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蘇醒(1 / 2)

醫院,人來人往。

行色匆忙。

醫護人員推著移動病床飛速往手術室奔去。

虞圖南毫無生氣地倒在病床上,唇角發白。

短發胡亂垂落到一邊。

像搖搖欲墜的落葉,毫無生機,倏忽搖曳凋零,沒來由地讓人心疼。

紀嶼淮沉默跟著,視線片刻不離虞圖南,直到被攔在手術室門口,愣愣看著她被推到門那邊。

腳步生根。

紀臣接到紀嶼淮的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手術室門口,氣喘籲籲,還沒來得及吐槽一句“究竟怎麼要來醫院,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在電話裡清楚,紀嶼淮,多說兩個字不會浪費你寶貴的人生,”看到手術室門口的場景,氣惱、埋怨,通通收了回去。

紀嶼淮背對著他。

手術室前的長廊清冷空曠,燈光下,影子被無限拉長。

西裝革履,沉穩淡漠。

仍是天之驕子,卻摻雜了幾l分沉悶與頹然,還有無法言喻的絕望。

紀臣從未想過,他會用“頹然、絕望”這種詞形容紀嶼淮。

過去一整年,紀嶼淮去哪都是眾星捧月的對象,哪會有這種時候。

湊近,紀臣才發現了點問題。

紀嶼淮一動不動地站著。

西裝褶皺,手心血紅一片。

紀臣瞬間慌了,連忙抓起紀嶼淮的手左右檢查,“你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發生了什麼事?”

紀嶼淮抽回手,低聲道:“我有事需要你辦,現在去公司一趟。”

“去什麼公司,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公司,”紀臣氣惱:“究竟發生了什麼?”

紀嶼淮怔愣,眼神稍顯空洞。

“手術室裡的人,是虞圖南。”

紀臣以為自己聽錯了,受到的驚嚇刺激不小,張皇失措半天愣是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虞...虞圖南,怎麼會。”

紀嶼淮闔眸,按下所有情緒,低聲道:“現在,你去陸氏集團本部一趟,以我的名義見倪君。”

聲音微顫。

“跟她說虞圖南出了車禍,正在搶救中,注意網上的輿論、信息,暫時不要泄露這件事。”

“她明白怎樣對陸氏更好。”

紀臣被紀嶼淮說出的驚天消息嚇得一時慌了神,腦袋一片空白。

“我去,這就去。”

剛走了幾l步,他又小跑著退了回來,像剛回過神,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你就....一直守在這裡?她為什麼會進手術室?很...危險嗎?”

回答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紀臣想到紀嶼淮展現出的近乎崩潰的壓抑與絕望,咬牙不肯走:

“我讓你嫂子過來陪你,等虞圖南醒來,照顧起來更方便。”

“不用。”

“不行。”紀臣

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十分強硬:“你不能一個人在這。”

紀嶼淮眼眸深邃,帶著能將人看穿的平靜:“無論什麼結果,我都不會去死,你可以放心去公司。”

“彆胡思亂想,我...”紀臣被戳中了心事,還想再“狡辯”一番,被紀嶼淮淡淡打斷。

“現在去。”

紀臣咬牙。

事情不能耽誤,又不能放任紀嶼淮一個人待在醫院。

虞圖南對紀嶼淮的重要性,無法估量。

紀臣平常沒少笑話紀嶼淮把紀琮忽悠進劇組演戲的事,常跟妻子黎姝調侃弟弟在旁人麵前冷靜正經,背地裡利用小侄子牽線搭橋。

但,玩笑歸玩笑。

誰都不會質疑紀嶼淮的心意。

如果不是虞圖南過於重要,紀嶼淮不會拐彎抹角,用這種辦法見虞圖南。

權衡再三,紀臣離開前給黎姝打了通電話,讓她守在醫院。

辦完事,紀臣拎著晚餐匆匆往醫院跑,還沒上樓,從電話裡聽到了一則噩耗。

——虞圖南成了植物人。

...

