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人來人往。
行色匆忙。
醫護人員推著移動病床飛速往手術室奔去。
虞圖南毫無生氣地倒在病床上,唇角發白。
短發胡亂垂落到一邊。
像搖搖欲墜的落葉,毫無生機,倏忽搖曳凋零,沒來由地讓人心疼。
紀嶼淮沉默跟著,視線片刻不離虞圖南,直到被攔在手術室門口,愣愣看著她被推到門那邊。
腳步生根。
紀臣接到紀嶼淮的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手術室門口,氣喘籲籲,還沒來得及吐槽一句“究竟怎麼要來醫院,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在電話裡清楚,紀嶼淮,多說兩個字不會浪費你寶貴的人生,”看到手術室門口的場景,氣惱、埋怨,通通收了回去。
紀嶼淮背對著他。
手術室前的長廊清冷空曠,燈光下,影子被無限拉長。
西裝革履,沉穩淡漠。
仍是天之驕子,卻摻雜了幾l分沉悶與頹然,還有無法言喻的絕望。
紀臣從未想過,他會用“頹然、絕望”這種詞形容紀嶼淮。
過去一整年,紀嶼淮去哪都是眾星捧月的對象,哪會有這種時候。
湊近,紀臣才發現了點問題。
紀嶼淮一動不動地站著。
西裝褶皺,手心血紅一片。
紀臣瞬間慌了,連忙抓起紀嶼淮的手左右檢查,“你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發生了什麼事?”
紀嶼淮抽回手,低聲道:“我有事需要你辦,現在去公司一趟。”
“去什麼公司,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公司,”紀臣氣惱:“究竟發生了什麼?”
紀嶼淮怔愣,眼神稍顯空洞。
“手術室裡的人,是虞圖南。”
紀臣以為自己聽錯了,受到的驚嚇刺激不小,張皇失措半天愣是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虞...虞圖南,怎麼會。”
紀嶼淮闔眸,按下所有情緒,低聲道:“現在,你去陸氏集團本部一趟,以我的名義見倪君。”
聲音微顫。
“跟她說虞圖南出了車禍,正在搶救中,注意網上的輿論、信息,暫時不要泄露這件事。”
“她明白怎樣對陸氏更好。”
紀臣被紀嶼淮說出的驚天消息嚇得一時慌了神,腦袋一片空白。
“我去,這就去。”
剛走了幾l步,他又小跑著退了回來,像剛回過神,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你就....一直守在這裡?她為什麼會進手術室?很...危險嗎?”
回答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紀臣想到紀嶼淮展現出的近乎崩潰的壓抑與絕望,咬牙不肯走:
“我讓你嫂子過來陪你,等虞圖南醒來,照顧起來更方便。”
“不用。”
“不行。”紀臣
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十分強硬:“你不能一個人在這。”
紀嶼淮眼眸深邃,帶著能將人看穿的平靜:“無論什麼結果,我都不會去死,你可以放心去公司。”
“彆胡思亂想,我...”紀臣被戳中了心事,還想再“狡辯”一番,被紀嶼淮淡淡打斷。
“現在去。”
紀臣咬牙。
事情不能耽誤,又不能放任紀嶼淮一個人待在醫院。
虞圖南對紀嶼淮的重要性,無法估量。
紀臣平常沒少笑話紀嶼淮把紀琮忽悠進劇組演戲的事,常跟妻子黎姝調侃弟弟在旁人麵前冷靜正經,背地裡利用小侄子牽線搭橋。
但,玩笑歸玩笑。
誰都不會質疑紀嶼淮的心意。
如果不是虞圖南過於重要,紀嶼淮不會拐彎抹角,用這種辦法見虞圖南。
權衡再三,紀臣離開前給黎姝打了通電話,讓她守在醫院。
辦完事,紀臣拎著晚餐匆匆往醫院跑,還沒上樓,從電話裡聽到了一則噩耗。
——虞圖南成了植物人。
...
