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三合一(2 / 2)

虞圖南:“不想開。”

半晌,又補充:“累。”

紀嶼淮神情微頓,不語。

可能連虞圖南自己都沒有發現,當她為了說服對方,或者為了掩蓋事實,讓對方相信她的回答時,會故意強調著補充什麼。

一如現在。

良久後,紀

嶼淮點開音樂,在輕喚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的純音樂裡,聲音溫和:“下次虞總覺得累,可以找我。”

“我很閒。”

虞圖南認真思考著這句話。

她臨時改變行程回去,是為了見陸成午。

陸成午的案子正在審訊中,律師為了幫陸成午減刑,在陸成午本人的授意下,打電話找到了她。

據律師轉述,陸成午希望她能寫一份諒解書,表明虞圖南本人諒解、原諒了陸成午的所作所為。

虞圖南不會寫。

她去看陸成午,是為了“耀武揚威”,以勝利者的姿態打量一個失敗者。

這種想法很幼稚,很情緒化。

不是外人眼裡的“虞圖南”“應該”做的事。

財經新聞、頭條上的“虞圖南”完美無缺,有時候連她看了都覺得誇張。

紀嶼淮呢。

他眼裡的“虞圖南”有多完美。

車內安靜了一會,虞圖南轉頭:“我待會要去看守所,如果紀總不忙,麻煩送我過去。”

她故意說出了這個地名。

看守所,一個滿是故事,容易招惹諸多好奇、八卦的地方。

如果是陶易初,他會嘴巴叭叭,喋喋不休地問她去那乾什麼,他能不能幫什麼忙。

隻可惜,握著方向盤的人是紀嶼淮。

他隻會說:“好。”

“要不要休息一會,到機場後,我叫你。”

****

虞圖南剛到看守所,陸成午的律師便迎了上來,“虞小姐,您總算來了。”

律師頓了頓,朝紀嶼淮訕訕一笑:“紀總也來了。”

紀嶼淮不語。

站在虞圖南的側後方,像在跟所有人宣告,他站在虞圖南的陣營裡。

律師:“虞小姐,現在去見陸先生?”

“嗯。”

“紀總在休息室裡等著?”

紀嶼淮:“嗯。”

兩人態度淡淡,領著他們往前走的律師卻高度緊繃著。

虞圖南和紀嶼淮氣場太強大。

沒來由得叫他心慌。

王律師歎氣,腳步加快,隻想趕緊離這兩個人遠一點。

快到探監室時,他讓助理領著紀嶼淮去了旁邊的休息室。

王律師擠出一張笑臉:“紀總,您在這休息一會。”

紀嶼淮腳步停下,站在休息室門口,側頭看向虞圖南,聲音低沉又柔和:“虞總,我在這。”

虞圖南的心思都在陸成午身上,,隨意點頭,催促王律師趕緊去探監室。

一周不見,陸成午又蒼老了很多。

看到虞圖南,激動得瞬間起身,又在下一秒,重重坐下,恨得牙癢癢:“你還敢來。”

虞圖南坐好,麵無表情地冷聲說:“陸先生,是你的律師求我過來見你一麵,我才願意暫時放下陸氏集團的公務,勉強抽一點時間過來看你。”

“作為擁有5%股份的陸氏股東,陸先生,可以告訴你,陸氏集團發展重新步入正軌,我剛剛參加了子公司的剪彩儀式,酒會上,大家很有默契地忘記了‘陸成午’三個字,恭維我時都在誇虞總如何如何。”

“夠了!”陸成午低斥。

王律師連忙安撫,小聲提醒:“陸先生,諒解書。”

陸成午惱羞成怒:“你看她這高高在上的樣子,像是會給我寫諒解書的人?”

“她分明是來耀武揚威,炫耀戰利品!”

王律師擠出笑容,想辦法讓兩人和好:“怎麼會,虞小姐得到了您的股權,心裡必定是想著您的。”

虞圖南:“對。”

王律師笑了笑:“陸先生。”

陸成午心下一鬆,結果——

“我的意思是,陸成午說得對。我確實是為了炫耀戰利品而來。”

驚濤駭浪湧起,室內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陸成午氣急敗壞的喘息聲。

“諒解書?不可能。”

“陸成午,在這裡待五年不好嗎?”

陸成午咬牙切齒,嘴裡滲出幾絲鐵鏽的血味。

他恨不得當場衝到虞圖南麵前將她撕碎,殘餘的理智抓住了他,讓他不得不咽下嘴裡的血腥。

王律師苦著臉:“虞小姐,陸先生願意用剩下百分之三的股份,換取您的諒解書。”

陸成午咬牙重重哼了一聲。

他自認提出的條件誘惑力十足,虞圖南絕不會拒絕。

虞圖南之前處心積慮謀求他的股份,他不過是要一份諒解書,對她的生活不會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幾十個字就能得到3%的股份,虞圖南不會讓到嘴的鴨子飛了。

她不是愛錢嗎?

