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昏君”並非朕! 陛下這些年受苦了!……(2 / 2)

隻是這種事,陛下何必一直隱瞞他呢?大可以直接告訴他,無論他怎麼解釋,自己總歸都會相信的。

喻行舟立在禦階下,怔怔望著高台上的蕭青冥出神。

他的陛下,竟然被童順那個奸賊關了整整五年!

這五年裡,他在那個黑暗不見天日的監牢裡是怎麼撐過來的?又是如何被折磨?

光是稍微設想一下,蕭青冥身上可能發生的煎熬和苦楚,喻行舟隻覺五臟俱焚,心痛得無法呼吸。

當年,他被先帝召回京城,一心記掛著京裡的這個人在等他。可等他回到京裡,見到的卻是一個唯唯諾諾、庸碌愚蠢的新帝。

那時他滿心都隻想著自己有多絕望痛苦,對那個大變了樣的“新帝”有多失望憤怒。

可是真正的蕭青冥,卻在自己看不見的角落裡,承受著日複一日的摧殘,而自己對此卻一無所知!

難怪陛下會性情大變,前後判若兩人,難怪當日在大牢之內,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多年未見的陌生人。

喻行舟雙手緊緊握拳,內心悔恨自責難以言喻,若非還在朝堂之上,他隻想衝上去緊緊抱著他心愛的人,勒進自己的骨血裡才好。

此時此刻,大殿上幾乎所有大臣心中,都在不約而同想著“難怪”二字。

竟是如此,原來如此,群臣逼宮那日,陛下仿佛一夜之間態度大變,“昏君”變“明君”,原來根本就是換了個人,一切都說得通了。

蕭青冥暗含威脅的眼神望向宮女身旁的探花郎,後者早就在天牢裡被消磨得沒了半點脾氣,趕緊點頭:“罪臣可以作證,一切都是奸宦童順所為。”

“幸而陛下得先帝庇佑,逃出生天,這才將童順這廝一劍梟首。”

眾臣們都還沉浸在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案之中,久久無言,探花郎的證詞反而顯得無足輕重,反正童順已經死無對證,又不可能從陰曹地府爬出來反駁。

短暫的震驚後,瑾親王同樣痛心疾首地望著蕭青冥,一雙秀美的眼瞳之中,幾乎要隱隱落下憐惜的淚光:“陛下這些年實在受苦了……”

“不但被那些覬覦皇位的奸邪小人折磨,還要承受不屬於您的非議和怨恨。”

“臣等有罪!上不能為君分憂,下不能定國安邦,實在有愧陛下,有愧先帝,有愧朝廷!”

瑾親王,各部尚書,文武眾臣,接連開始向蕭青冥跪地請罪。

蕭青冥的卡牌們,更是對他無條件信賴,連一開始被召喚出來時,就對蕭青冥心有成見的秋朗,這時也忍不住重重跪倒在地,滿臉愧疚地低頭請罪。

及至今日,秋朗平生對兩件事最為後悔,其一為多年前家族覆滅自己未能找到仇家,其二便是自己有眼無珠錯怪了陛下。

紫極大殿裡,群臣乞罪之聲此起彼伏,唯獨陳玖等一眾淮州係官員看得瞠目結舌。

尤其是陳玖,皇帝這番似是而非的說辭,實在太過不可思議,且疑點重重,可他看著那烏泱泱的滿朝文武,竟然大部分人都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陳玖隻覺腦海裡一片混亂,恨不得嘔出一口老血,怎麼皇帝說什麼你們都相信嗎?怎會如此?

他很想再垂死掙紮,質疑一番,可前太後謀逆案已經是罪證確鑿,誰還會搭理一個注定要覆滅的陳家?

高台上,蕭青冥緩緩環視眾人,沉聲道:“正因昔年昏君奸臣當道,奸邪亂政,以致國事敗壞,上行下效,朝廷腐敗之風盛行。”

“在朕身陷囹圄,社稷危難的關頭,正是多虧有喻攝政,與鎮國公等文臣們在苦苦支撐,以及諸多忠君愛國的將士們奮勇抗敵,這才最終保住大啟的江山,沒有亡於敵人和內奸之手。”

蕭青冥不疾不徐將話題再次拉回到最初的爭論,殿上眾人緩緩安靜下來。

他的目光轉向喻行舟,淡淡道:“喻攝政一心為國,披肝瀝膽,謀國而不惜已身,就連讀書人最重視的名望聲譽,也不惜拋諸腦後,此乃真正的大義。”

“而那些表麵上滿口仁義道德,實則藏汙納垢,勾連內外禍國殃民的小人,才應被打入無間地獄,永世受人唾罵!”

跪在地上的陳玖等人瞬間心頭一顫,冷汗透濕了脊背,死亡的灰敗氣息已經完全籠罩了他們,還有背後的家族,令人窒息的絕望。

陳玖伏在地上,無聲嗚咽,如同完全被抽乾了精氣神,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知道有今日,他還不如一早就拋棄家族,就算保不住性命,好歹能保下一點名聲,這下可好,他什麼都沒有了,完了,全完了!

