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1 / 2)

煉劍 白糖三兩 11071 字 5個月前

霽寒聲帶來的人並不算多,虞禾猜想,或許他也想留點時間,讓她自己緩過來。如果他下定了決心,今日來的便不止是一些門人,而是眾仙門的仙尊,至少連鶴道望也該在場。

而就在她開口說不願意的瞬間,謝衡之掌心的白焰轟然而出,化為重重劍影,帶著灼人的熱度刺向四周的修士。

“走。”

虞禾不知所措間,謝衡之已經替她做好了決定。

“虞禾!”

霽寒聲的呼喊從密集的風聲與法器鳴響中傳過來,她心中一緊,卻也同時召出斷流,催動劍招劈開層層圍堵。

虞禾感覺到自己的修為似乎精進了不少,霽寒聲迎上她的劍陣之時,明顯有片刻的驚訝。

謝衡之並沒有出全力,也依照約定不再濫傷無辜,虞禾出手之時,他甚至有意收手,在一旁指點她的劍招。

虞禾心亂如麻,一邊打傷堵上來的修士,一邊給說“對不住”,手上的劍招卻是不曾停過。

然而有謝衡之在,要脫困並不是難事。

甩掉步步緊逼的仙門後,虞禾也不知該去哪兒,隻是跟著謝衡之。直到被他帶到了一個院落,她才漸漸回過神,環顧了一圈,一種熟悉感浮上心頭。

“這裡是……荊城。”她看到院子裡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樹,恍惚了一會兒,想起來這原來是她跟謝衡之在荊城的故居。

畢竟是很久以前的院子,看著似乎也被修葺過,不過還是保留了原貌。

“我重新買下了此處”,謝衡之說。

他從魔域出來後,尋到了當年同虞禾居住的宅院,又重新買了回來。

有時候他會住在婆羅山,有時候是這裡,偶爾又是其他地方。眼看婆羅曇花開花謝,石榴也成熟了一遍又一遍,落在地上腐爛了許多次,來年再結果,周而複始。

直到現在,虞禾也回來了。

“隻要拖過最後十幾日,他們便不會再逼殺你。”

身前的人低下頭,連眉眼也低垂著看她。仿佛九境與他無關,霽寒聲的話也絲毫沒有撼動他一絲一毫。

“不必再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是你的責任,好好活著,一切與你無關。”

他說得很認真,語氣卻又不算冷硬,更像是懇切地勸說。

虞禾是他的失而複得,從沒有任何人,任何物,讓他想要緊握在手。

這渾渾噩噩的漫長光陰裡,他殺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想要殺他。正道也好魔道也罷,他都走到了極致,可到頭來,他不想做棲雲仙府的掌門,也不想做什麼魔王,他隻願意回到婆羅山,像從前一般,做她的謝筠。

“虞禾,你看看我。”

他仍在溫聲細語地安撫,勸慰。

其實早在之前,他便想過,將她好好地藏起來,無論她是什麼選擇,隻要讓她睡過去,一直睡到天火滅世之後,到那時候誰也不能逼她,她自己也不能了。

謝衡之很想這麼做,但

他也很清楚,虞禾不願意,她會傷心難過。

虞禾與謝衡之四目相對,原本混亂的心緒已經變得平靜,隻剩眼尾還有一抹紅。

他牽起虞禾的手,垂下腦袋讓她的手掌貼在頰邊,清晰地感知著她的溫度。

溫暖的血液在皮下流過,她的脈搏一下又一下地顫動。

他好不容易才將她留住。

“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你想去哪兒都好。”

虞禾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此刻,才出聲問:“你早就知道這些嗎?”

