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彆走 留下來(2 / 2)

顧箋端起一杯酒,嗅到清香的酒味,淺嘗一口,入口微微酸澀,很快泛起了甜味。

顧箋又喝了一口,偏過頭,伊洛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哥哥,我也要。”

他指的是顧箋手中這杯。

“不行,”顧箋微微拿遠一點,“不準喝酒哦。”

伊洛斯露出一點委屈的神情:“為什麼?”

顧箋有理有據:“因為你喝了會變成醉醉龍。”

他還記得這隻小龍小時候第一次喝酒,才喝一小杯,就暈暈的了。

扒著他不肯撒手。

還啃掉了一塊聖太陽花勳章。

伊洛斯:“那,為什麼哥哥可以喝酒?”

顧箋語調微揚:“因為我是大人。”

伊洛斯:“……哦。”

這隻小龍更委屈了,但又很聽話地接過顧箋遞來的果汁,慢吞吞喝了起來。

一邊喝,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箋手裡的酒杯。

果酒並不多,隻有一小杯,顧箋喝完就放下了杯子,伊洛斯把手中的果汁遞給他:“哥哥嘗嘗這個,好喝。”

顧箋接過來喝了一口,甜甜的果汁,一看就是小龍喜歡的味道。

然後他就看見,伊洛斯非常自然地拿起他剛剛放下的杯子,起身,走向擺滿食物和飲料的長桌。

再回來的時候,伊洛斯一隻手端著倒滿果汁的杯子,另外一隻手則是一盤烤肉和水果。

“哥哥,再嘗嘗這個烤肉。”

顧箋沉默,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杯子,再看看伊洛斯的。

伊洛斯與他對視,眨巴眨巴眼睛,神情自然如常:“哥哥,怎麼了?”

顧箋:“……沒什麼。”

好像,沒有哪裡不對?

他慢慢喝著果汁,視線掃過四周。和他們一樣避開熱鬨的人群,安靜坐在角落的還有妲妮爾和安雅。顧箋拉著伊洛斯走過去,向這位少女祭司詢問了一下祭壇上的弓箭。

妲妮爾聽完,臉上的表情似乎呆滯了一下。

起身跑了。

顧箋眨眨眼。

怎麼跑了?

“她覺得解釋起來,要說好多好多話,”安雅說,“她會不好意思的。”

顧箋無言。

幾分鐘後,妲妮爾就跑回來了。

這個少女一聲不吭地抱著一本厚厚的,泛黃的書籍,放到顧箋麵前,翻了翻,指著其中一頁。

借著火光,顧箋視線掃過書頁,上麵用畫圖的方式,記載了一個故事。

千年前,這個部落的初代首領,帶著幾個同伴在森林裡狩獵,遭遇了一頭恐怖的魔獸。

那頭魔獸渾身纏繞漆黑的惡煞,前所未有的強大,光是見到就令人心生絕望。儘管如此,初代首領也沒有退縮,他讓自己的同伴快跑,獨自一人帶著長矛,報著必死之心迎了上去。

幸運的是,光明神正在這片森林裡休憩,聽見凡人的呼救聲,隨手搭起純白之弓,化光為箭。

神聖的箭矢穿透惡煞魔獸的頭顱,得救的首領跪地感激,向神明許諾永遠的忠誠。而神明隻是輕飄飄丟下弓箭,離開了森林。

這就是光之弓大森林名字的起源。

輕輕合上書,顧箋抬眼:“我白天路過了你們的祭壇,看到上麵掛著一把弓箭,那就是光之弓嗎?”

妲妮爾搖了搖頭,過了幾秒,冒出一句:“那是初代祭司留下的,祭祀道具。”

果然。

顧箋心下了然。

也許是因為久遠的時間,因為記載的遺失,總之,千年之後,部落的人已經認不出曾經的神明之弓了。

不過,他們依然虔誠地信仰著光明。

“老師!”安雅探頭,“你嘗了這裡的果酒嗎,非常好喝。”

顧箋道:“嘗了,味道是不錯,不過,不能多喝哦。”

安雅嘿嘿一笑:“我才不會喝醉呢。”

伊洛斯:“哥哥。”

他隻說了這兩個字,然後一聲不吭地看著顧箋。

那個目光的意思是,為什麼哥哥準她喝酒,不準我喝。

顧箋:……哎呀。

他說:“好吧,準你喝一點點。”

