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煉劍 白糖三兩 14451 字 4個月前

虞禾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不讓自己發怒。

眼下還有要緊事,她暫且不跟謝衡之這種人計較。

“傅前輩?你們相識?”

謝衡之聽出她語氣中的咬牙切齒,一隻手伸過去輕輕勾了下她的手,被用力地打開。

虞禾甚至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解惑,自然可以。”對方答話的時候,目光卻落在虞禾身上。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假扮師清靈?”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謝衡之沒有與她說清楚的事,遠比她以為的要多得多。

“義父!”

正當三人氣氛凝滯,各懷心思的時候,身後傳來姚娉婷的呼喊聲。

她幾乎狂奔著朝台上的人跑去,曲流霞卻上前製止,她身形一軟,直接跪伏在地。一身的紫衣染了灰塵,淩亂的烏發中露出一雙惶恐的眼。“是我無能,將他們引來了此地,是我害了義父……”

台上的人用師清靈的臉,露出一種平和淡漠的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你做得很好,已經足夠了。”

虞禾發現在場五個人,似乎隻有她還是茫然的。

能帶領陽關道開啟天火誅魔,又讓謝衡之能尊稱一聲付前輩的人,這世上似乎怎麼想也難以找到第二個。但這麼想又不太可能,實在太荒謬了……

“他的確是付須臾。”謝衡之看穿了她的疑惑。

虞禾猛地睜大眼,就像是一道悶雷突然在她腦海中炸響一般,讓她整個人都懵了一瞬,腦海裡隻剩下一道渾濁的聲音不斷回響。

此時此刻,她有一種大腦在被人拳打腳踢的感覺。

倘若眼前害人無數的陽關道之首是付須臾,那曾經參破心劍得證大道的劍神又是誰?

虞禾仍難以置信。“可付須臾……不是參破心劍,一劍破碎虛空飛升異界了嗎?”

付須臾並沒有繼續遮掩的意思,甚至坦蕩道:“慚愧,我的確未曾參破心劍,至於飛升異界,隻是彼時仙門用於掩人耳目的說辭。”

“為什麼要掩人耳目,因為你建立了陽關道?可你為什麼會變成師清靈?還有……”虞禾猛然間想起了斷流當初的失控,傳聞說斷流曾是付須臾贈予他師姐的佩劍,這樣一來,也就能說通為什麼斷流失控發動滅道劍陣,而她一死,劍陣便隨之瓦解。

“為什麼你要殺我?”

須臾劍法有過失傳,滅道劍陣並不完整,因此無法收招,然而作為須臾劍法的創始人,以及斷流曾經的主人之一,付須臾利用滅道劍陣引謝衡之殺她,不會留下任何把柄,因為誰也不會想到他的身上。

“我與你,本沒有什麼恩怨。害你性命,是陸萍香所求,也是為了謝衡之。有他在棲雲仙府,恐怕諸事不便。”

付須臾騙了許多人,事到如今,他已經沒了作假的必要。

至於虞禾的身上,的確生出了許多令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不曾想到,斷流會落到她的手上,更不曾想到謝衡之當真能使她複生。

樁樁件件,都讓他不得不注意到這個平庸的小修士。

虞禾望著眼前這位隻在傳說中出現的付須臾,仿佛認知也在此刻被擊得粉碎。她當初就是因為一個心劍的傳聞,立誌拜入仙門成為劍修,日後也能像付須臾一樣參破心劍,找到回家的路。

直到現在她才知曉,這一切都隻是謠傳,就連付須臾也未能參破心劍,更不曾去往異界。

甚至這位受人仰慕,一生除魔衛道的劍神,也早就成了躲在暗處操弄風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謀者。

緊接著虞禾猛然反應過來,方才付須臾所說的意思,是仙門謠傳他飛升異界,也就是說他做了什麼,讓仙門為此不恥,才想要掩蓋他真正的下落。

即便天火誅魔做法極端,付須臾這種天才,為了一個未完成的陣法,仙門何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你還沒說清楚,這些都是為什麼?”虞禾有些急切地質問。

姚娉婷語氣不善。“義父這麼做,都是為了天下蒼生,隻有此法能真正令魔族斷絕,能挽救九境的萬千生靈。修士本就是承天之運,為蒼生大道而死,又有何妨?”

虞禾聽到這種話頓時心中憤懣,或許因為她也曾被卷入陰謀,為此死過一回,便更加為死去的千萬修士感到痛恨。

“你們有什麼資格操控旁人的生死,眾生有眾生道,強迫他人為你們的道而死,還要冠上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與邪魔外道有何區彆!”

那麼多的修士,他們也懷有對往後的期望,或許像她一般天資不好,沒日沒夜地刻苦修煉,盼著除魔衛道,日後好去護佑蒼生,亦或是心有所屬,仍期許著能得到回應。

縱使他們大都是籍籍無名,卻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有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憑什麼要為了旁人所認定的大道,不明不白的被推出去受死,甚至連自己為何而死都不清楚,所有的一切便化為飛灰。

“無論你如何說,一切都不會再改變。三十九日後,是對是錯,便交由世人評說。”

姚娉婷意誌堅定,絲毫不為之動搖。

而付須臾卻隻是聽著,並不被任何人的話觸動,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甚至連他籌謀了兩千年的大計成功,他也並未感到欣喜,反而在望見天穹上出現那道裂縫後,好似心上也有什麼隨之空了一塊。他能感受到的,隻剩下一片虛無,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許多人都要死,他也不例外。

隻是在此之前,他還要做一個了結。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付須臾平靜道。“我在此處,也是為了一個解答。”

