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煉劍 白糖三兩 14451 字 4個月前

“好,我今日還偏要你看清,看看你的義父,是如何個救世之法。”

說著他便強拉著姚娉婷,也從地心的裂縫中跳了下去。

等地麵上隻剩虞禾與謝衡之的時候,他才從容不迫地牽著她往前走。

“謝衡之。”她腳步慢了下來,出聲叫住他。

“怎麼了?”畢竟瞞著虞禾太多事,以至於被她叫住,謝衡之的語氣顯得有些心虛。

“我身體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就連姚娉婷都想用她體內的東西來救付須臾,這必定不是什麼簡單的法寶。

她一直不曾問過,是因為尚善告訴她,這法寶是謝衡之在魔域中找到的東西,不是搶了什麼仙門的至寶,她既不懂這東西的

來曆,也不至於因此被仙門追殺。

但顯然,姚娉婷是知道點什麼的,至少知道她體內的東西,對付須臾也有效用。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謝衡之也沒想要繼續瞞她。

“是最後一件聖骨法器。”

——

無妄海之上的借花之陣,謝衡之不是不知曉,請君入甕的法子雖拙劣,卻又的確有效。

他的確在天墟休養,無妄海上發生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他知曉姚娉婷想做什麼,也聽說過借花之陣無法逃脫,幾乎是必死之陣。沒有人會站在他這一邊,他隻要趕去,就隻能孤獨地死亡。

然而他熬過痛楚,終於從爐火中重生,為的不是走入旁人的計謀,成為受人擺布的棋子。

他自有辦法保住一線魂識的方法,需要犧牲修為,與借花之陣賭上一次。如此便能夠讓虞禾心軟,獲得與她重歸舊好的機會。

即便陣法險惡,人心難料,他或許會真的死在借花之陣中,也沒什麼不值得。

無論是劍決還是陰謀詭計,總是到了逼命的程度才有趣味。

無論是虞禾對他下手,還是尚善的突然出現,都在謝衡之的意料中。唯有虞禾縱身入陣法,與他同生共死這件事,他並沒有算到這一步。

或許也正是因為虞禾的闖入,他保住了魂識,即便靈力儘失,卻沒有被折損修為。

至於神誌不清的事,早先有過預料,因他擔心自己的魂識會受到損傷,虛弱中再被人趁虛而入篡改記憶,他在借花之陣中便提前將智識封鎖,而讓他恢複神智的關鍵,是“謝筠”二字。

後來的偽裝,是貪戀這難得的共處,他不確定是否能被虞禾原諒。倘若他恢複正常,她也許就會轉身離去。

以虞禾如今的態度,對他雖稱不上親密,至少沒有再憎惡,抗拒他的靠近,對他來說已經是求而不得。他斷不會再讓任何人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虞禾承認了他是謝筠,她還記得從前的過往,分明就是心裡有他。

他會像從前一樣,無論她要做什麼,都站在她的身邊。

——

朱雀城之下,有一個不見天日的宮室,付須臾就是躲進了這裡。

虞禾跟在謝衡之身側,思緒仍停留在謝衡之方才的話上。

傳聞中的聖骨法器,一直都隻有九件,是由九位仙尊的遺骨煉化而成。而謝衡之卻告訴她,還有第十件法器,就在她的身體中。

且為了讓這第十件法器有足夠的威力,謝衡之在魔域中搜集到的奇珍異寶,幾乎都被他加以煉化,融在了法器之中,隻為了能夠有鎖住魂識的力量。

八寶避厄瓶隻是保住了她的修為,真正保她魂識不散的,是她體內的法器。

現如今的她,隻要法器還在身上,便不會輕易死去。

“付須臾為什麼能活到現在?他為什麼能用師清靈的身體?”虞禾邊走邊問。

謝衡之答道:“是一種邪法,早在許多年前

,付須臾的軀體便被損毀了。他想要存活,隻能憑借奪舍,不斷更換合適的身軀。”

從前在婆羅山的時候,虞禾就喜歡看那些話本子,裡麵不乏有鬼神誌怪的故事,謝衡之就曾給她講過奪舍。

在仙門之中,奪舍是公認的邪術。而且往往是活人奪舍,方法也是千奇百怪,有靠蠱毒有靠術法,隻是過程無一不痛苦慘烈。

此法不僅摧人心誌,最重要的是,被奪舍的身軀用不了多久,等脫離的時候,疼痛的程度與扒皮抽筋無異。

謝衡之為了讓虞禾複生,查過太多的典籍,仙法邪術來者不拒,隻要能有用。唯獨這奪舍的法子,他從來不曾考慮過。

為了誅魔做到這般地步,未免也……?”虞禾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兩千年多年,如此漫長的光陰,不斷地更換軀體,甘心忍受著非人的痛楚,就為了鏟除天下所有的魔物,這也太執著了。

正當虞禾暗自咂舌的時候,謝衡之橫過手臂將她攔腰抱起。

地宮之中劍意凜然,劍風所到之處,牆壁儘數坍塌,灰塵砂石四散開來,模糊了人的視線。

斷流率先開路,劍風蕩開塵霧,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付須臾。”謝衡之喊了他的名字。

