錯愕,變得越來越目瞪口呆,最後隻剩下一片混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奸邪妖妃”,難不成是公開指責前任太後是奸妃嗎?“惡宦奸臣”倒是很好理解,反正該死的也都死了,還能從陰曹地府跳出來喊冤不成?

可是“被奸人所害,陷身囹圄,不見天光”又是什麼個意思?皇帝不是好端端地在皇位上呆著嗎,前幾年整日尋歡作樂,哪裡“陷身囹圄”了?

至於那句“未能及時消除亂臣賊子,懲奸斃惡……”這種小事也好意思拿出來說?

大殿上跪著的眾臣們逐漸回過味來了,皇帝這哪裡是在“罪己”,分明是在甩鍋呢!

高台之上,蕭青冥坐在龍椅寶座裡穩如泰山。

曆史修正特權獎勵已經到賬,根據他設定的存檔時間節點,係統自動給出了三個聲望修正解釋的選項。

選項一,順應目前民間廣為流傳神鬼傳說,宣稱皇帝本是紫薇大帝轉身,聖啟登基至三年前在位的“昏君”,實乃瘟神附體,終於為大帝所敗,魂飛魄散。

蕭青冥搖搖頭,這種神神鬼鬼的話雖然容易糊弄老百姓,但讀書人就極難取信了。

他繼續看向第二個選項,效仿前朝僖宗皇帝裝瘋賣傻之典故,宣稱皇帝登基前遭奸人暗害,多次有性命之憂,故而故意裝作為奸人擺布的“愚癡”模樣,保全性命積蓄力量,以待來日。

蕭青冥皺了皺眉,雖然看著至少沒有第一個選項那麼離譜了,但說來說去,那“昏君”還不是跟自己是同一個人麼。

他的目光往下滑,落在最後一個選項上。

選項三,效仿前朝三王叛亂、奸宦謀逆,以替身傀儡取代真龍天子,以圖改朝篡位之典故……

蕭青冥挑了挑眉,看著很像民間野史話本裡的橋段,但也沒有更合適的說辭了。

無論如何,把黑鍋推給奸臣,總比穿越和遊戲係統可信點。

那廂,書盛手裡的“罪己詔”已經念完,對於皇帝的瘋狂甩鍋和各種語焉不詳,大臣們臉上各有各的一言難儘,皆默默抬頭望著高台上的皇帝,等待最後一個蓋棺定論的解釋。

蕭青冥慢悠悠從龍椅裡站起身,來到台階之前,俯視著跪了滿殿的大臣們。

最後一眼,冷冷落在被幾個侍衛按在殿中央的陳玖等人身上,陳玖莫名打了個顫,脊背升起一股涼意。

蕭青冥微微抬起手,命令道:“將人帶上來。”

眾人一愣,卻見幾個太監領著一男一女兩人,戰戰兢兢踏入大殿之中,一路來到禦階前跪下,女子看打扮應當是昔日伺候過前任太後的宮女。

而另外一人,直教人大跌眼鏡——此人不是彆人,竟然是一直關押在天牢裡,還留著一條性命的前探花郎!

昔日此獠勾結奸宦童順,企圖對皇帝下毒,圖謀不軌,最後卻因揭露密道和燕然細作同黨有功,僥幸未被砍頭。

群臣愕然地瞪大了雙眼,萬萬沒想到,這張佞臣的麵孔,居然還有重現朝堂的一日。

百官之首的喻行舟,反應尤其激烈,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黑沉沉的眼神鋒利如劍,就差沒在對方身上戳幾個血窟窿。

探花哪裡敢跟喻行舟對視,被對方森冷的眼光盯得如芒在背,恨不得找條縫把自己埋起來。

陛下竟然把此人帶上殿,是什麼意思?莫非還要給謀逆之人翻案不成?