紀臣和黎姝寸步不離地陪在紀嶼淮身邊,生怕他做出什麼事來。

紀嶼淮沉默地站在病床邊。

神情平靜。

但平靜之下,潛藏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痛苦、絕望、崩潰。

□□還在,靈魂備受煎熬。

一個小時過去。

紀嶼淮身形微動。

他側臉微昂,喉結滾了兩圈。

“通知他們。”

紀臣愣了愣。

“誰?”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

說得平靜。

但這四個名字放在現在,就是四顆巨雷,隨時有引炸的危險。

“你們可以離開了,紀琮需要人照顧。”紀嶼淮語氣淡淡。

紀臣、黎姝怎麼敢走。

他們尚不知道虞圖南為什麼會出事,又為什麼是紀嶼淮送她到醫院裡,事發時發生了什麼,周圍有沒有其他人。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出現後,還有一番風雨。

誰都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紀嶼淮還需要照顧,紀臣、黎姝自然而然地把紀嶼淮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黎姝出門打個電話,讓家裡的阿姨看著點紀琮,紀臣則假裝離開,在外麵透風,思緒混亂。

不知道懵了多久,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穿過走廊,一路小跑到病房前。

紀臣和黎姝連忙趕回來。

剛走到門口,破碎的哭聲一陣又一陣。

薑朝暮坐在病床邊,肩膀微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停頓間,她擦去雙頰的淚痕,倔強又固執地看向紀嶼淮:

“你在騙人。”

許獨行臉色發白。

“怎麼會出車禍?”

陸子野剛出事

,虞圖南就出車禍進醫院?_[(,難免不讓人多想,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放棄了生命。

陸子野出事,虞圖南總是最傷心的那一個。

這是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擔心害怕的點。

過去一個月他們死死守在虞圖南身邊,照顧她的情緒,不管多難過都不敢流露分毫。

好不容易等到前兩天向大家敞開心扉,誰會想要麵臨這樣的局麵?

虞圖南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點從未變過。

季湛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很久終於找回了思緒,呆呆地呢喃:“圖南姐開車很小心。”

紀嶼淮偏頭,躲開三人的目光:“是我的錯。”

四個字,如驚雷一般落下。

“是我讓她開車送我回家,因此出了事。”

站在門口的紀臣心中一緊,下意識推門而入,忙為弟弟開脫、解釋:“紀嶼淮,不要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誰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紀嶼淮臉沉了沉:“哥,帶嫂子離開這裡。”

紀臣不動,黎姝上前相勸。

薑朝暮顯然沒有心情看這對兄弟的表演,她隻在意紀嶼淮說的話。

“你明知道她狀態不好,為什麼讓她開車,還送你?”

紀嶼淮不語,側身將紀臣、黎姝推到病房外,關上門,獨自麵對病房內的風暴。

黎姝在門口站立不安,“小叔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誰都知道虞圖南在薑朝暮、許獨行、季湛心裡的地位,把責任往身上攬,就是跟他們作對,把自己往火腿上送。

紀臣很亂。

他不知道病房裡鬨了些什麼,時而傳來破碎的哭聲,時而又成了崩潰無助的控訴。

十分鐘後,紀嶼淮被薑朝暮趕出來,杏眸裡全是對他的恨意。

“你沒資格見圖南!”

***

薑朝暮說到做到。

往後一周,紀嶼淮被攔在病房外,失去了靠近虞圖南的資格。

他成了讓虞圖南出事的罪魁禍首,是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厭惡的第一人。

虞圖南出事的第九天,紀嶼淮沒有見到她。

他很想她。

他可以動用手段,調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離開病房,又或者給薑清、季文柏、許威嚴施加壓力。

紀嶼淮沒有。

他們是她的弟弟妹妹,是他允諾會照顧的人。

做好了被恨一輩子的打算,紀嶼淮坐在辦公室裡,麵無表情地處理著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的報複。

和季氏的宣傳合作突然終止,全息遊戲又遲遲未上映,股東都在鬨不滿。

薑朝暮動用家裡的關係,逼迫紀嶼淮退出南北影視,賣出手裡的股份。

祁逾白寧可賠付天價違約金,也要違約,拒絕在盛澤全息遊戲發布會上出席。

...

