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特助握著平板, 心裡百般複雜。
僅僅周五周六兩天沒見，小陸總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想當初，他在小陸總身邊擔任特助時, 陸子野人如其名，野到不行。
無限張狂，神采飛揚。
短短一個月，就“落魄”到誰都可以欺負一下的境地。
就...
好可憐。
對小陸總的憐憫之情沒持續太久，宋淮恩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剛才——
虞圖南說想用許獨行、季湛對待陸子野的方式, 對待投資商？
“跟嘉朗說, 聞黛不可能進組。”
虞圖南語氣淡淡。
嘉朗娛樂近兩年在娛樂圈裡發展的勢頭很好。
公司對藝人管束嚴格, 沒有塌房藝人，更沒有什麼負麵消息傳出來，一眼放過去, 愛豆、演員們要麼認真排練搞事業, 要麼一對一跟老師學習, 跟朋友聚餐, 狗仔都拍不到他們的黑料。
嘉朗培養出了幾位愛豆轉型做演員的藝人，開拍前都乖乖提前進組一個月學打戲、練台詞，拿的雖是配角，戲份不多，但是在屏幕裡呈現出來的效果很好，能給他們打八十分。
虞圖南對嘉朗娛樂觀感一直不錯，無論是藝人還是公司營銷都不作妖, 老老實實, 一步一個腳印。唯一的不足是，公司沒有一線、頂流藝人，二線、三線居多, 公司在整個娛樂圈表現得不溫不火，很難擠進大公司陣營裡，被投資商看見。
嘉朗現在捧聞黛，約是看在幻遠換了老板，現在惡名纏身，想取而代之，有些著急。
虞圖南沉眉補充：“到時看看嘉朗什麼反應。”
她關上文件，打開電腦準備處理這兩天積壓的事，擺弄鼠標時餘光瞥見僵硬在原地的宋淮恩，眉眼微挑：“還有事？”
宋淮恩小心翼翼平板放在辦公桌左側，同時偷偷打量辦公室，環視一圈後對上虞圖南不解的眼神，訕訕道：“有...的。”
“嘉朗的李總，現在就在小會議室等著，想跟您親自聊聊。”
虞圖南淡淡道：“讓他進來。”
“麻煩再泡一杯咖啡過來。”
通宵爬山，現在她腦袋鈍鈍的。
不喝點什麼，待會吵架吵不過。
宋淮恩：“那我給李總泡杯茶？”
“什麼都彆給他喝。”
宋淮恩心裡發顫。
已經感受到了虞總對投資商的怨氣。
也是。
前段時間剛剛解決導演問題，又找到讓導演、製片人、編劇許餅餅都滿意的女主角、男主角，南北影視一步步闖到現在，好不容易讓其他公司打破對南北影視的孤立，讓他們秉持著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一起卷，一切都變好之後，現在投資方又給她鬨更換女主角這出。
不煩才怪。
就算虞圖南情緒管理得當，也不能讓人這麼整。
隱約記得睡不好容易暴躁。
虞圖南昨晚一整晚沒睡......
又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虞圖南說的“我就用許獨行、季湛對待陸子野的方式，對待他們”，宋淮恩深呼一口氣。
“好的，我現在就跟李總說。”
虞圖南點頭，低頭翻文件。
辦公室裡隱約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什麼小動物亂竄，不小心產生的碰撞。
虞圖南抬眸，隨意一瞥。
前麵沙發處。
宋淮恩小心翼翼將前段時間陸子野買來的“長頸鹿”長條抱枕拿走，他懷裡還有一根棒球棍，一左一右抱好，起身時不小心撞進虞圖南麵無表情的目光裡。
宋淮恩禮貌又不失尷尬地一笑，笑容標準，邊往後退邊說：“我現在就把李總請進來。”
——順便帶走了辦公室裡所有可以用來敲打李總的“作案工具”。
虞圖南：.....
