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在遙遠的湘國,唯有姐姐離得近些,她希望姐姐能
來。
臘月二十九,沈檀溪被施雲琳派去的人接進了宮。賀嘉恕也一並跟了來。
二人進了宮,沈檀溪跟著引路的宮人往上元宮去。賀嘉恕則需要先去拜見亓山狼。
目送沈檀溪走遠,賀嘉恕收回視線,他環顧陌生的宮殿。如今的皇宮大變樣,幾乎辨不出曾經的模樣。那個他從小長大的皇宮,早就被摧毀重建成彆人的家園。
賀嘉恕心裡生出幾分唏噓,他不再多看,目視前方跟著引路宮人去拜見亓山狼。
賀嘉恕到時,亓山狼正在和宿羽議事,讓他稍等了一會兒。待宿羽離去,賀嘉恕進殿拜見。
亓山狼瞥了他一眼,皺了下眉。
賀嘉恕按照禮數行了禮,而後立在一旁,一言不發。
他不說話,亓山狼自然更沒話說。
二人就這樣僵持了很久,久到殿內的宮人們都隱隱覺察出了不安。
賀嘉恕等得不耐煩,終於先開口:“草民現在去哪兒?是去上元宮,還是離宮?”
“隨你。”
賀嘉恕一噎,也不行禮了,轉身大步往外走。
若不是沈檀溪在宮裡,他才不留在這破皇宮!
賀嘉恕一路黑著臉,氣衝衝往上元宮去,直到邁進庭院,遠遠看見賀青宜的身影時,腳步生生頓住。
最近暖如春日,又是午後最溫暖的時候,賀青宜坐在庭院裡的暖陽下睡著了,搭在她身上的薄毯滑落了一半。
賀嘉恕想也不想快步走過去,拾起薄毯幫她蓋好。
賀青宜忽然睜開眼睛。
賀嘉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眼中有幾分無措。他想解釋自己不是有意靠近她,可又怕她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賀青宜看見賀嘉恕的時候有些恍惚,第一時間甚至沒將他認出來。待認出來了,她也沒什麼反應,默默拿起放在一旁的針線活,繼續縫著。
賀嘉恕掃了一眼,是一件男子的外袍。
他知道母親是在給亓山狼做衣裳。
他目光慢慢上移,盯著母親慈柔的麵容。
這個時候才有宮婢從屋裡出來,見太後醒了,趕忙快步迎上來,請賀嘉恕進去。
原來沈檀溪過來時,因太後睡著了,宮人特意領著沈檀溪從另一側月門進去。也是因為擔心吵著太後,所以庭院裡沒什麼宮人。
賀嘉恕跟著宮人往裡走,忍不住回頭望向賀青宜。
這一次沈檀溪被接進宮,他本不該來這物是人非的地方,他說怕沈檀溪跑路非要跟來監視。可他心裡明白,他也想回來看看,看看母親現在過得好不好。
賀嘉恕遠遠聽見了沈檀溪和施雲琳愉悅的談笑聲。
他在花廳外聽了一會兒,最後也沒進去,去偏屋等著。
傍晚,沈檀溪來偏屋尋他。
賀嘉恕懶洋洋坐在藤椅裡,桌上的茶水已經換過了幾壺。
沈檀溪款步朝他走去,說:“雲琳想讓我們在宮裡住
些日子,留下過年。”
賀嘉恕低著頭,沒吭聲。
沈檀溪便不再說話,安靜立在一邊。
“我給她蓋毯子,她沒嫌棄推開,也沒凶我。”賀嘉恕抬起眼簾,一雙帶笑的眼睛有著孩子氣的高興。
沈檀溪愣了一下。
“算了。”賀嘉恕偏過頭去。和她說這個有什麼用?她又不會替他高興。
他神情懨懨:“你過來乾什麼?和你妹妹那麼久沒見,不應該暢談一夜?”
沈檀溪輕聲道:“來和你說一聲,就要過去了。晚膳在雲琳那邊用,你去不去?”
“不去。”
沈檀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邁過門檻時,她回頭望了賀嘉恕一眼,默默關上門。
晚膳時,隻姐妹兩個人。
許久不見,重逢的兩姐妹有說不完的話,爐火燒得正望的屋內笑聲亦不斷。
施雲琳抱著沈檀溪的胳膊,偏著頭偎著她的肩膀,一聲一聲喚著姐姐。
“又見到姐姐了,真好啊。”
“這個給姐姐!”施雲琳拿來一本書,將其翻開,裡麵是幾片桂樹葉子。
施雲琳什麼也沒解釋,默契卻讓沈檀溪一下子明白這是家裡她們兩個人一起栽種的那棵桂樹。
沈檀溪指腹摸了摸乾枯卻永恒的葉子,小心翼翼將書頁和上。她再抬眸,眼裡有濕,柔聲:“原先真的以為再也不能相見,沒想到世事難料。”
“是咱們有一輩子割不斷的姐妹緣!”施雲琳甜笑接話。
沈檀溪倒酒:“來敬一輩子的姐妹緣。”
施雲琳臉上的笑容微凝,沒接姐姐遞來的酒。她搖頭:“姐姐,我現在不能吃酒。”
她眸光輕輕往下一帶。
沈檀溪順著她的視線望下去,微怔之後,驚喜問:“幾個月了?”
施雲琳立刻豎指抵唇,搖頭低聲:“還沒人知道呢。”
亓山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