紀嶼淮平靜地處理著一

件件帶著恨意的麻煩事,紀臣一天來三次,次次欲言又止。

誰都不知道,紀嶼淮為什麼會發瘋攬下責任,成為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憎恨的勁敵。

第九天,紀臣沒有再問。

他好像知道了點什麼。

失去了陸子野、虞圖南的薑朝暮、季湛、許獨行沒有崩潰,他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們沒有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沒有墜入深淵,反而將報複紀嶼淮當成唯一的工作。

恨,成了他們人生的支撐點。

紀臣知道,卻不敢說。

紀嶼淮心疼虞圖南的弟弟妹妹,但是,誰又來心疼他。

第十天,紀嶼淮終於有了見虞圖南的機會。

陳律師依照虞圖南的意思,請季湛、薑朝暮、許獨行、祁逾白、李懷棋、紀嶼淮、宋淮恩、薑清、季文柏、許威嚴一同去了病房,宣讀她的遺囑。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三個人本不想見紀嶼淮,但陳律師百般強調這是虞圖南的意思,他們不得不聽。

紀嶼淮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病床上略顯瘦削的身影。

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許多。

陳律師:“虞圖南女士出事前幾l天,曾立下過一份遺囑。”

“過程有視頻記錄,同時請了公證人公證。”

陳律師點開視頻,退到一旁,讓他們看。

視頻裡,虞圖南素顏,氣色還不錯。

她坐在沙發裡,平靜地麵對律師:“陸子野車禍後,我似乎知曉了世事無常,死亡離我並不遙遠。除了陸子野,我在血緣上沒有其他親人,旁係親戚不想認,如果我出了事,財產恐怕不好處理,陸氏會受到很大影響。”

“我不想咒自己,隻是立下遺囑,總歸保險一點。”

提前立遺囑這種事,在商圈裡很常見。

天有不測風雲,立遺囑能保護財產、避免爭端,薑清、季文柏都私下做了。

視頻裡,虞圖南還在說:“如果我死了,麻煩將我的財產分成以下幾l個部分贈予。”

“南北影視中的所有股份,交由祁逾白,有了這些,總歸不用受娛樂圈其他資本桎梏。”

“至於陸氏集團,我始終支持倪君,但是,股東大會前需要問問紀嶼淮的意思。我相信他的決斷。”

“陸氏股份,平均分成五份,其中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一人一份。”

“剩下的動產裡,給宋淮恩宋特助在本地買一套三千萬內的房,服務陸子野,他著實辛苦。”

“另外,將我購置的私人飛機以及旗下的布加尼威龍和商務車送給李懷棋,祁逾白工作忙,他能帶衣衣四處轉轉。”

“薑清和季文柏、許威嚴不缺錢,財產不用給他們。隻是,在前麵加上一條,薑朝暮、許獨行、季湛想要得到我的財產,需要每周回家看各自父母一次,這是義務。”

...

虞圖南一邊想

一邊說,說了很多。

律師快速記錄著。

等到虞圖南短暫停下後,陳律師恭敬問:“陸氏的股份,還有五分之一,您要送給誰?”

虞圖南唇角微抬,眼裡出現了一點笑意:“給紀嶼淮。”

“我喜歡過他,也相信他。”

病房裡刹那安靜下來。

紀嶼淮怔愣。

“我?”

陳律師點頭一笑。

“是的,第五位受益人,是您。”

視頻還在繼續。

陳律師:“根據您現在的情況,你是否需要跟陸子野留點什麼?”

頓了頓,陳律師禮貌一笑:“他隨時有蘇醒的機會。”

虞圖南輕輕搖頭,說得認真:“如果他醒,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總不會不管他的。”

像是才想到什麼,虞圖南淡淡補償:“你提醒了我,如果我跟陸子野一樣,也成了植物人,一年後如果還未醒,便按照死亡的意思,分割財產,但為了防止我沉睡時,公司出現什麼問題,麻煩陳律師提前宣讀遺囑,公司的管理權,一定要安排清楚。”

“這種幾l率很小,但不是沒有。”虞圖南語氣平靜:“以防萬一吧。”

陳律師猶豫半晌:“確定一年後就要分割財產嗎?公司管理權可以提前安排,隻是一年是不是太短了些,就如同您說的萬一,萬一您一年後醒來,會一無所有。”

虞圖南輕笑,聲音溫柔悅耳。

“不會的。”

“他們不會讓我身無分文的。”

誰都知道,他們指代著誰。

薑朝暮抿唇,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她不知道現在應該恨紀嶼淮還是原諒他,理智告訴她,得原諒。

紀嶼淮是虞圖南喜歡的人,她絕不希望有人討厭他,可是...