紀臣和黎姝寸步不離地陪在紀嶼淮身邊,生怕他做出什麼事來。
紀嶼淮沉默地站在病床邊。
神情平靜。
但平靜之下,潛藏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痛苦、絕望、崩潰。
□□還在,靈魂備受煎熬。
一個小時過去。
紀嶼淮身形微動。
他側臉微昂,喉結滾了兩圈。
“通知他們。”
紀臣愣了愣。
“誰?”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
說得平靜。
但這四個名字放在現在,就是四顆巨雷,隨時有引炸的危險。
“你們可以離開了,紀琮需要人照顧。”紀嶼淮語氣淡淡。
紀臣、黎姝怎麼敢走。
他們尚不知道虞圖南為什麼會出事,又為什麼是紀嶼淮送她到醫院裡,事發時發生了什麼,周圍有沒有其他人。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出現後,還有一番風雨。
誰都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紀嶼淮還需要照顧,紀臣、黎姝自然而然地把紀嶼淮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黎姝出門打個電話,讓家裡的阿姨看著點紀琮,紀臣則假裝離開,在外麵透風,思緒混亂。
不知道懵了多久,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穿過走廊,一路小跑到病房前。
紀臣和黎姝連忙趕回來。
剛走到門口,破碎的哭聲一陣又一陣。
薑朝暮坐在病床邊,肩膀微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停頓間,她擦去雙頰的淚痕,倔強又固執地看向紀嶼淮:
“你在騙人。”
許獨行臉色發白。
“怎麼會出車禍?”
陸子野剛出事
,虞圖南就出車禍進醫院?_[(,難免不讓人多想,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放棄了生命。
陸子野出事,虞圖南總是最傷心的那一個。
這是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擔心害怕的點。
過去一個月他們死死守在虞圖南身邊,照顧她的情緒,不管多難過都不敢流露分毫。
好不容易等到前兩天向大家敞開心扉,誰會想要麵臨這樣的局麵?
虞圖南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點從未變過。
季湛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很久終於找回了思緒,呆呆地呢喃:“圖南姐開車很小心。”
紀嶼淮偏頭,躲開三人的目光:“是我的錯。”
四個字,如驚雷一般落下。
“是我讓她開車送我回家,因此出了事。”
站在門口的紀臣心中一緊,下意識推門而入,忙為弟弟開脫、解釋:“紀嶼淮,不要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誰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紀嶼淮臉沉了沉:“哥,帶嫂子離開這裡。”
紀臣不動,黎姝上前相勸。
薑朝暮顯然沒有心情看這對兄弟的表演,她隻在意紀嶼淮說的話。
“你明知道她狀態不好,為什麼讓她開車,還送你?”
紀嶼淮不語,側身將紀臣、黎姝推到病房外,關上門,獨自麵對病房內的風暴。
黎姝在門口站立不安,“小叔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誰都知道虞圖南在薑朝暮、許獨行、季湛心裡的地位,把責任往身上攬,就是跟他們作對,把自己往火腿上送。
紀臣很亂。
他不知道病房裡鬨了些什麼,時而傳來破碎的哭聲,時而又成了崩潰無助的控訴。
十分鐘後,紀嶼淮被薑朝暮趕出來,杏眸裡全是對他的恨意。
“你沒資格見圖南!”
***
薑朝暮說到做到。
往後一周,紀嶼淮被攔在病房外,失去了靠近虞圖南的資格。
他成了讓虞圖南出事的罪魁禍首,是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厭惡的第一人。
虞圖南出事的第九天,紀嶼淮沒有見到她。
他很想她。
他可以動用手段,調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離開病房,又或者給薑清、季文柏、許威嚴施加壓力。
紀嶼淮沒有。
他們是她的弟弟妹妹,是他允諾會照顧的人。
做好了被恨一輩子的打算,紀嶼淮坐在辦公室裡,麵無表情地處理著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的報複。
和季氏的宣傳合作突然終止,全息遊戲又遲遲未上映,股東都在鬨不滿。
薑朝暮動用家裡的關係,逼迫紀嶼淮退出南北影視,賣出手裡的股份。
祁逾白寧可賠付天價違約金,也要違約,拒絕在盛澤全息遊戲發布會上出席。
...