他給。

虞圖南靜靜聽著,對3%的股份沒什麼反應。

王律師:“或許,虞小姐還想要什麼?隻要寫諒解書,陸先生會儘可能滿足您的要求。”

“我不想要什麼。”

王律師:“哪怕是股份?”

虞圖南平靜地點頭:“哪怕是股份。”

陸成午心裡最後一點自信與期待消失殆儘,臉色慘白:“你什麼意思?”

聲音微微發顫:“股份,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

虞圖南一副穩操勝券的表情:“陸先生,股份和你的自由,我更喜歡後者。”

陸成午連連擺手,張皇失措地說:“不可能,你喜歡股份的,對不對?你喜歡的。”

虞圖南不語。

安靜像一劑猛藥,紮得陸成午猛然清醒。

虞圖南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股權、陸氏。要股份、搶陸氏隻是過程,這一場戰役的終點是——

剝奪他的自由。

虞圖南想讓他在監獄裡混沌五年,咬牙隱忍,帶著無儘的悔恨,度日如年。

不可能。

絕不可能。

陸成午猛地

起身,一個大步衝到虞圖南麵前,抓住她的手臂咆哮著:“給我諒解書,給我!”

王律師和站在門口的警衛連忙上前分開陸成午。

虞圖南麵無表情地揉搓著手腕上的紅痕。

“我不會寫諒解書。”

“請繼續生氣。這件事值得憤怒。”虞圖南起身,“如果沒有二十三年前的調包事件,你不會變成這樣。我也不會,陸先生,對你自己的所作所為生氣吧。”

“你...你!”

陸成午再也聽不到她的話,憤怒控製住大腦,耳邊響起的不是人聲,是震天的轟鳴。

“嗡嗡嗡”

耳鳴讓陸成午痛得崩潰。

最後一絲理智消失,他漲紅著臉起身,放聲大罵:“你這個不孝女!

聲音震天,透過牆壁,傳到遠處。

一字一字用儘了力氣,咬牙切齒,似乎還帶著憤怒的血腥味。

“踏馬狼子野心,陸氏在你手上遲早完蛋。”

“我當年就應該拋棄你,你不是東西,冷血無情,鬱瑾有你這樣的女兒,是她的不幸。”

“你..你..”

陸成午喘不過來,捂著胸口費力呼吸,腦門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喘息變得無比艱難。

他破口大罵,失去理智,毫無根據的發泄憤怒。

王律師暗自搖頭。

這一刻的陸成午,失去了所有的紳士素養,不再是慈善晚宴上西裝革履的陸氏老板,沒有翻雲覆雨的權利,更不是擁有無邊財富的成功者。

陸成午失敗了。

他走進虞圖南最後設置的陷進裡,按照虞圖南想要的那樣,開始像一個失敗者,咆哮、怒吼,任由情緒掌控人生,成了“暴力男”,“碌碌無為”的失敗者。

虞圖南拿走他的財富,剝奪他的自由,最後,影響他的情緒,讓他崩潰。

王律師被這一步步謹慎周全的計劃,震得頭皮發麻。

眼前的虞圖南仍沒什麼表情。

她起身,在一句句氣喘不定的咒罵聲中抬步,走到門口時,背影停了一秒。

陸成午死死盯著虞圖南的背影,妄圖從絕望裡尋找最後一絲渺小的希望。

即便,他知道不可能。

但對自由的向往與對監獄的厭棄讓他不得不最後一次求助虞圖南。

——這個被他丟棄的女兒。

虞圖南停了一秒。

又一秒。

這幾秒,變得很長很長。

長到足以讓陸成午安靜下來。

情緒發泄後,胸膛裡的憤怒轉化成對監獄生活的絕望與苦悶,半晌,低聲開口:“你幫我。”

“就這一次。”

“是我做錯了。”

他低頭,以失敗者的姿態尋求著寬慰與原諒。

雙眼浮腫,嘴角苦悶下墜,連身上的衣服都展現著他的無神。

沒有一點力氣。

虞圖南動了動。

手輕輕搭在門把手上:“後悔?”

傷害過受害者的人終於知道過去的不對,希冀得到諒解。

“她會這麼求你嗎。”

“你的原配,鬱瑾。”

“知道你出軌之後,會不會也難受得希望丈夫回歸家庭,可是,她被囚禁在婚姻的牢籠裡。”

“你剝奪了鬱瑾那麼多年的自由,讓陸子野成為你扶私生女上位的工具,在監獄裡待五年,又如何?”

“你想看到的景色,品嘗的美酒,想要得到的權利,呼吸的空氣,我都會代替你,享受下去。”

“再見。”

虞圖南推開門,禮貌又平靜地說:“五年後見。”

關門的瞬間,虞圖南聽到裡麵傳來的咆哮聲,以及驚慌失措的輕喚。

“陸先生?”