感情不受控。

憑什麼呢。

憑什麼這麼好的虞圖南,因為送紀嶼淮遭遇車禍。

季湛、許獨行同樣無法接受。

一行人沉默地離開。

紀嶼淮走在最後麵,被趕出去前,深深往床上看了一眼。

他沉默地關上門,對上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複雜地目光,淡淡道:“你們有理由繼續恨我。”

“我是始作俑者。”

“明知道她狀態不佳,明知道她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仍這樣做了。”

這兩句話,讓原本已經熄滅的火苗蹭蹭往上竄。

“你知道她不會拒絕你?”薑朝暮杏眸含淚。

紀嶼淮不語,側身離開。

走遠了,隱約能聽到薑朝暮低低的哭泣。

“我討厭他。”

“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

下午,紀嶼淮收到了一個同城快遞,到付件。

需要他本人親自簽收。

奇件人:虞圖南。

紙盒裡放著一個八角音盒。

紀嶼淮見過。

那天,虞圖南原本要送給他的轉正禮物。

他們在一起的禮物。

八角音盒被摔過,有幾l道裂痕。

最下麵,放著一張卡片。

上麵的字,雋永好看。

——如果我能回來,你可以給我讓你重新轉正的機會嗎。

紀嶼淮笑得苦澀。

怎麼會不願意。

***

另一個世界裡。

老式矮房前,虞圖南愣愣看著朝她奔來的陸子野。

四五歲的模樣,還很小。

小臉稚嫩,眼眸很亮,邁著短腿興奮跑過來,然後——

跟她擦肩而過。

“姐!”

“吃糖葫蘆!”

虞圖南心裡軟了一片。

好久..

沒有見到這麼活潑的陸子野了。

小小的,活著。

在說話的陸子野。

積攢了一個多月的壓抑情緒總算散了一些,虞圖南眉眼彎彎,視線隨他轉動。

她根本不記得陸子野給她送糖葫蘆這回事。

印象裡的陸子野,小時候沒這麼乖巧。

這般想著,虞圖南轉身,想看看小時候的她什麼反應。

意料之外,沒有誇獎,沒有擁抱。

視野裡。

小小的虞圖南一把摔下糖葫蘆,紅腫的眼睛泛血:“都怪你要吃東西,媽媽死掉了。”

“都怪你!”

稚嫩的小女孩雙手握拳,死死盯著陸子野,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都怪你,害我沒有了媽媽!”

失去媽媽的痛苦太沉重,小女孩受不住。

她一把推開陸子野,邊哭邊跑,從虞圖南身邊擦肩而過,直至消失到遠方。

虞圖南雙頰失了血色,無措地看著遠處的陸子野。

小小的一個,嘴巴癟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在刹那間哭出來。

下一秒,還是忍不住。

抓著糖葫蘆的小手無聲抹去滾落下來的淚水。

虞圖南下意識上前。

她不記得小時候跟陸子野說過這種話。

而現在,大概是媽媽剛死的那段時間。

陸子野還小,不懂什麼生離死彆,大人安慰他媽媽住在醫院裡,生了病,要過段時間回來,或許還給他塞了點錢,安慰打發他。

小孩子不懂。

他洋洋得意地買了最愛吃的糖葫蘆,像寶貝一樣遞給了姐姐。

虞圖南蹲下來想安慰他,可是還沒走到他身邊,天旋地轉。

世界忽然開始墜落。

周圍的一切像碎片一樣,慢慢消失。

委屈哭泣的陸子野,矮房街道,都像玻璃一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係統出現。

【第一次機會失敗】

【祝願您下次成功】

虞圖南正想發問,滋滋電流聲迅速消失。

沒有給她半點機會。

係統擺明是想讓她自己探索。

頭,疼了很久。

虞圖南還沒從曾摔過陸子野糖葫蘆的難過裡走出來。

係統說,她有兩次改變陸子野跟係統交易的機會。

而第一次,已經失敗。

是否就說明——

陸子野記住了她年少時的埋怨,甩掉的糖葫蘆和埋怨的咆哮深深紮根在他心裡。

母親死後,父親不願意管他們,時常打罵他們。

在一次次打罵聲裡,他終於明白“母親死亡”的意思。

死亡,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就是沒有人再保護他們,愛著他們了。

再後來,陸成武也死了。

她跟陸子野被迫分離,一個待在舅舅家,一個住在姑媽家。

寄人籬下,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

不美好的童年加深了陸子野的自責。

他開始相信,是他造成了她不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想補償她,讓她成為光鮮亮麗?[(”的女主角。

即便,讓他去死,他也願意。

虞圖南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無聲流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十米外傳來刺耳的喧鬨聲。

“陸子野,後天周日,去踢足球嗎?”