蕭青冥低沉的聲音依然在殿上回蕩:“然,國法無情,朕不得不為天下人做出表率,朕決意,準喻卿所請,免去其攝政之位。”

群臣再次錯愕,怎麼還是罷官了?難不成陛下終究還是對喻大人離心了不成?

喻行舟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隻是默默凝望著他,無聲歎口氣,準備跪地接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對方繼續道:

“……喻卿,雖於國法有失,但於大節無虧,更有大功於國。”

“有過必罰,有功則賞,長久以來,朝廷左丞相一職空懸,輪才能人品威望,太子太師喻行舟,可擔此重任。”

說完這句話,一連三日都板著臉的蕭青冥,終於隱約露出了一絲笑意。

隻是這一點細微的表情,轉瞬即逝,若非喻行舟一直緊緊盯著他的臉,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花了。

群臣一陣無語的沉默後,吏部尚書厲秋雨如夢初醒,率先出列表態:“陛下賞罰分明,臣等敬服,喻丞相賢才兼備,堪為百官表率。”

“臣附議!”

“臣附議!”

至此,一場震驚朝野的大案終於蓋棺定論。

蕭青冥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垂眼掃過陳玖等人麵如死灰的臉,道:“今日朝堂種種風波,皆因某些居心叵測的奸邪之徒,為苟全自身和家族榮華富貴,構陷重臣,隱射宮闈。”

“實在罪大惡極,朕萬萬不能容忍!”

他麵色肅然,眼神若罩寒霜,目光掃視而來時,滿朝文武紛紛低頭,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朕宣布,定聖啟五年為新的元年,更改年號為——景耀。”

“自景耀年起,凡違抗朝廷喻令者,斬!繼續結黨營私者,斬!貪贓舞弊者,斬!違法亂紀者,斬!反叛不臣者,皆斬之!”

蕭青冥話音剛落,整個大殿寂靜一片,鴉雀無聲。

直至新任丞相喻行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跪在禦階之下,拱手道:“臣等,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潮山呼之聲,瞬息緊隨而至。

※※※

朝議結束,傳得滿城風雨的淮州大案又捅出了更大的風波,且不論外界如何驚愕,皇宮之內,一切又漸漸重回平靜。

蕭青冥換了一身柔軟的綢衣,斜靠在禦書房軟榻上批閱奏折。

不消多時,一道頎長的人影自他身前籠罩下來,凸起的肚子差點拱到他臉上。

“陛下……”書盛早已帶著其他宮人安靜離開,“喻貴妃”捧著肚子施施然站在蕭青冥跟前,伸手就往對方臉頰摸過來。

蕭青冥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一聲輕哼,竟翻了個身,仍是不理睬。

喻行舟一愣,陛下已經好幾天沒有理睬他了,也不知在生什麼悶氣。

他緊挨著他坐下,又拽了拽了他的肩頭,試探道:“陛下好幾日都沒有摸摸蛋了吧?臣已經感覺到它在動了。”

蕭青冥:“……”

喻行舟趕緊把蛋掏出來,晃了晃:“真的不摸一下嗎?”

“哼。”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喻行舟無奈:“陛下究竟在氣什麼?是不是處置了陳玖那些人,陛下還是不夠滿意?”

蕭青冥終於舍得回過頭,突然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朕問你,要是朕沒有下罪己詔,你打算如何平息朝議?”

喻行舟有些莫名地望著他:“自然是請罪辭官。”

這是任何一個被彈劾的文官都必須要做的事,反正隻要不是下獄問罪,以後尋到時機還可以起複卷土重來。

實在不行,他大不了繼續呆在鳳鳴宮當貴妃娘娘。天天自稱本宮也挺爽的。

喻行舟暗自默默道,當然,這點小九九可不能教陛下知道。

蕭青冥卻並不高興,直勾勾地盯著他:“倘若請罪辭官也不足以平息風波呢?”

喻行舟莞爾一笑,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需要多想,他搖搖頭:“陛下,臣早已說過,臣從來不在意名譽和彆人的評價,就算臣在史書上留下權奸的名聲,也沒有關係。”

“隻要陛下是英明神武的帝王,臣就心滿意足了。”

“若是陛下要用自己的名聲來保全臣平安與權勢,臣寧可——”

他後麵幾個字還沒說話,就被蕭青冥豎起眉頭狠狠打斷:“那敢情好,要是有那一天,朕馬上就去找個探花郎那樣的俊秀美男子,再下幾個蛋!”

“每年帶著一蛋二蛋三蛋,到你的墳頭,讓你的崽叫彆人爹,縱使在黃泉路上,也要氣死你!”

喻行舟:“……”

他瞬間臉色黑如鍋底,緊緊抱著自己的蛋,一改平日溫文爾雅的風度,惡狠狠道:“陛下怎麼就那麼對那個探花念念不忘?臣就算是死了也要從陰曹地府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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