紀嶼淮平靜地處理著一
件件帶著恨意的麻煩事,紀臣一天來三次,次次欲言又止。
誰都不知道,紀嶼淮為什麼會發瘋攬下責任,成為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憎恨的勁敵。
第九天,紀臣沒有再問。
他好像知道了點什麼。
失去了陸子野、虞圖南的薑朝暮、季湛、許獨行沒有崩潰,他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們沒有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沒有墜入深淵,反而將報複紀嶼淮當成唯一的工作。
恨,成了他們人生的支撐點。
紀臣知道,卻不敢說。
紀嶼淮心疼虞圖南的弟弟妹妹,但是,誰又來心疼他。
第十天,紀嶼淮終於有了見虞圖南的機會。
陳律師依照虞圖南的意思,請季湛、薑朝暮、許獨行、祁逾白、李懷棋、紀嶼淮、宋淮恩、薑清、季文柏、許威嚴一同去了病房,宣讀她的遺囑。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三個人本不想見紀嶼淮,但陳律師百般強調這是虞圖南的意思,他們不得不聽。
紀嶼淮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病床上略顯瘦削的身影。
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許多。
陳律師:“虞圖南女士出事前幾l天,曾立下過一份遺囑。”
“過程有視頻記錄,同時請了公證人公證。”
陳律師點開視頻,退到一旁,讓他們看。
視頻裡,虞圖南素顏,氣色還不錯。
她坐在沙發裡,平靜地麵對律師:“陸子野車禍後,我似乎知曉了世事無常,死亡離我並不遙遠。除了陸子野,我在血緣上沒有其他親人,旁係親戚不想認,如果我出了事,財產恐怕不好處理,陸氏會受到很大影響。”
“我不想咒自己,隻是立下遺囑,總歸保險一點。”
提前立遺囑這種事,在商圈裡很常見。
天有不測風雲,立遺囑能保護財產、避免爭端,薑清、季文柏都私下做了。
視頻裡,虞圖南還在說:“如果我死了,麻煩將我的財產分成以下幾l個部分贈予。”
“南北影視中的所有股份,交由祁逾白,有了這些,總歸不用受娛樂圈其他資本桎梏。”
“至於陸氏集團,我始終支持倪君,但是,股東大會前需要問問紀嶼淮的意思。我相信他的決斷。”
“陸氏股份,平均分成五份,其中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一人一份。”
“剩下的動產裡,給宋淮恩宋特助在本地買一套三千萬內的房,服務陸子野,他著實辛苦。”
“另外,將我購置的私人飛機以及旗下的布加尼威龍和商務車送給李懷棋,祁逾白工作忙,他能帶衣衣四處轉轉。”
“薑清和季文柏、許威嚴不缺錢,財產不用給他們。隻是,在前麵加上一條,薑朝暮、許獨行、季湛想要得到我的財產,需要每周回家看各自父母一次,這是義務。”
...
虞圖南一邊想
一邊說,說了很多。
律師快速記錄著。
等到虞圖南短暫停下後,陳律師恭敬問:“陸氏的股份,還有五分之一,您要送給誰?”
虞圖南唇角微抬,眼裡出現了一點笑意:“給紀嶼淮。”
“我喜歡過他,也相信他。”
病房裡刹那安靜下來。
紀嶼淮怔愣。
“我?”
陳律師點頭一笑。
“是的,第五位受益人,是您。”
視頻還在繼續。
陳律師:“根據您現在的情況,你是否需要跟陸子野留點什麼?”
頓了頓,陳律師禮貌一笑:“他隨時有蘇醒的機會。”
虞圖南輕輕搖頭,說得認真:“如果他醒,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總不會不管他的。”
像是才想到什麼,虞圖南淡淡補償:“你提醒了我,如果我跟陸子野一樣,也成了植物人,一年後如果還未醒,便按照死亡的意思,分割財產,但為了防止我沉睡時,公司出現什麼問題,麻煩陳律師提前宣讀遺囑,公司的管理權,一定要安排清楚。”
“這種幾l率很小,但不是沒有。”虞圖南語氣平靜:“以防萬一吧。”
陳律師猶豫半晌:“確定一年後就要分割財產嗎?公司管理權可以提前安排,隻是一年是不是太短了些,就如同您說的萬一,萬一您一年後醒來,會一無所有。”
虞圖南輕笑,聲音溫柔悅耳。
“不會的。”
“他們不會讓我身無分文的。”
誰都知道,他們指代著誰。
薑朝暮抿唇,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她不知道現在應該恨紀嶼淮還是原諒他,理智告訴她,得原諒。
紀嶼淮是虞圖南喜歡的人,她絕不希望有人討厭他,可是...