他是懂如何平息“投資商”與她之間的戰爭的。
三分鐘後。
李懷棋推門而入，低頭看著手機，樂嗬嗬地坐在虞圖南對麵的辦公椅上，邊調整姿勢邊看熱鬨不嫌事大地問：“你家裡那幾個小孩都鬨成這樣了，不管管？”
他穿得正經，白襯衫加深藍色外套，黑色休閒褲搭配了一雙黑色皮鞋，整體搭配很沉穩，再過半年就滿三十六，但整個人看著很不正經。
單眼皮，戴著一副細邊黑框眼鏡，笑起來像八顆牙齒露出來的窩窩頭，稍稍化個妝再營銷包裝一下，就能本色出演一部喜劇。
李懷棋是《如此可愛的我們》綜藝直播的頭號熱心觀眾，這兩天沒事就守在直播間前，“來，給你看看，你弟追著許獨行和季湛打，可熱鬨了。”
虞圖南：....
“你還記得來乾嘛的嗎？”
李懷棋懊悔地拍打辦公椅的扶手：“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正經事沒辦。”
虞圖南打開《沉默的十九樓》選角資料，抬手把它放到李懷棋麵前，準備好好跟他battle一番時，她視野裡出現了幾張照片。
是她敲打陸子野，陸子野捂著腦袋縮成一團的雙人照片。
曾被《如此可愛的我們》官博抓拍，用作宣傳海報的照片。
“幫我簽幾個名。”李懷棋邊從虞圖南辦公桌上的鐵藝筆盒裡拿出一支鋼筆，邊嘮嘮叨叨地說：“這事不辦好，我明天都不敢回我嶽母嶽父家。”
虞圖南沉默兩秒。
“這是正事？”
“那不然？”李懷棋說得義正辭嚴，稍稍挪動照片以示催促。
虞圖南無奈扶額，默默接過筆和照片。
“這。”
“還有這。”
“這張得來個to簽，祝衣衣小朋友多吃多睡，快樂長大。衣是衣服的衣。”
虞圖南本來被李懷棋鬨得不想簽，後來聽著感覺是為了給小朋友，一筆一筆認真簽了。
李懷棋寶貝似地接過簽名照，“這下回去能交差了。”
虞圖南真誠發問：“為什麼會有孩子看我的綜藝？”
“你說衣衣？”
“上次她看你綜藝，做的那個大熊餅乾，陸子野和季湛吃得特彆開心，就一直念叨嘴饞，一直心心念念著，要不哪天你做一次餅乾，讓我帶回去給她吃？”
虞圖南感慨：“沒想到我這種廚藝，都能吸到粉。”
李懷棋說得老實：“你也隻能在吃這方麵，吸引到她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子。”
虞圖南：.....
“就當你誇我有親和力。”
“說起這個，我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虞圖南鬆了口氣，總算說到了正事，再鬨一會，她都要忘了還有女主角的事沒談，再度拿起演員資料，往李懷棋那邊遞時——
“你怎麼跟季湛、許獨行、薑朝暮關係這麼好的？這一個個都是不好溝通的小少爺小公主，教教我唄？我師兄的兒子正在做藝人，那家夥，天天帶著一張生人勿進的臉上班，整個娛樂圈都快被他得罪完了，跟他說也沒用，你跟我傳授幾招，我回去學。”
虞圖南：.....
棒球棍在哪，她的棒球棍在哪？？
能不能哐哐給他兩下，讓嘉朗娛樂換個負責人來跟她談。
“這對我很重要。我家那藝人現在有點名氣，周圍人對他算不錯，但以後萬一糊了，現在冷過的臉，都得反噬到他身上。”李懷棋說得惆悵：“我師兄就他一個孩子，師兄走了那麼久，他身邊就我一個人，沒人跟他親近，我向來悲天憫人，情感充沛，見不得他一直獨來獨往，你教我幾招，我回去溫暖溫暖那孩子。”
虞圖南：“可以，讓聞黛彆演我的戲。”
李懷棋頓了一秒，短短一秒內，從斜著坐的懶散姿態切換到正襟危坐狀態，正經翹著二郎腿，拿出商戰的嚴肅與認真，鄭重道：“仔細想想他不慘，就讓那孩子自生自滅吧。”
虞圖南皮笑肉不笑：“你的情感真是充沛。”
李懷棋嬉皮笑臉：“還行，大家都這麼誇我。而且虞總你不懂，在工作麵前，情感這種東西必須讓步，這是我的心酸，為了工作為了公司，必須奉獻自己。”
