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直視知花千佳淺栗色的眼眸。
一如知花千佳出乎意料卻十分坦直的形象和話語,她這時的眸色仍是不摻任何虛假的,她不是故意截斷他的話,而是發自真心地擔憂和發急。
這種他被堅定地視作普通人的情況,令安室透困擾,又莫名熨帖。
他在警察廳是堅韌不摧的降穀零,在組織裡是城府詭異的波本,少有人真正關心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因為不論是哪份工作,自我調整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屬於最基本的準備。
還因為兩邊都見識過,至少是有所耳聞降穀零和波本的工作狀態:哪怕是一百張假麵,他都能麵不改色地接下,並演好。
他等下會拿出最卓越的車技,來擊潰知花千佳的憂色和焦急。
重要的話留到他車上說也更安全。
車上還有他沒喝完的黑咖啡,那個對抵禦睡意的效果還挺不錯的,就是很苦,沒有一絲甜味。
他眯一下以後,把餘下的三分之一也喝掉吧,可以更清醒一點點,聊勝於無,可以給知花千佳更多一點點的安心感。
安室透收斂各種想法,應了一聲:“……啊,好。”
知花千佳稍稍放心地頷首,目送處於疲勞狀態的安室透往他停車的方向走。
照江戶川柯南預估的時長,安室透現下至多有十分鐘的小憩。
而江戶川柯南最後如他所言,幾乎是踩著點完成了,精準地把時間控製在十五分鐘以內。
結束時,目暮十三立即有序地指揮手下展開工作,末了麵帶感激的笑顏轉向知花千佳:“知花小姐,非常謝謝你和亂步君,以及可靠的小江戶川,柯南君!以後也歡迎,不是,是懇請你們多幫我們搜查一課的忙!”
“唔,這是要我也多做你們的協力者的意思嗎?”
急不可待地接話的,是江戶川亂步。
他睜大眼睛,欣然地問。
“啊?啊……”目暮十三愣了一下,猶疑地點頭,“啊。”
“那警察大叔你要給我更多報酬的哦!我和知花知花,和小狗狗不一樣,我一個人不會坐車,你要派人來接我的。還有,我討厭走長長的路,因為我的腳會走得好酸好累的,所以要有人來背我!我最喜歡波子汽水和甜甜的零食!”
“……”
目暮十三轉向比麻煩的江戶川亂步要好相處多了的江戶川柯南,小江戶川剛才的講解完全不遜色於他依賴的工藤新一。
“那柯南君呢?”
“啊。我有空的話,一定,”江戶川柯南在江戶川亂步嫌惡儘顯的瞪視下“自願”改口,“……和小貓貓一起過來!”
“……小貓貓?”目暮十三有些無語地注意到,“和小狗狗?”
“哼!小貓貓哪有我可愛!”江戶川亂步不滿意,“我看小狗狗要比你可愛多了,你都不汪汪!”
“……”江戶川柯南沉默,“那你也沒有喵啊。”
“喵!”江戶川亂步喵得十分利落和清脆。
“……”
江戶川極不情願地,微微動了動嘴。
“……汪。”
“你這個汪太敷衍了啊,小狗狗哪裡是你這樣叫的,你就和蝸牛的聲音一樣大!”
“蝸牛就沒有發聲器官,蝸牛不可能發出聲音。”
“所以說啊,你的聲音就和蝸牛一樣大!”
“……汪!”
總之,不管目暮十三的表情如何,算是順利地和搜查一課達成了初步的協作關係。
知花千佳趁方才江戶川柯南給刑事們上課的時候,已經給三日月堂的老爺爺在他孫女設計的包裝紙上簽了一份鼓勵的話語。
她接過原子筆,詢問小日向的名字寫法,老爺爺一邊得意地和她說是川本日向,名字是向著太陽的意思,小日向也像太陽一樣給她身邊的人溫暖。
小日向在去年遇到了兩次漫長的校園欺淩,最初是她的朋友被欺淩,她很勇敢地站出來了,幫助和保護朋友。她是唯一選擇了正確卻艱難的道路的小太陽。
當她的朋友不得不轉去治愈心理創傷的地方時,維護朋友的小日向變成了被欺淩的對象。
小日向大膽又堅強,害怕卻不後悔——她在之前采訪中的一段話,被川本日向喜歡和記錄的話,或許起到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作用。
知花千佳在包裝紙上端正地簽下那段話:
假若可以重來一次,我明知道那會使自己遠離平靜的生活,我依舊會那樣做的。
我不懊悔自己的選擇。
我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不論它是正確,還是錯誤的。正確的,我當然要堅持下去。錯誤的,我會儘其所能把它修正成正確的局麵。
知花千佳聽著老爺爺一臉自豪地,絮絮地和她說,在末尾寫下“謝謝雪人大福給她很甜的感覺”。
不是嘗到的甜,而是浸入心裡的甜。
知花千佳帶著美好的心情上車。
江戶川亂步不容置喙地擠掉了江戶川柯南,坐進後排和她一起。
知花千佳瞥了一眼安室透好像精神了一點的模樣,給江戶川亂步和自己係緊安全帶,嚴陣以待。
從幾淨的中央後視鏡裡,知花千佳清切地看到安室透勾起嘴角笑了:
“那麼,知花小姐,接下來請好好感受一下我的車技。”
安室透說到做到。
知花千佳忽然發現她不擅長的,不僅是待在令她感到不適的殺人事件現場,還有坐安室透的車,好好感受一下他不遺餘力的車技。
當青春學園出現在她視野裡的時候,遲到的時間還不到十四分鐘,遠不及她原本計算的半小時。
因為全程都是幾乎挨著法定速度的急速在行駛。
車內前排和後排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阻隔。
前排的安室透和江戶川柯南全程鎮定自若,並談笑風生。
後座的她雙手僵硬地攥緊安全帶,脊背僵直地儘量往後倚,自起步就開始心動過速了,這時好像終於跑完了一場長達四十千米的全程馬拉鬆,軟軟地向後癱倒。
知花千佳望向學校門口的視線都是飄忽不定的,更沒有把安室透說的關於烏鴉組織的情報裝到腦子裡去。
她身側的江戶川亂步,雙眼濡濕地皺起。
他倒不是被安室透在地麵上開出了過山車般的氣勢嚇到的,而是在嚼和菓子的時候,由於一道淩冽的漂移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嗚……好疼,我再也不要坐怪物先生的車了!”
那也是她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