感情不受控。
憑什麼呢。
憑什麼這麼好的虞圖南,因為送紀嶼淮遭遇車禍。
季湛、許獨行同樣無法接受。
一行人沉默地離開。
紀嶼淮走在最後麵,被趕出去前,深深往床上看了一眼。
他沉默地關上門,對上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複雜地目光,淡淡道:“你們有理由繼續恨我。”
“我是始作俑者。”
“明知道她狀態不佳,明知道她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仍這樣做了。”
這兩句話,讓原本已經熄滅的火苗蹭蹭往上竄。
“你知道她不會拒絕你?”薑朝暮杏眸含淚。
紀嶼淮不語,側身離開。
走遠了,隱約能聽到薑朝暮低低的哭泣。
“我討厭他。”
“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
下午,紀嶼淮收到了一個同城快遞,到付件。
需要他本人親自簽收。
奇件人:虞圖南。
紙盒裡放著一個八角音盒。
紀嶼淮見過。
那天,虞圖南原本要送給他的轉正禮物。
他們在一起的禮物。
八角音盒被摔過,有幾l道裂痕。
最下麵,放著一張卡片。
上麵的字,雋永好看。
——如果我能回來,你可以給我讓你重新轉正的機會嗎。
紀嶼淮笑得苦澀。
怎麼會不願意。
***
另一個世界裡。
老式矮房前,虞圖南愣愣看著朝她奔來的陸子野。
四五歲的模樣,還很小。
小臉稚嫩,眼眸很亮,邁著短腿興奮跑過來,然後——
跟她擦肩而過。
“姐!”
“吃糖葫蘆!”
虞圖南心裡軟了一片。
好久..
沒有見到這麼活潑的陸子野了。
小小的,活著。
在說話的陸子野。
積攢了一個多月的壓抑情緒總算散了一些,虞圖南眉眼彎彎,視線隨他轉動。
她根本不記得陸子野給她送糖葫蘆這回事。
印象裡的陸子野,小時候沒這麼乖巧。
這般想著,虞圖南轉身,想看看小時候的她什麼反應。
意料之外,沒有誇獎,沒有擁抱。
視野裡。
小小的虞圖南一把摔下糖葫蘆,紅腫的眼睛泛血:“都怪你要吃東西,媽媽死掉了。”
“都怪你!”
稚嫩的小女孩雙手握拳,死死盯著陸子野,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都怪你,害我沒有了媽媽!”
失去媽媽的痛苦太沉重,小女孩受不住。
她一把推開陸子野,邊哭邊跑,從虞圖南身邊擦肩而過,直至消失到遠方。
虞圖南雙頰失了血色,無措地看著遠處的陸子野。
小小的一個,嘴巴癟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在刹那間哭出來。
下一秒,還是忍不住。
抓著糖葫蘆的小手無聲抹去滾落下來的淚水。
虞圖南下意識上前。
她不記得小時候跟陸子野說過這種話。
而現在,大概是媽媽剛死的那段時間。
陸子野還小,不懂什麼生離死彆,大人安慰他媽媽住在醫院裡,生了病,要過段時間回來,或許還給他塞了點錢,安慰打發他。
小孩子不懂。
他洋洋得意地買了最愛吃的糖葫蘆,像寶貝一樣遞給了姐姐。
虞圖南蹲下來想安慰他,可是還沒走到他身邊,天旋地轉。
世界忽然開始墜落。
周圍的一切像碎片一樣,慢慢消失。
委屈哭泣的陸子野,矮房街道,都像玻璃一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係統出現。
【第一次機會失敗】
【祝願您下次成功】
虞圖南正想發問,滋滋電流聲迅速消失。
沒有給她半點機會。
係統擺明是想讓她自己探索。
頭,疼了很久。
虞圖南還沒從曾摔過陸子野糖葫蘆的難過裡走出來。
係統說,她有兩次改變陸子野跟係統交易的機會。
而第一次,已經失敗。
是否就說明——
陸子野記住了她年少時的埋怨,甩掉的糖葫蘆和埋怨的咆哮深深紮根在他心裡。
母親死後,父親不願意管他們,時常打罵他們。
在一次次打罵聲裡,他終於明白“母親死亡”的意思。
死亡,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就是沒有人再保護他們,愛著他們了。
再後來,陸成武也死了。
她跟陸子野被迫分離,一個待在舅舅家,一個住在姑媽家。
寄人籬下,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
不美好的童年加深了陸子野的自責。
他開始相信,是他造成了她不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想補償她,讓她成為光鮮亮麗?[(”的女主角。
即便,讓他去死,他也願意。
虞圖南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無聲流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十米外傳來刺耳的喧鬨聲。
“陸子野,後天周日,去踢足球嗎?”
