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後,霽寒聲見她欲言又止,又道:“想說什麼不必有顧慮。”
她想了想,終於問出口:“若是前輩殺了師父,師娘會傷心嗎?”
柳汐音很清楚,雖然她仍感念謝衡之的教導之情,但親眼見過棲雲仙府的慘狀,便不可能對著一個害人無數的魔頭手軟。早在許久以前,她便做好了要與謝衡之為敵的決心。
但師娘不一樣……師父總說,她是一個很心軟的人。
霽寒聲微怔了一下,隨後扭過頭,目視著前方,堅定道:“她或許會傷心,但她一定會認同我的做法。”
——
下雨之後,泥土裡灌了水,一些蟲子就會從土裡鑽出來。
虞禾雖然做了修士,但她怕蟲怕鵝的本性依然是改不掉。
就算明知道那些東西她一巴掌就能拍死,但仍是隻看一眼便忍不住渾身發毛。
謝衡之感受著她緊張的呼吸,以及時不時收緊的手指,終於忍不住將她背起來。
“我明明能飛。”
“解開你的靈力,你會殺了我嗎?”謝衡之問她。
虞禾的手指默默攥緊,沒有回答。
他意會,也不再追問。
“在我恢複以前,隻能繼續委屈你。”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的步履很穩,也不會撞上什麼樹,就像是另外長了一雙眼睛一樣。
虞禾聽說過,修為到達了一定境界,五感早就異於常人了,即便目盲也能掌握一切細微的響動。
隻是偶爾虞禾還是會被頭頂的樹枝刮到腦袋。
她抬手捂住腦袋,謝衡之察覺到,出聲說抱歉。
虞禾認為依照謝衡之如今的狼狽模樣,很快就能有修士找到他們,霽寒聲若是找到了她,她就頭也不回地跑去姑射山。
聽聞姑射山和蓬萊的防禦陣法並列天下第一,她就在姑射山專心鑽研回家的辦法,大不了再也不出山。
沒多久,她聽到隱約有轟隆聲越來越近,就像是不停歇的悶雷。
“附近有瀑布。”謝衡之開口道。
虞禾忽然間就想起來了,她以前在疆黎,的確和謝衡之去看過一個很壯觀的瀑布,比她在自己的世界見過的知名景點還震撼。
那個時候她看正看得出神,卻被他一聲不吭抱著從瀑布往下跳。
轟隆的水聲在耳邊響徹,飛濺的水花打濕衣裙,等穩穩立在石岸的時候,她已經嚇得淚花翻滾麵色慘白,為此一整日不肯跟他說話。
虞禾想起了舊事,本該屬於甜蜜的回憶,此時此刻記起,實在叫人五味雜陳。
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那麼好的謝筠,與這個罪惡滔天的魔頭真的是一個人嗎?
她怎麼想都覺得窒息。
“我們來過這裡。”謝衡之也記得,甚至聽著逐漸清晰的轟隆水聲,還能回憶起虞禾在他懷裡呼吸一窒,心臟狂跳的反應。
“我要下來。”
謝衡之應聲將她放下。
虞禾腳尖才沾上地麵,忽然腰間一股力量,又猛地攬著她往後退出數十丈。
接連響起的哢嚓脆響後,虞禾才見到方才站立的位置,所有樹木都被齊齊削斷,連地麵都深陷幾道劍痕。
“有人追來了。”虞禾頭疼不已,這看著是仙門的劍法,是誰下手這麼狠,要連她一塊砍了。
虞禾餘光瞥見一個人影,緊接著謝衡之忽然在她身上點了兩個位置,靈氣瞬間充沛四肢百骸。
她心中一喜,正想趁機離開,又是幾道堪稱瘋狂的劍風掃過來。
虞禾跟謝衡之一齊閃避,謝衡之因為受了傷,稍稍慢了一步,雖擋下了劍風,仍是肩上落了一道血痕。
他不慌不忙道:“不拔劍嗎?他會殺了你。”
“我哪有劍?”虞禾惱怒不已。
她的劍早就被謝衡之丟了,再說人家好端端為什麼要殺她,都是因為誰!怎麼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破傷風,就在這兒。”他說著,手指輕點她的眉心。“十九搶走的東西,你忘了嗎?”
虞禾心領神會,仍是忍不住糾正:“是斷流。”
下一刻萬千劍影飛旋著,宛如一塊遮天蔽日的陰雲。
虞禾凝神召劍,斷流化形在手中,不等她心中驚喜,就看清了陰雲中衣袍翻飛的人影。
“師兄,好久不見。”
蕭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臉上是笑,眼底卻滿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