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而她又想通了,謝衡之幫她不是因為她是虞禾,隻是因為她是仙府弟子,必要之時他會不吝伸出援手對待所有人,她並不是什麼意外。
謝衡之再開口,語氣似乎冷硬了幾分。
“你還有事要做,跟我走。”
虞禾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株看不出本來麵貌的蘭草,不僅爛了還浸滿了血。
“給霽寒聲的,我得再找一株,不然下次就進不來了。”
謝衡之看她自己染上魔氣,傷得渾身找不到一塊好肉了,竟然還有心思操心一株蘭花,心底忽然多了一絲惱火。
他緊抿著唇,二話不說將虞禾手裡的蘭花抽出去丟在地上,催促道:“跟我走。”
虞禾看出他似是有些不耐煩了,頓時也沒好氣道:“你若覺著心煩,大可以拋下我不管。”
“你說什麼?”謝衡之顯然沒想到虞禾會這麼說,先是默然片刻,緊接著臉色沉了下去,再不多話,轉身便要離去。
他真是瘋了才會過來,顯然虞禾很好,不僅活了下來,還有心思替人找花。相反他耽誤了正事,似乎是白來一趟,虞禾並不需要他的幫助。本來便是各人自有命數,他自以為的援手,或許隻是一種橫加乾涉。
虞禾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謝衡之就生氣了。無論是以前與謝筠相處,還是聽仙府眾人口述,謝衡之都不像心胸狹窄的人,怎麼才一句話便被氣到扭頭就走。
魔氣被抽走後,虞禾漸漸感受到自己精力不支,身上的傷口有些仍在流血,她望著謝衡之的背影,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話好像不對,應該上前跟他道個不是。於是拖著沉重的步子想要追上前,卻走得一步比一步艱難,到最後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片刻後,折返而歸的謝衡之俯下身,想要將虞禾抱起,卻在看她的傷口後遲遲找不到下手處。
那樣多的傷,她為什麼能忍著不哭,她不是最怕疼了嗎?
虞禾輕盈的一具身體,還是和從前一樣,幾乎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謝衡之小心翼翼,心底有種異樣卻又熟悉的感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
公儀蕤很少能被謝衡之拜托什麼,畢竟他們兩個雖然是好友,卻都忙於各自的事。謝衡之要專心修煉,等著日後接替文尹君掌管仙府,而他要成為最出色的醫修,絕不辜負他父親的名望,讓所有人都明白他才是對的。
他盼著謝衡之能受次重傷,好給他練練手,現在仙府的人見他就繞道走,他連行醫的機會都快沒有了。
好不容易盼來一次,他立刻帶著東西奔赴桃花潭水,見到的卻不是傷重的謝衡之,立刻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
謝衡之涼涼道:“我完好無缺地來了,真是對不住。”
“哪裡的話,見你平安無事,身為朋友心中該高興才是。”公儀蕤訕笑兩聲,看著謝衡之將一女子緩緩放入湖中,不禁好奇地探頭去望,感歎道:“難得見你重視什麼人,也不怕清靈哭鬨,不過這是哪位姑娘,傷得都沒個人樣了……”
虞禾的身體被浸入水中,血絲立刻蔓延開,將她周身一片染成紅色。
公儀蕤也看清了發絲下半露的一張臉,驚愕至極地瞪大眼。“怎麼是她?”
“你騙過了?”
公儀蕤搖搖頭。“我這次還真沒騙人,我說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靈元,隻是靈脈有阻無法收化自如,我想施針用藥給她化開,怎知她死活不信……”
“是嗎。”謝衡之語氣平淡,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
公儀蕤表情更古怪了,他盯著在湖水中沉沉浮浮的虞禾,忽然之間,像是被人猛捶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地扭頭看著謝衡之。
“是你!”
謝衡之看都不看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股靈元是……是你?真的是你!好啊……”
他隻知道謝衡之中過落魄草,之前找他想要徹底根除落魄草的餘毒,他還說落魄草這種東西,解了就是解了,哪能留下什麼餘毒,心裡的念想作祟罷了,說了他還不承認。
原來如此,虞禾就是他中了落魄草後遇上的人。
謝衡之不想理會公儀蕤的好奇心,自顧自道:“她誤染了魔氣,我暫時替她拔除了,還留有一些在她體內。”
“那倒不要緊,每隔三日來桃花潭水淨身,若無大礙,一月後這魔氣就沒了。可這魔氣,你是怎麼替她拔除的?”公儀蕤麵色嚴肅了起來。魔氣這種東西一旦入體,那便如同跗骨之蛆,隻能以自身修為壓製,將魔氣徹底絞殺煉化。而不可能做到徹底拔除,這麼短的時間,謝衡之顯然是用了轉移的法子。對於修為越高的人來說,魔氣的風險就會越大,如同野草一般,一旦種下,即便暫時燒乾淨,也會在某一刻春風吹又生。
“你自己怎麼辦?”公儀蕤知曉謝衡之自有辦法,卻還是沒法不憂心。“實在不行,我幫你紮兩針。”
謝衡之回以他一個轉身的背影。
——
清靜穀之中,仍是陰森的洞窟,地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冷風一吹,讓人情不自禁地瑟縮起來。
師清靈緊揪著衣袖,唇瓣被咬得發白,渾身僵硬不敢向前。
“去把師母的遺物找回來。”謝衡之從後踢了蕭停一腳,將他直接踢進洞窟。隨後他側目看向師清靈,催促道:“走不動,也要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