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說完,舜華拿著小匕首敲了下他的頭:“閉嘴吧你,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
寶玉誒呦一聲,捂著腦門躲一旁去了,純亭在旁看著,對顧九奚這個人已是好奇到了極致:“那個人,就是那個小侍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舜華想了下,對他溫柔笑道:“你看見了吧,長得很好看,性格很烈,他看起來無害,其實不然。”
顧小侍郎這句玩笑話,其實不少人打趣說過。
女皇將他安排進了刑部,可不是隨便放的,顧九奚進京之後,曾協助過周侍郎一段時間,周侍郎快生產了,有些事就不可能是她做的。就在那一段時間裡,邢獄堂的案子結案快了很多,顧九奚小小年紀,可是心狠手辣,幫女皇清了不少人,彆人不在刑部不知道,舜華在邢獄堂翻看卷宗的時候察覺到了。
雖然舜華講起他的時候留了三分話沒說,但純亭還是低下了眼眸來:“他竟是這樣的人,那怎麼辦,你以後不會喜歡這樣的人吧?”
舜華見他有擔憂之色,忍俊不禁:“我跟你講他,是讓你小心待他,也不用太擔心,隻要不惹他,他還是很可愛的。”
約摸著時候不早了,她站起身來,叫寶玉準備一套常服,這就要出門。
姚純亭跟著她起身:“我才剛回來,你乾什麼去?”
舜華與他作彆:“我出去一趟,二哥先好生休息,一會回來給你接風洗塵。”
純亭叫不住她,姚舜華同寶玉一起出了前堂,寶玉這個機靈的,多少猜到一些:“小姐換衣服乾什麼去,讓我猜猜去找哪個郎君啊。”
他一向話多,舜華想著古九奚的性子,板起臉來又叮囑了下:“你記著,從今往後,再不許提旁人一個字,尤其是盛煥,今日二人見麵了,他必定吃虧。”
寶玉一日沒跟著舜華,竟沒有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盛煥再不好,也曾是小姐心尖上的人,他忙低聲打聽怎麼回事。
舜華沒有說,她知道盛煥為人,那樣驕傲的人,倘若今日輸了,必然再不會見她。
這樣也好,她們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能自在活著,願盛煥從今往後都過得好,如此的話,也不算有太多遺憾了。
寶玉問不出來,到了關鍵時候,還是知道閉嘴的。
舜華換了一套方便行走的常服,特意帶了些碎銀,這就出了門。
她還勸家人不要惹顧九奚,可明明,惹了他的人就是她自己。成婚的那個晚上,舜華留宿宮中,女皇單單叫了她過去,給她看一副畫像。
畫像裡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背影,他騎著馬,身上披著紅色的大氅,英姿翩翩。
女皇說,畫中人是顧九奚的親爹,是吳國皇子顧欽,曾也是風華絕代的一個人,後來在周吳打仗的時候瘋了,他與郡王夫妻二人刀劍相向,後來郡王行軍途中早產,就在那個時候,顧九奚被有心人掉包了。
女皇說,他爹娘雙雙戰死,九郎是個可憐的孩子,不管這樁婚事是因何開始,不管她和九郎是怎麼相識,最後能不能同心,她也一定要對他好。
女皇還說,這孩子背後有七萬備軍,需將他留在京中,好好引導才是。
舜華接了聖旨,認了這樁婚事。
那天晚上合衾酒裡放了不少藥,顧九奚沒讓她喝,他在山裡藥堆裡長大的,對藥味特彆敏感,倒掉合衾酒之後,一個人喝了半宿的酒,外麵有人看守,後來他二人背靠背睡了一晚。
所以,顧九奚這個人,還算好。
他把玉扔給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想必是不會輕易回府的。
舜華先是乘車到了東街,沿著東街的酒鋪客棧一路尋找,沒有找到人,後來她又走到了西街,足足找了兩個時辰,終於在一家酒樓裡找到了他。
少年在酒樓包了場,整個一樓隻有他一個人。
舜華進酒樓之後,還不等打聽一眼就看見他了,這個人真是胡來,官服脫下來整整齊齊放在一旁,他身上披著件不知道哪裡來的不合身的外衫,單薄得很。
顧九奚麵前的桌子上麵,隻有一盤涼了的醬牛肉,但是卻擺了十幾個酒壺,他單手托臉,另隻手蘸著酒在桌子上麵畫著圈圈。
舜華輕步走過去,慢慢站在了他的麵前。
少年抬眸,淡淡道:“你來乾什麼?”
舜華左右環顧,十分不解:“既然要喝酒,怎麼不多要兩個菜,才點了一盤醬牛肉,喝了這麼多酒,你是乾喝酒啊。”
顧九奚眼簾微動,定定地看著她:“我問你,你來乾什麼?”
舜華:“我來自然是找你。”
顧九奚:“找我乾什麼?”
舜華:“找你,自然是要同你一起回家。”
回家?
顧九奚酒色微醺,眸光微動:“我沒有家,回什麼家。”
舜華依然等著他:“從前我認識他的時候,不認識你,如今接了聖旨,成了婚了,過了今日,就隻有你。”
顧九奚坐直了身體,卻並不起身:“你接了聖旨,卻沒有誠意,送的信物都是送過彆人的。”
這個人酒沒少喝,像是醉了,又好像沒醉。
舜華回眸,酒樓的窗前,擺放著兩盆不知名的小花,雖是深秋,但各種顏色開得正盛。她從錦袋裡摸出兩塊碎銀,放在櫃上,跟櫃裡的夥計把花買下來了。
顧九奚看著她走到窗前,背對著他折下了花枝。
片刻之後,舜華拿著一個彩色的小花環走了過來,她將花環雙手捧到他麵前,對他笑道:“你說的沒錯,送禮物要有誠意,回頭我親手做一個真正的信物給你,今日先送個小小心意。”
顧九奚在山中長大,對於花花草草都習以為常,不過山裡可沒有人敢送這種東西給他。她手很巧,編得花環很漂亮,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舜華站在他的身側,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說將花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然後,她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現在呢,”舜華握緊了他的指尖,“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有那麼一瞬間,顧九奚覺得自己失聰了,他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滿心滿眼都剩下了一個人,回家這個字眼好溫暖,她的手好軟,決定就是在那一刻,他任由她將自己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