十多歲的小男孩抱著足球,興奮衝到陸子野身邊。
陸子野抓著書包肩帶,搖頭一笑,說得驕傲:
“周日我要去遊樂場。”
“哇!”
周圍同學們霎時放光。
陸子野沒有多說,告彆同學,往姑媽家裡走。
小時候,沒人來接。
都是自己走回家。
學校離家裡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陸子野路過賣零食的小賣部,走在人行道,盯著五毛一串的糖葫蘆看了會,扯了扯書包肩帶,抿唇,低著頭往前麵走。
虞圖南上下摸了摸口袋,有個老式的五塊紙幣,快速買了兩串糖葫蘆跟上。
她絞儘腦汁想著開場白,要怎麼一邊跟陸子野交代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的同時,又把這串糖葫蘆送出去。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年代人販子特彆多。
治安也不好。
虞圖南擰眉。
在沒想出合理的借口前,她隻能慢吞吞的跟上。
走了十多分鐘,虞圖南後知後覺發現這好像不是回姑媽家的路。
陸子野又轉了兩圈,忽地在路口停下,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麵。
虞圖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微滯。
對麵中學剛放學。
長空萬裡下,“第一中學”的標牌亮得晃人眼。
是——她的初中。
小虞圖南穿著洗得
發白的外套,戴著紅領巾走了出來。
手上,拎著一個藍白印著動漫圖案的書包。
?本作者十碗大米飯提醒您《龍傲天他親姐穿來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舅舅家跟姑媽家方向相反。
她往左邊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小臉嚴肅地擰成一團,又理了理紅領巾,往右邊走。
陸子野沒料到姐姐會突然往他的方向走,連忙退後兩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虞圖南身上。
一大一小,大眼對小眼。
“對不起。”
陸子野低頭,老實巴巴地說。
虞圖南眸光一閃,笑了笑:“和你沒有關係,是我往前走沒注意。”
“送你一串糖葫蘆,當作賠罪。”
“要哪串?”
陸子野抿唇,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姐姐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
話音剛落,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
“陸子野,你怎麼在這裡?”
小圖南拎著書包,格外嚴肅。
“你逃課了?”
“沒有。”
虞圖南不得不承認,小時候的她真的很不討喜。
太嚴肅了。
“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他,送他糖葫蘆想賠罪,他拒絕了,說姐姐不讓他吃,你就是他的姐姐?”虞圖南輕柔問。
小圖南擰眉看過來。
“你是誰?”
虞圖南在看到小圖南的書包時,已經想好了所有解釋,她笑了笑:“我知道你。”
“第一中學今天舉辦六一兒童節,中間有一個獻愛心的活動。你這個書包,就是貧困生專屬,對嗎?”虞圖南彎腰,跟小圖南持平:“我就是送你書包的人。”
“我聽說,你叫虞圖南,巧合的是我也叫虞圖南,所以送你書包。”虞圖南說得很有底氣。
事實上並沒有這個人。
學校舉辦了這場活動。
但是小小的她,怎麼會懂這些。
眼前的圖南終究太小,不懂辨彆,大人隨口一忽悠,就能把她唬住。
小圖南霎時陰天轉晴,笑得燦爛:“謝謝姐姐!”
“不客氣。”
虞圖南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隻要不嚴肅,小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陸子野無措地站在一邊。
虞圖南將兩串糖葫蘆送給他們:“可以吃了吧?”
陸子野看了看小圖南,等她收下後,嘴角偷偷彎了彎,受不住誘惑,也接了。
虞圖南:“不過小圖南說得很對,陌生人的食物不要接,聽到了嗎?”
回應她的,是兩個學生整齊劃一的點頭。
虞圖南笑了笑。
真有默契。
真可愛。
虞圖南找了一處公園,等兩個小朋友高興地吃糖葫蘆,小圖南不能太晚回家,她還得回家打掃,把沒吃完的三顆糖葫蘆用原本的薄膜包好,推了推學校發的書包。
“給
你。”
陸子野呆呆看著麵前出現的新書包,臉上一喜,正要接過,瞥見姐姐黑色的醜書包,下意識縮回手。
“姐姐,你用。”
他知道,姐姐用的書包,是舅舅孩子用的。
小圖南不說話,僵硬地把書包塞到他懷裡,捏緊糖葫蘆,偏頭禮貌地跟虞圖南說:“謝謝姐姐的書包,我回家了。”
虞圖南心裡複雜。
她比誰都希望小時候的圖南能幸福快樂,沒有金錢的壓力,不用背彆人用過的書包,不用係彆人用過的紅領巾。
可是...