又是新的皮囊,說話的時候,麵部表情顯得格外僵硬。“竟然連前輩也不叫了。”

謝衡之幾乎連談話的餘地都不留給他,轉眼間破妄已經上手,一招接著一招殺向付須臾。

奪舍得來的身體,根基與修為都差了謝衡之一大截。

他們兩人本該毫無交集,隻是在劍道上的天資出眾,讓他們時常被世人相提並論。

付須臾能看出,謝衡之刻意壓製了修為,不以根基碾壓,而是純粹地想在劍招上一試高低。

“嗬。”他涼涼一笑。“謝衡之。”

劍鋒相接的瞬間,碰撞出清越的劍鳴聲,在昏暗的地宮中嗡嗡回響。

同樣是曾立足頂峰,又是同樣自甘墮落,自我又偏執的天才。

“我欣賞你,也厭惡你。”付須臾如此說道。

與自己太過相似的人,難免令人心中生厭。

“彼此彼此”謝衡之不以為意。

不遠處的顧微將一支箭架到麒麟骨上,催促曲流霞:“你倒是快些,趁謝衡之牽製住他,隻要他中了這支一寸光陰,看到他的過往就知道如何解決了。”

曲流霞抿唇不語,眯著眼緊盯著前方的戰局。

虞禾也正在暗處,專心致誌打量著正宗的須臾劍法,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幾個的動靜。

柳汐音懷疑道:“能有用嗎?”

顧微忙說:“當然有用了!這可是我們玉虛境的法寶,威力可不是那些雕蟲小技的幻術可相比,隻需一箭,便可令人回溯過往……”

“回溯過往有什麼稀奇的?”曲流霞渾不在意,壓製住一旁亂動個不停的姚娉婷。

“你懂什麼,用了就知道了。”

滿目

寒光飛射如箭,兩人的劍招淩厲又變化莫測。行光十三劍凶狠非常,劍招飄逸無定,難以捉摸,而須臾劍法快如流星,不斷拆招解招。

明晃晃的白光映在牆壁上,如同翩飛的蝶影。

最頂尖的劍者交鋒,即便隻是旁觀,也讓人受益無窮。

虞禾與柳汐音各自屏息觀視,生怕錯過一招一式。

然而就在關鍵之時,曲流霞彎弓蓄力,玉白色的箭簇離弦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朝著謝衡之的方位飛去。

虞禾注意到了動靜,立刻持劍上前,作勢就要擋下這一箭。

然而在她的劍氣麵前,這支玉白的細箭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隻聽遠處的三人一聲驚呼,細箭輕鬆穿過斷流,宛如一道無法被觸碰的影子,倏爾間刺入虞禾的身體。

細微的疼痛,像是針紮一般。

虞禾甚至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她低頭看自己的胸口,沒有看到任何傷痕,衣料與斷流一樣完好無損。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東西這麼古怪?

“虞禾!”

她聽到身後的謝衡之語氣慌亂,正想回頭說自己沒事,一個轉身,卻發現她已經身處另一片天地。

四周仍是黑夜,地上的泥水混著血,虞禾幾乎能感覺到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

然而這隻是錯覺,她發現自己什麼也聞不到,分明她方才還在地宮,現在突然來到了其他地方,顯然是那支箭有問題,讓她中了什麼幻術。

虞禾試圖抬起手給自己一劍,看看能否從幻境中出去,卻驚訝的發現,這一次的幻像與從前都不同。她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有任何感受,隻能透過這雙眼去旁觀。

“仙子,外頭的魔族太多了,這可怎麼是好啊,其他仙人什麼時候才到,再不來,我們這麼多人,都要活活餓死在城裡了!”

虞禾順著視線往上看,在高大的城牆上看到了朱雀城三個字。

朱雀城都廢棄多少年前了,現在居然還有百姓,除非她看到的是兩千年前的場景。

“還請眾位再等等,我師弟他們很快就會回來,隻要我活著,魔族休想進城。”

“仙子可以不吃不喝,可我們都是凡人,哪裡撐得住?”

虞禾聽著這些陌生的對話,忍不住有些發愁,她現在應該是在做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等百姓走了,一個修士走過來,愁眉苦臉道:“付音,再這麼下去,城中的百姓就要餓到吃人了。”

他說完後,注意到付音的佩劍,蹙眉道:“斷流去哪兒了?”

付音笑了笑,無奈道:“前幾日鎮壓一隻魔蛟的時候,手上沒有稱手的法寶做陣眼,暫且用斷流替代,等過些時日我再取回來。”

對方歎了口氣,幽幽道:“拿斷流做陣眼,等你師弟回來,必定要跟你計較。”

聽到斷流以後,虞禾才逐漸反應過來,這的確是兩千年前,尚未將兩境封印成魔域的時候,此時的邽州尚有人族居住。

她原本以為是中了什麼幻像,但這樣看來,更像是回溯到了兩千年前的人身上,看到了過去的畫麵。

從他們的對話中也能聽出,付音就是付須臾的師姐,那位指導他創造出須臾劍法的斷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