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是臨死前,也回歸愛人的懷抱了。
打開落地窗,寒風把他單薄的衣領吹得獵獵作響。
都說人死前,此生發生的一切會像走馬燈一樣浮現在腦海,但沈時星此刻大腦是一片空白,連謝韶川的麵容都看不見,徒留那張充滿褶皺的星星紙上五個字:與君共白頭。
罷了。
他朝若是共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沈時星閉上了眼。
然而就在將要下墜的一刻,鬼使神差地,他睜開了眼。
然後就看到一個左顧右盼的身影,從不遠處小路在往這邊走。
沈時星的家其實並不高,13層,他一眼就認出了昏黃路燈籠罩下那個人是——隨染。
他來做什麼?
沈時星一愣。
隨染穿得也不多,邊裹緊衣服,邊打著電話,麵上露了些焦急。
沈時星的大腦被風吹得有些懵,半晌都沒反應上來隨染出現在這裡肯定是來找自己的。
於是他就站在落地窗邊,怔怔地看著一遍遍撥打電話的隨染。
似有察覺,隨染突然抬起了頭。
沈時星被嚇了一跳,慌忙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隨染有沒有看到自己,隻是立刻跑進了臥室。
緩了片刻後,他看到手機上多了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隨染的。
噢。
沈時星這才後知後覺反應上來隨染是來找自己的。
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他回撥了電話。
“喂,時星哥。”
那邊的隨染像是長長長長出了口氣:“你終於接電話了,那個……我在你樓下,來看看你,你現在方便嗎?”
“我沒事。”
沈時星有些虛弱地笑了下,聲音卻聽不出什麼異樣:“我有什麼可看的,外麵冷,你快回吧。”
那邊停頓了一秒。
而後隨染的語氣重了些:“不、不行,隊長讓我來看的,他安排的任務我一定得完成。”
“……”
這孩子。
沈時星還沒有聯想到是不是他看到了自己準備跳樓,倒是很清楚隨染的脾性,知道他挺固執堅持。
沈時星笑歎了口氣:“那行,那你上來吧。”
誰知隨染又道:“我進不去單元門,你可以來接我嗎?”
沈時星:“你按門鈴,我給你開。”
隨染沉默了兩秒。
他的聲音低了幾度:“那你先把窗戶關上……”
沈時星一怔。
這時他才逐漸猜到,自己大概就是被隨染看到了。
“好。”
沈時星笑著道:“我就是開窗透透氣,那我下來接你。”
隨染:“嗯。”
把這個固執小狗領進家門後,沈時星才去關了窗戶。
“冷嗎?”
他問:“我去開點窗戶。”
隨染剛想說不冷,但一看沈時星穿的這麼單薄,屋內溫度又這麼低,立刻改口:“冷、冷死了。”
“好。”
沈時星點頭:“那我去開。房間有點亂,你也知道我沒有心情收拾,將就著坐吧。”
隨染應聲,但沒有第一時間坐下,而是把茶幾上倒的幾個花瓶扶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鋪了一茶幾的星星、和散落的玻璃碎片上,眸底有一瞬的黯淡。
謝韶川出車禍後,他無數次怒罵與咒恨過老天,為什麼要拆散這麼一對彼此深愛的情侶。
他知道自己從第一眼見到沈時星就喜歡上了他,但他很欽佩與尊敬謝韶川,他也覺得他們二人更配,他隻會在背後默默祝福他們。
隻是……意外比明天到得更早,隨染寧願車禍去世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沈時星因為悲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尤其剛才,他一個人站在敞開的落地窗邊,單薄瘦弱的身軀就好似一張紙,隨便一陣風就能帶走,搖搖欲墜。
那一刻隨染的心臟被恐懼緊緊攥起,也疼痛到難以呼吸,但還好、幸好沈時星沒有當著他的麵跳下去。
不行。
隨染心道,哪怕沈時星再煩再趕自己,自己這幾天也要寸步不離地盯著他,不能再讓他做傻事了。
“想什麼呢?”
沈時星端來了一杯溫水:“怎麼突然過來了?”
“我……”
我要是不過來,是不是就永遠見不到你了。
隨染摸了摸鼻子:“就是隊長讓我來看看你,畢竟突然降溫了,怕你沒厚衣服什麼的。那個……”
他蹙了蹙眉:“幾天不見,你咋又瘦了這麼多,你吃晚飯了嗎?”
沈時星愣了一秒,道:“沒有。”
“怎麼能不吃飯!都十點多了!”
隨染立刻站了起來,炸毛:“還說你不用看,自己都不注意身體!”
他長出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焦慮和煩悶,道:“大雪天的也不好叫外賣,我去給你做點,家裡都有啥啊?”
“啊。”
沈時星不好意思道:“就剩西紅柿和雞蛋了,你吃了嗎,我去給我們下點麵。”
“沒事。”
隨染自告奮勇:“我去做。”
沈時星笑:“好。”
他性子裡還是不想麻煩彆人的,奈何隨染確實是固執小狗,把他按在餐桌邊不讓他忙活。
於是沈時星隻能看著廚房內亮起的光,發呆。
之前的謝韶川也是這樣,做飯時堅決不讓自己參與,每次把飯端上來時,還要炫耀一番,然後抱著自己邊蹭邊求誇獎。
可能到了夜晚,情緒變得敏感,沈時星又想落淚了。
眼尾剛泛起一點濕潤,廚房門打開,隨染就端著一碗西紅柿雞蛋麵走了出來。
“嘗嘗。”
他放在沈時星麵前,還貼心地配上筷子。
然後也不走,就半蹲在地上,仰著臉看沈時星。
……真跟隻求誇獎的大狗狗一樣。
沈時星卷起一筷子麵送入口中。
“怎麼樣?”
隨染有些緊張地問。
方才心底那一點難過頃刻間灰飛煙滅了,沈時星笑出了聲:“隨染。”
“誒。”
“你忘了放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