“不過,隻有一點點。”

伊洛斯立刻笑眯眯的:“我要哥哥給我的。”

顧箋:“好叭。”

安雅就看著他們兩個人牽著手,並肩走了。

“……”

她默默地掏出小本子,刷刷刷,在上麵寫些什麼。

妲妮爾上身默默地移過來,偷看了一眼上麵的內容,微微睜大眼睛,飛快挪走,坐直了身體。

篝火的宴會還在持續,哪怕夜深也沒有驅散火焰的熱情。看著麵前載歌載舞的部落眾人,顧箋托著下頜,眼簾微垂。

過了一會,他晃晃伊洛斯衣角:“睡覺。”

伊洛斯:“哥哥?”

他聽出了顧箋的語氣裡,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

顧箋懶懶地抬著眼睫,盯著他的眼睛:“睡覺。”

“……”

伊洛斯與顧箋對視,片刻後,蹭蹭他的額角,說:“好,我們去休息。”

“你們這裡的酒真好喝啊,”另一邊,安雅捧著一個酒杯,晃晃妲妮爾的手臂,“是怎麼做的?告訴我吧!”

妲妮爾看著她,安雅耐心地等待。

果不其然,十幾秒後,妲妮爾慢吞吞冒出一個:“酸酸果。”

“酸酸草。”

“沒了。”

“酸酸果和酸酸草?都是光之弓大森林特有的植物啊。”安雅有些遺憾,“不能回家做了……等等!”

她捧臉驚叫:“酸酸草?!加了很多酸酸草嗎??”

妲妮爾點點頭。

安雅:“啊??!!”

酸酸草,迷情花,都是光之弓大森林獨有的植物。

一般來說,隻有非常大量迷情花粉,才能誘人情動。可是,如果,一旦在迷情花粉中加入了一點酸酸草,那,那,那……

那後果不堪設想!!

安雅猛地扭頭,隔著篝火,她已經找不到那兩道總是在一起、形影不離的身影了。

安雅趕緊扒住妲妮爾:“他們人呢!他們人呢!你看見了嗎?”

妲妮爾被她晃來晃去,過了幾秒,艱難地冒出一句:“走了……”

“十分鐘前,走了……”

安雅:“…………”

安雅緩緩收回手,緩緩抱膝而坐。

妲妮爾露出疑惑的目光。

“晚了,”安雅麵色平靜,透出一種擺爛了的風輕雲淡,“沒救了。”

——

還沒回到部落給他們安排的石屋,伊洛斯就敏銳地察覺到,他身邊的人幾乎站立不穩了。

他低頭,哪怕在夜間也泛著美麗光澤、絲織品般的淡金發絲淩亂散落於他的手臂間,如雲堆疊的金發之下,露出顧箋緊闔的眉目,眼睫微顫,漂亮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伊洛斯的神情微變:“伊閣?”

“……”

顧箋沒有說話,他也說不出話,意識如墜火山岩漿,被厚重的、窒息的熱意包裹,難以抑製的滾燙燒灼成燎原之火,他的呼吸,他的聲音都被那灼熱所吞沒,整個人在熱意中消融,失去了足夠支撐一切的骨骼。

砰。

房門被踹開,伊洛斯抱著顧箋快步穿過屋子,來到床邊,輕輕地將顧箋放下。

他的掌心探到顧箋額頭,起身想去倒一杯水,衣角卻再次被緊緊拽住。

顧箋的側臉埋於枕間,金發滑落肩頭,漂亮的指節泛著紅色,微顫著,不肯放開。

於是伊洛斯停住了動作,半跪在床頭,輕輕握住顧箋的手:“哥哥?”

“……”

顧箋依然沒有說話,伊洛斯卻從那無言之中,從他的不肯放開的指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哥哥……”

他微微低頭,低沉的嗓音微啞,溫柔的,眷戀的,帶著誘哄的意味,如傳說中,蠱惑人心的林妖。

“你要我怎麼做?”

“……”

顧箋抬起濕潤的眼睫,冰藍眼眸仿佛浸潤了月光的寶石,籠著一層朦朧的水色。

他顫抖的指尖,輕輕抓住伊洛斯的袖口:“彆走……”

“留下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如雲的金發,伊洛斯捧起顧箋的臉龐,低頭,繾綣而珍重地親吻他微紅的眼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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