她的語氣裡沒有責怪的意思,到了眼下這個時候,責怪也無濟於事。即便謝衡之早些將事實告訴她,除了增添她的痛苦以外,根本是無濟於事。

正如謝衡之與霽寒聲所說的那樣,以他的行事作風,倘若能夠有更好的辦法,他不會眼看她陷入這般境地,必然是連他也尋不到一個兩全之法。

“是。”

已知的答案,在聽到的那一刻,還是令她啞然。

如今想來,一切都顯得諷刺。

從前的謝衡之不在乎情意,隻衡量利弊,永遠能做出最理智的選擇。當初他會為了保全師清靈殺她,如今又要保全她,冷眼看九境的浩劫發生。

他似乎永遠都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我不管了。”

虞禾想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黴過往,不禁彆開臉,話裡帶著哭腔,咬牙道:“我不願意,為什麼不如意的人總是我,我沒有付音這樣心善,也從來都不想做什麼救世主,我隻想要身邊的人都平安無事,想要過安生的日子,護住我喜歡的一切,為什麼這種事落在我身上!”

虞禾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埋怨謝衡之,偏偏站在他昔日的立場來看,他每一次的選擇已是衡量過的最優解。或者說她應該埋怨陸萍香的利用,埋怨付須臾將她當作算計謝衡之的工具。

他們所有人都與她無冤無仇,沒人有非害她不可的理由,可就是她這麼個不起眼的人物,卻在最後成了這場陰謀中最關鍵的一環。

她本是這個故事的旁觀者,被迫牽扯進來,隨著他們的糾葛而沉浮,經曆許許多多的身不由己,最後故事的收尾又陰差陽錯交給了她,要由她決定這場牽扯整個九境的劫難。

她隻想無愧於自己,現如今倒好,無愧自己,就要愧對九境,這算是什麼事?

謝衡之緩聲道:“待日後離開此處,所謂的浩劫,隻是一場夢境。”

虞禾像是忽然被戳中了什麼,原本浮動的不安的心緒,忽然間就平靜了下來。

這些人和事,本來就隻是故事而已,還有另一個世界等著她回去。

她垂下眼,怔愣著喃喃道:“就隻是……一場夢而已。”

就像第一次離開一樣,這個世界,就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隻要她離開這裡,就什麼都不算數了。

——

縱使浩劫即將來臨,普通人卻還是要日複一日,專心過好眼下的

日子,他們相信正如千百年前一樣,修士們會再次站出來,保衛凡間的安定,蕩平魔亂阻止天火滅世,再次救九境於水火。

如果不出意外,虞禾覺得,自己也會像這些凡人一樣,好似天塌下來,也不是她該操心的事,什麼犧牲什麼拯救天下,原本就是與她毫無乾係的字眼。

在舊宅歇息了一夜,虞禾臥枕難眠。

冷白的月輝穿過枝葉的縫隙,映照出一地斑駁樹影,虞禾不由地想到在悔過峰修煉的日子。

悔過峰的雜活很多,她經常是天不亮出門,乘著月輝回房。她在竹林中練劍,透過變幻的月影,能看到夜幕下禦風而過的修士。

她那個時候會想,謝衡之會不會也在這片月光下修煉。往後她也要好好修行,等她拜入姑射山,或許很久很久才能揚名,那個時候她的名號傳進謝衡之的耳中,他會不會也在心底暗暗驚訝,他們那些吉光片羽般的過往,是否會再次浮現他心頭。

“唉……”想到過去的自己,虞禾忍不住長歎口氣。

“想到什麼了?”謝衡之出聲問她。

“一些舊事。”虞禾不好意思說,在她的想象中,此時的謝衡之還是棲雲仙府的掌門,而她也該是好好修煉,或許偶爾能再聽聞到對方的名姓,但不會有更多交集。一個是劍道頂峰,一個是姑射山修士,同道殊途。

當時想著還令她一陣悵然,現在看來,那樣的結局已經是求之不得。

謝衡之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輕飄飄地說:“無法改變之事,惋惜無用。”

虞禾努力想要轉移注意,索性問他:“說一說你在魔域的事吧。”

謝衡之煮了茶,清清淡淡的茶香彌漫在屋子裡,因為虞禾好奇,他便坐在燭光中,一邊翻過書頁,一邊說起他在魔域廝殺的過去,語氣輕描淡寫,內容卻是驚心動魄。

虞禾聽著聽著,忍不住想到陷入魔禍中的九境,轉而又想到很快天火滅世,魔族也好凡人也好,都將不複存在,越想心情越沮喪,悠悠歎著氣,也不知何時伏在謝衡之懷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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