虞圖南懶得理他，不再跟他繞彎子，正經道：“那麼多有潛力的藝人，怎麼偏偏捧聞黛？這麼著急做什麼，過兩年，你們公司肯定有拿得出手的一線。”
李懷棋收起笑容，表情稍稍嚴肅了點：“還要等兩年，我們想等，股東不想，吸引不到新投資商。”
嘉朗娛樂也是被現在娛樂圈的形勢逼的。
自從幻遠的謝董被虞圖南整下台後，幻遠成為網友茶餘飯後的笑料，口碑大不如從前，讓幻遠一蹶不振的是最近兩步S+的古偶劇開播後評分爛到四分，全網口碑徹底崩壞，之前奉行“流量為王”的幻遠遭到反噬，好幾個投資商決定撤資，偷偷尋找著新的潛在公司。
嘉朗娛樂就是候選人之一。
不過讓投資商們猶豫的是——
嘉朗娛樂近兩年表現確實不錯，但公司沒有一個挑大梁的藝人，製作的影視偏向小成本，投資商們不敢下手投。
李懷棋歎氣：“現在的娛樂圈，這一階段的小花裡隻有聞黛這一個稍微好點的。她第一沒傳過負麵新聞；第二模樣柔弱，粉絲有保護欲；第三還跟薑朝暮是好朋友，時尚資源吊打一線，商務資源跟著好起來，最後一點最重要，眾所周知，經過幾次虐粉，她粉絲戰鬥力在一二線明星裡能排前八。現在的品牌商哪個不是為了賺錢？就算她名氣咖位到不了一線，商務資源好，照樣有很多劇願意找她，再去找廣告商。”
虞圖南皺眉：“所以，你確定要捧她？”
李懷棋強調：“糾正一點，不是我，是公司股東。”
“她演技很差，且在我這裡，人品更差。”
李懷棋哪會不知道這個。
“好歹是楊中天執導，應該懂怎麼調教她，再說，她的經紀人向我們保證過，這次全程在組裡，不接商務不軋戲，什麼都聽劇組安排。”
“名氣、商務、時尚，聞黛都有，她現在就缺一部好劇加持。”
隻要參演《沉默的十九樓》，她以後就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工作室、粉絲有了吹捧的作品，到哪都能說一句“我們聞黛是優秀的演員，參演作品評分如何如何”。
可笑的是：聞黛之前不僅是個資源咖，瘋狂加戲，還讓同劇組男二陷入輿論壓力裡。
虞圖南：“她現在就缺我這部劇飛升？”
“所有人都這麼覺得。”李懷棋頓了頓，“她進組會好好演的，參演《沉默的十九樓》是她的意思。”
虞圖南微愣：“什麼時候？”
“前天晚上？記不清，她最近正在跟老東家談合約，估計不會再續約，嘉朗總得給她看看我們的誠意。”
虞圖南沉默。
前天晚上，大概率就是她讓宋淮恩親自拒絕聞黛之後。
被拒絕之後還要演這部劇，故意給她找不痛快，讓她應付投資商呢？
虞圖南隨意將原本打算給李懷棋看的演員資料丟到一邊，雙手交疊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挑眉道：“既然她現在就缺這部劇飛升...”
李懷棋眼眸微緊，提著一口氣。
“那我更不能讓她演了。”
李懷棋：....
“回去跟聞黛說，不可能。”
為了找她的麻煩，故意給她製造問題參演《沉默的十九樓》的演員，她不需要；更彆說聞黛在她這裡，已經拉入黑名單，成了需要規避的不稱職演員。
李懷棋竭力勸道：“她在名氣、商務資源上都非常適合《十九樓》。”
虞圖南：“比起名氣，我們選擇了一個事業態度、演技、外貌都非常貼切的女演員。”
“誰？”
“童臻。”
李懷棋愣了一會，半晌輕歎：“她還在演戲？出道時很亮眼。”
虞圖南沒接話。
李懷棋：“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李懷棋還想說什麼，辦公室的門響了兩下。
“進來。”
宋淮恩端著黑咖啡，邊打量李懷棋邊朝辦公桌前走，確認李懷棋衣服沒有打鬨的褶皺、臉上沒有被打出來的包，全身上下衣著工整後，默默鬆了口氣，將咖啡放到虞圖南的辦公桌邊，站在一邊沒動。
生怕待會打起來。
辦公桌周圍飄蕩著黑咖啡淡淡的醇香與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