她也想做個好姐姐。
“我再送你一個書包,等等。”虞圖南摸摸小圖南柔軟的頭發:“等我兩天,你們一起背新書包。”
她現在沒錢。
必須找個營生的手段。
陸子野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連書包都不敢碰。
虞圖南心疼地把他的粉色書包取下來,將裡麵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拿著吧。”
“我再送你姐姐一個。”
陸子野用的是姑媽家女兒的書包。
粉色的。
小時候沒少被同學笑話。
“好好學習。”
“這個粉色書包,就送給我吧。”
陸子野和小圖南都不能在外麵久留,虞圖南跟他們約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後,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人影消失不見,她才找到了係統。
【你需要給我一個住所。】
電流聲響起,但無人說話。
【沒有住所可以,再給我五十塊錢。】
稍許,她口袋裡出現了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十年前的五十塊,值點錢。
虞圖南連公交車都不舍得坐,依照記憶加問路人,走了四十多分鐘才找到大市場。
在裡麵選了幾l件低價童裝,直奔夜市擺攤。
辛苦費不好賺。
等她把衣服誇得天花亂墜,布料、設計一通彩虹屁後,好不容易把衣服賣了出去。
五十塊變成了一百零三塊。
旁邊小攤的老板見她很會說話,聘請她幫忙照看攤子,賣一件衣服,給她四塊錢。
虞圖南一整晚沒睡,清晨時,懷揣著兩百三十五塊的巨款,買了一個稍微大點的書包。
第二天,她四處找可以租的便宜房子。
還好這時候租房價格都不高。
一百塊錢租的小房間,雖然破,但能住。
周日,她想起陸子野說要去遊樂場的話,七拐八拐,跑到了舅舅家。
母親出車禍後,父親得到了一筆賠償款。
不多。
父親後來也出了車禍,賠償款理應給他們,但礙於他們還沒成年,便寄養在舅舅、姑媽家,賠償款便一分為二,給了他們。
按理來說,錢要在他們成年後給他們,可勢力的
姑媽和舅舅已經把這筆錢挪為己用。
還日日PUA他們。
?想看十碗大米飯寫的《龍傲天他親姐穿來了》第 111 章 蘇醒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虞圖南小時候不敢反抗,也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現在想想,總歸有點氣。
舅舅確實養育了她,供她讀書,這點不假。可花在她身上的錢還沒有賠償款的五十分之一,整日罵她,讓她回家打掃。
如果想得沒錯,小圖南應該在家裡打掃屋子,舅舅、舅媽則帶著孩子整日泡在茶館裡。
舅舅家在一樓臨街的地方。
路過就能看到。
虞圖南過去時,小圖南剛好出門倒垃圾,看到她,激動了兩秒。
“姐姐!”
虞圖南輕笑,“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頓了頓,她補充:“陸子野在遊樂園。”
小圖南自然向往,剛高興沒兩秒,抿唇搖搖頭。
“不行,我還沒有打掃完,舅媽回來會生氣。”
虞圖南擰眉:“他們花你的錢,生氣的應該是你。”
小圖南隱約理解。
但又不敢做什麼。
她還太小。
下個學期開學,也隻是剛上初二的孩子。
虞圖南:“要不要把陸子野從姑媽家裡接出來,你們出來租房住?”
“會辛苦點,但也會開心。”
小圖南懵懂。
揪著垃圾袋,不知道說什麼。
虞圖南淡淡一笑:“那我幫你一起做家務,做完,我們去遊樂場?”
“不用了姐姐,你陪陸子野吧。”
虞圖南哪肯。
小圖南才初一,還小,做家務慢吞吞的,哪有大人解決快。
她一把將垃圾袋扔到垃圾桶裡,牽著小圖南的手往家裡走:“我們都叫虞圖南,你開心,就是我開心。”
虞圖南花了約半個小時,清掃舅舅家,途中背著小圖南去了舅舅、舅媽的臥室,仔細翻找存折。
最後,還真被她找到了。
給他們的賠償款還剩一半。
約有五萬。
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