陳玖等淮州係官員個個驚疑不定地望著這兩人,不明白皇帝心裡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蕭青冥將眾人神色一一收進眼底,淡淡道:“八年前,彼時先帝剛駕崩不久,朕尚未正式登基,一夜正在先帝靈堂守靈時,卻遭奸人暗害,跌落湖中,險些溺亡。”

皇帝這話一出口,眾人立刻傳來一陣騷動。

這件宮闈密案,實則在宮內早有傳言,不少大臣都聽過,當年宮中還曾傳出皇帝失足落水後大病一場,舊疾複發迷了心智,從此性情大變的說辭。

事實上,登基前後的皇帝,確實性子大不相同,隻是這件事背後牽扯不小,被當年牢牢掌握著宮中權柄的陳太後壓著,沒人敢議論罷了。

直到今日,皇帝終於當著眾臣的麵,親口定論是“奸人暗害”,而非失足落水。

不少大臣暗暗交換著眼神,既然皇帝選擇這個時候說出這件陳年舊案,後續恐怕更不簡單。

瑾親王蹙起眉頭,暗暗瞥了一眼懷王本該站的位置,他早些時候被派到淮州出任巡撫,現在人不在京城,瑾親王忍不住鬆了口氣,幸好他不在,否則接下來可就尷尬了。

外麵那些大臣或許並不清楚,陳太後緣何被皇帝送去做師太的,他們這些宗室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個暗害皇帝落水的奸人,不就是前太後嗎。

蕭青冥目光望向台下宮女和探花郎,道:“將你二人所知的事,當著天下人的麵,如實招來,若敢隱瞞半句,便是欺君。”

宮女顫巍巍地瑟縮一下,咽了口唾沫,這才小聲道:“啟稟陛下,奴婢曾經是寧德宮的掌事宮女。”

“八年前,先帝駕崩後,前太後不滿先帝傳位給陛下,希望扶持懷王殿下繼位,於是暗中威逼利誘,收買了當年宮中值守宮人,在靈堂香爐裡下了迷神之藥,引導陛下前往湖邊,暗下殺手……”

大殿立刻響起一陣喧嘩之聲,群臣議論紛紛,尤其幾個禦史更是怒不可遏。

堂堂一國太後,竟然企圖謀害即將繼位的太子!

天大的醜聞!

那些跪在地上的淮州係官員都懵了,尤其是陳玖,渾身巨震,雙腿軟得跪都跪不住,光是陳太後意圖弑君這一條大罪,追究下來,就足夠他們陳家株連九族,永世不得翻身了!

蕭青冥冷笑道:“關於這樁舊案,乃是由前太後當著崇聖殿列祖列宗的麵,親口承認的,瑾親王和一眾宗室,皆可作證。”

被眾人目光看來的瑾親王,沉重歎息一聲,默默點頭。

“朕正是顧念她曾是先帝的繼後,不想先帝名譽蒙塵,這才隱忍不發,但事到如今,朕實在不能不說。”

“因為此事並沒有因朕落水而結束,反而卻是厄難的開始。”

蕭青冥腦海中的係統板麵,三個曆史修正解釋選項再度亮起:

【你是否選擇選項三,對該節點曆史事件做出解釋?】

【提示:解釋取信程度,將與你的聲望成正比,你在人們心中的聲望越高,越能使人深信不疑,反之,則會遭受質疑。】

蕭青冥毫不猶豫確認,是。

如同發動魅力光環卡時的效果一般,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悄無聲息蕩起陣陣漣漪層層遠去,瞬間籠罩整個紫極大殿,並繼續往外無止儘般擴散開來。

蕭青冥接過了宮女的話頭,從容不迫道:“前太後對朕暗下殺手,但朕有先帝庇佑,大難不死,然而卻從此大病,渾渾噩噩。”

“彼時,朕身邊的奸宦童順生出異心,竟勾結太後黨,網羅一眾逆黨,將朕暗中關押起來,還尋來一個形貌肖似朕的替身,印上朕的胎記,冒充朕,企圖把持朝政,謀朝篡位!”

“此人登基後,種種荒唐之事,皆源自於此。然則此事過於令皇室蒙羞,朕才沒有公之於眾。”

什麼?!

皇帝登基那幾年,竟然是被人掉包了?!

真正的皇帝被關了起來,一個傀儡替身取代了陛下,在龍椅上作威作福,胡作非為?

蕭青冥這一番話宛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整個紫極大殿都抖了三抖。

不光是滿朝文武大臣震驚失語,就連喻行舟都驚訝地望著他。

早前,喻行舟數次詢問此事疑點時,就從對方口中得到了兩者並非同一人的暗示,他也不認為那個“昏君”堪與他的陛下相提並論。

可是這樁驚天大案依然令人匪夷所思。

喻行舟並不關心那個“昏君”如何,隻要他的陛下回來,平安回到他身邊,同他過去所愛的小殿下彆無二致,其他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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