麵對這個早該死在兩千年前的人,謝衡之並未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查了許多年,他早就發現了一些端倪,隻是未曾斷論。

天火誅魔與他並無乾係,人滅魔是自然,魔滅人也是自然,天地萬物各有各的命數,是長生還是殞滅

,都在遵循各自的道。

於謝衡之而言也是同樣,他需要在乎的,就隻有一個虞禾而已。

“真是可笑。”曲流霞看到此處,終於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知曉了這位師父的真麵目,他就算再好奇也不想摻和進這些渾水中。

“人既然已經找到,剩下的便是你們自己的仇怨,與我不相乾,我先走一步。”

無論陽關道犧牲修士的目的是什麼,仙門中折損數千弟子,這筆賬必定是要與他們清算。曲流霞早就與他們撇清乾係,不想事到如今還被這些破事連累。

更何況這付須臾看著謝衡之不相上下,都是仙門自己教導出來的瘋子,就該由他們自己解決。

隻是姚娉婷卻不肯輕易離開付須臾的身邊,她掙紮著要擺脫曲流霞,與此同時,柳汐音與顧微也趕到了此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虞禾莫名感到胸口發悶。“這裡好像不太對……”

在對上虞禾的目光後,謝衡之的眼神都跟著柔和了下來,他輕歎一聲,說:“我們可以不必理會這些瑣事。天火誅魔也好,陽關道也好,有些事,原本不必知曉得太多。”

虞禾原本還在生謝衡之的氣,然而付須臾的出現讓她一頭霧水,連火氣都被這團團疑雲給壓滅了。

“我答應尚善了,不能讓他也不明不白地死,我不想讓自己後悔……”她有些固執地認為,天火誅魔遠不止明麵上所說的除魔。

“而且”,虞禾深吸一口氣,聲音壓低了一些。“而且你以前也說過,匡扶正道是好事,讓我儘管堅守初心,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

謝衡之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這種話的確出自他口中。是他化名謝筠之時,帶著虞禾四處遊曆,她路見不平,有他拔劍相助。

虞禾自知能力不足,也怕給他惹上麻煩,他卻讓她儘管去做。

明明這些都是他教給虞禾的,他也曾是正道楷模,是劍宗弟子們敬佩的大師兄,虞禾被他護得很好,縱使這個世道混亂不堪,她也依舊善良正直,心胸寬闊。

到頭來,反倒是虞禾,自始至終道心堅定。

謝衡之沉默片刻,似是想通了什麼,忽地輕笑一聲,說:“是我忘了。”

話音才落,破妄分化出萬千劍影,攜帶著雷霆萬鈞朝著付須臾的方向殺去。

謝衡之毫無征兆地出招,饒是付須臾也驚了一下,他迅速身形一轉,如同一團黑霧般鑽出了師清靈的身體,高台開始坍塌陷落,付須臾便從裂縫中鑽了進去。

“謝衡之!”姚娉婷氣憤地大喊。

柳汐音也是驚呼一聲,疑惑道:“師父,那女子是……”

謝衡之抬手,一團散發著白光的火焰,照亮了屬於師清靈的身體。

虞禾連忙跑近去看,方才還完好站在他們麵前的師清靈,在黑氣消失後,就像迅速脫水的花朵一般,整個軀體都變得乾癟。

從前嬌俏美麗的劍宗千金,死後卻成了一具皮囊,被孤零零地丟在這魔域的荒城中

虞禾心情有些複雜,正想著將師清靈的屍身想抱到一邊去,等仙門的人趕到,將她的軀體送回棲雲仙府也好。

然而下一刻,一團火猛然間在師清靈身上燒了起來。

美人便轉眼間成了焦骨,謝衡之收回手,沉聲道:“她不會希望自己的身體被旁人占據。”

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師妹,生死是天命,死後被用邪術侵占身軀,就是另一回事了。

見狀虞禾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背後的顧微卻上前追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頓了一下,答道:“方才那人便是陽關道之首,峰主不是懷疑天火誅魔有假?隻要抓到他,一切便有答案。”

至於付須臾這個身份,她還是沒有立刻說出來,連她都隻是將信將疑,說出來這兩個人也要半天緩不過來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找他啊,萬一讓他給跑了怎麼辦?”顧微說著便拔出長刀,還不等幾個人回答,便獨自朝著付須臾逃走的裂縫跳了下去。

柳汐音朝著虞禾略一頷首,也跟了上去。

虞禾站在原地,無奈道:“你不是說了要讓他解惑,為何不發問便動手?”

“殺了他,也是解惑的一種。”謝衡之不喜歡被動的地位,與其受人牽製,跟隨付須臾的步子,不如主動出招。

更何況,某些時候,死人反而比活人更值得相信。

虞禾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似乎也有道理。付須臾活了近兩千年,也不知是用了什麼邪術,心性早已不比從前,與其耐著性子與他交談,還不如來硬的。

眼看著曲流霞就要將姚娉婷抱走,虞禾終於忍不住問她:“你真的相信,天火誅魔隻是用來除魔的法陣嗎?”

姚娉婷並沒有斬釘截鐵地答複,反而是遲鈍了一下,才咬牙道:“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九境著想。”

曲流霞卻冷嘲一聲,說:“固執,隻怕你連向他發問都不敢,倘若所謂的誅魔大業,並未如同你所想一般……”

“你一個魔族,有何資格置喙我義父的所作所為!”

姚娉婷立刻反擊了回去,曲流霞卻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瞳孔微微一睜,隨後氣極反笑,竟也不強拉著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