十多歲的小男孩抱著足球,興奮衝到陸子野身邊。

陸子野抓著書包肩帶,搖頭一笑,說得驕傲:

“周日我要去遊樂場。”

“哇!”

周圍同學們霎時放光。

陸子野沒有多說,告彆同學,往姑媽家裡走。

小時候,沒人來接。

都是自己走回家。

學校離家裡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陸子野路過賣零食的小賣部,走在人行道,盯著五毛一串的糖葫蘆看了會,扯了扯書包肩帶,抿唇,低著頭往前麵走。

虞圖南上下摸了摸口袋,有個老式的五塊紙幣,快速買了兩串糖葫蘆跟上。

她絞儘腦汁想著開場白,要怎麼一邊跟陸子野交代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的同時,又把這串糖葫蘆送出去。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年代人販子特彆多。

治安也不好。

虞圖南擰眉。

在沒想出合理的借口前,她隻能慢吞吞的跟上。

走了十多分鐘,虞圖南後知後覺發現這好像不是回姑媽家的路。

陸子野又轉了兩圈,忽地在路口停下,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麵。

虞圖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微滯。

對麵中學剛放學。

長空萬裡下,“第一中學”的標牌亮得晃人眼。

是——她的初中。

小虞圖南穿著洗得

發白的外套,戴著紅領巾走了出來。

手上,拎著一個藍白印著動漫圖案的書包。

?本作者十碗大米飯提醒您《龍傲天他親姐穿來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舅舅家跟姑媽家方向相反。

她往左邊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小臉嚴肅地擰成一團,又理了理紅領巾,往右邊走。

陸子野沒料到姐姐會突然往他的方向走,連忙退後兩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虞圖南身上。

一大一小,大眼對小眼。

“對不起。”

陸子野低頭,老實巴巴地說。

虞圖南眸光一閃,笑了笑:“和你沒有關係,是我往前走沒注意。”

“送你一串糖葫蘆,當作賠罪。”

“要哪串?”

陸子野抿唇,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姐姐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

話音剛落,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

“陸子野,你怎麼在這裡?”

小圖南拎著書包,格外嚴肅。

“你逃課了?”

“沒有。”

虞圖南不得不承認,小時候的她真的很不討喜。

太嚴肅了。

“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他,送他糖葫蘆想賠罪,他拒絕了,說姐姐不讓他吃,你就是他的姐姐?”虞圖南輕柔問。

小圖南擰眉看過來。

“你是誰?”

虞圖南在看到小圖南的書包時,已經想好了所有解釋,她笑了笑:“我知道你。”

“第一中學今天舉辦六一兒童節,中間有一個獻愛心的活動。你這個書包,就是貧困生專屬,對嗎?”虞圖南彎腰,跟小圖南持平:“我就是送你書包的人。”

“我聽說,你叫虞圖南,巧合的是我也叫虞圖南,所以送你書包。”虞圖南說得很有底氣。

事實上並沒有這個人。

學校舉辦了這場活動。

但是小小的她,怎麼會懂這些。

眼前的圖南終究太小,不懂辨彆,大人隨口一忽悠,就能把她唬住。

小圖南霎時陰天轉晴,笑得燦爛:“謝謝姐姐!”

“不客氣。”

虞圖南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隻要不嚴肅,小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陸子野無措地站在一邊。

虞圖南將兩串糖葫蘆送給他們:“可以吃了吧?”

陸子野看了看小圖南,等她收下後,嘴角偷偷彎了彎,受不住誘惑,也接了。

虞圖南:“不過小圖南說得很對,陌生人的食物不要接,聽到了嗎?”

回應她的,是兩個學生整齊劃一的點頭。

虞圖南笑了笑。

真有默契。

真可愛。

虞圖南找了一處公園,等兩個小朋友高興地吃糖葫蘆,小圖南不能太晚回家,她還得回家打掃,把沒吃完的三顆糖葫蘆用原本的薄膜包好,推了推學校發的書包。

“給

你。”

陸子野呆呆看著麵前出現的新書包,臉上一喜,正要接過,瞥見姐姐黑色的醜書包,下意識縮回手。

“姐姐,你用。”

他知道,姐姐用的書包,是舅舅孩子用的。

小圖南不說話,僵硬地把書包塞到他懷裡,捏緊糖葫蘆,偏頭禮貌地跟虞圖南說:“謝謝姐姐的書包,我回家了。”

虞圖南心裡複雜。

她比誰都希望小時候的圖南能幸福快樂,沒有金錢的壓力,不用背彆人用過的書包,不用係彆人用過的紅領巾。

可是...