“陸先生?”

陸成午兩眼一閉,氣倒了。

警衛連忙跑出去找醫生,慌亂的腳步聲、輕喚聲、桌椅被推開的滋滋雜音混合到一起,一時慌亂不已。

看守所裡的走廊很長。

隻有另外一邊有窗,白天的走廊很暗。

光,不愛闖入這種地方。

虞圖南皺眉,一步步往門口的光亮走去。

走廊裡陰森森的,有點冷。

她原以為見到陸成午淪落到這地方會很高興。

至少,在過去她做計劃,引陸成午一步步走到地獄時,她都很高興。

每在腦海裡預演一遍陸成午無能的咆哮,預演他慘淡的彎身,向她求饒,都會無比興奮,喜悅控製大腦。

這種喜悅與舒心能持續很久。

來見陸成午的路上,見到他的過程中,甚至在離開那扇門之前,虞圖南一直暗自喜悅、興奮著。

無論表麵多麼平靜,流淌的血液已經沸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慶祝著最終的勝利。

直到——

離開那扇門。

戰爭終於結束。

她心裡卻像缺了一小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無論是上一世的陸成武,還是這一世的陸成午,他們都不是什麼好父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虞圖南對事業的努力與固執,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懂停下休息的激情,都來自對父親的反擊。

反擊,讓她能更加有激情有動力地活下去。

上一世,她靠著對陸成武的厭惡努力長大,力圖證明她會活得很好,後來她確實事業有成,可是父親去世,她失去了報複的機會。

這一次,她報複結束。

永遠高高在上,聲稱能掌控她命運的父親,被她狠狠打敗。

卻莫名悵然若失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了目標,還是因為那些謾罵。

——狼子野心。

——冷血無情。

——活該被丟棄。

這種話,聽得不少。

上一世也有。

其他人眼裡的虞圖南,好像總是這樣。

利益至上,冷漠,不會被私事左右,情緒管理得當,能力一流,是一位絕佳的合作夥伴。

合作夥伴這麼評價她,詆毀者說得和陸成午大差不差。

虞圖南一直以為自己不在意,如今發現想錯了。

她隻是普普通通的人。

刀子紮在心上,麵上不顯分毫,放在那等它自然治愈。

落了疤痕,一次比一次在意,直到今天,全然爆發。

腦海裡思緒翻湧。

腳步未曾停歇,等虞圖南回過神,已經走到了長廊儘頭。

門外暖融融的陽光灑在身上,溫暖和煦。

高度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

很舒服。

讓她從沉悶的情緒裡走了出來。

這種情緒不常有,但存在。

虞圖南每次都能很好的解決處理這些負麵情緒,也是這時候才想起被她落在休息室裡的紀嶼淮。

不過,沒有重新走到黑暗長廊,去見紀嶼淮的心情。

也暫時失去了跟他玩“好奇”遊戲的心思。

虞圖南打開手機,點開打車的小程序,邊往外走邊打車。

走了兩步。

遠處。

一道熟悉的頎長身影走來,輪廓深邃,眸光柔和。

陽光落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虞圖南不得不停下腳步,準備等紀嶼淮走過來,搶先一步說出打車的心思。

在腦海裡打好草稿。

虞圖南啟唇:“我...”

在看到他手裡的東西時,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

後麵的三個字還沒說出來,手心裡多了一道冰涼。

紀嶼淮彎唇:“小布丁。”

藍白色的塑料袋,印著可愛的卡通形象。

“吃嗎?”紀嶼淮問得小心,似在照顧她的情緒。

虞圖南猜到剛才紀嶼淮聽到了陸成午的大罵,沒說吃,也沒說不吃,認真問他:“現在是五毛還是一塊?”

她不想讓小布丁漲價。

記憶裡,媽媽放學時會給她一塊錢。

她和陸子野一人一根小布丁,背著書包蹦躂著往家裡走。

無論長大後銀行卡裡多了多少錢,每次遇到不順,隻要吃一根小布丁,她就會不自覺輕鬆下來。

“是一塊,對不對?”虞圖南低聲問。

這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包括她。

紀嶼淮上前一步,清冷的雪鬆伴著溫暖的陽光湧過來,他沒有回答,拿走她手心裡的小布丁,撕開包裝,遞過來。

紀嶼淮忽地開口:“圖南。”

一陣”汪汪汪”的犬吠響徹雲霄,無限回蕩,看守所的一群警員回來,在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裡,紀嶼淮的聲音無比明晰,像陽春三月天,帶著春意的溫柔。

他說:“如果你允許我站在你身邊幫你承擔一半,它永遠都隻會是你心裡期待的那個價格。”

“虞圖南,隻要你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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