她也想做個好姐姐。

“我再送你一個書包,等等。”虞圖南摸摸小圖南柔軟的頭發:“等我兩天,你們一起背新書包。”

她現在沒錢。

必須找個營生的手段。

陸子野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連書包都不敢碰。

虞圖南心疼地把他的粉色書包取下來,將裡麵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拿著吧。”

“我再送你姐姐一個。”

陸子野用的是姑媽家女兒的書包。

粉色的。

小時候沒少被同學笑話。

“好好學習。”

“這個粉色書包,就送給我吧。”

陸子野和小圖南都不能在外麵久留,虞圖南跟他們約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後,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人影消失不見,她才找到了係統。

【你需要給我一個住所。】

電流聲響起,但無人說話。

【沒有住所可以,再給我五十塊錢。】

稍許,她口袋裡出現了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十年前的五十塊,值點錢。

虞圖南連公交車都不舍得坐,依照記憶加問路人,走了四十多分鐘才找到大市場。

在裡麵選了幾l件低價童裝,直奔夜市擺攤。

辛苦費不好賺。

等她把衣服誇得天花亂墜,布料、設計一通彩虹屁後,好不容易把衣服賣了出去。

五十塊變成了一百零三塊。

旁邊小攤的老板見她很會說話,聘請她幫忙照看攤子,賣一件衣服,給她四塊錢。

虞圖南一整晚沒睡,清晨時,懷揣著兩百三十五塊的巨款,買了一個稍微大點的書包。

第二天,她四處找可以租的便宜房子。

還好這時候租房價格都不高。

一百塊錢租的小房間,雖然破,但能住。

周日,她想起陸子野說要去遊樂場的話,七拐八拐,跑到了舅舅家。

母親出車禍後,父親得到了一筆賠償款。

不多。

父親後來也出了車禍,賠償款理應給他們,但礙於他們還沒成年,便寄養在舅舅、姑媽家,賠償款便一分為二,給了他們。

按理來說,錢要在他們成年後給他們,可勢力的

姑媽和舅舅已經把這筆錢挪為己用。

還日日PUA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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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圖南小時候不敢反抗,也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現在想想,總歸有點氣。

舅舅確實養育了她,供她讀書,這點不假。可花在她身上的錢還沒有賠償款的五十分之一,整日罵她,讓她回家打掃。

如果想得沒錯,小圖南應該在家裡打掃屋子,舅舅、舅媽則帶著孩子整日泡在茶館裡。

舅舅家在一樓臨街的地方。

路過就能看到。

虞圖南過去時,小圖南剛好出門倒垃圾,看到她,激動了兩秒。

“姐姐!”

虞圖南輕笑,“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頓了頓,她補充:“陸子野在遊樂園。”

小圖南自然向往,剛高興沒兩秒,抿唇搖搖頭。

“不行,我還沒有打掃完,舅媽回來會生氣。”

虞圖南擰眉:“他們花你的錢,生氣的應該是你。”

小圖南隱約理解。

但又不敢做什麼。

她還太小。

下個學期開學,也隻是剛上初二的孩子。

虞圖南:“要不要把陸子野從姑媽家裡接出來,你們出來租房住?”

“會辛苦點,但也會開心。”

小圖南懵懂。

揪著垃圾袋,不知道說什麼。

虞圖南淡淡一笑:“那我幫你一起做家務,做完,我們去遊樂場?”

“不用了姐姐,你陪陸子野吧。”

虞圖南哪肯。

小圖南才初一,還小,做家務慢吞吞的,哪有大人解決快。

她一把將垃圾袋扔到垃圾桶裡,牽著小圖南的手往家裡走:“我們都叫虞圖南,你開心,就是我開心。”

虞圖南花了約半個小時,清掃舅舅家,途中背著小圖南去了舅舅、舅媽的臥室,仔細翻找存折。

最後,還真被她找到了。

給他們的賠償款還剩一半。

約有五萬。

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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