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二更(1 / 2)

凡間受了涼要喝薑湯驅寒, 桑慈小時候淋了雨聽說這事就鬨著也要喝薑湯,說自己骨子裡還有娘親的血脈,必須得喝。

還要謝稹玉親手煮。

等謝稹玉煮了拿來一喝, 卻嫌味道辣,再不肯喝,強詞奪理說是謝稹玉煮得不好, 喝辣的她的寒驅不走, 得喝甜的才行,而且不能放薑。

謝稹玉又煮了一份實實在在的甜湯, 她才開開心心喝了。

桑慈的身體比起修仙界其他人要弱, 可比起凡人當然要好許多, 區區淋一點雨,哪裡就會著涼了。

但她卻想念謝稹玉煮的甜湯了,她仰頭看著臉色蒼白的他, 紅著眼睛道:“到底是誰要生病了,你這個傻子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甜湯裡我要加紅豆,很多很多紅豆, 還要很多很多糖。”

謝稹玉安安靜靜的,嗯了一聲,又蹲下身, 取了一雙鞋出來,給她穿上。

他動作自然而熟稔,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

桑慈低著頭看著, 眼睛酸脹, 任由他握著她的腳,替她穿上鞋子。

等做完這一切,他又站起來下意識想牽著她往外走, “走吧……”

謝稹玉說完才仿佛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界了,動作僵硬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一般,收回了伸出去一半的手。

他話音還沒落下,桑慈卻已經伸出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表情凶狠地瞪他一眼,轉頭就往外走。

她有許多話要說,可是腦子裡卻是亂的,一半是因為當前的情況,另一半是被謝稹玉氣的。

傻子,他就是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大傻子!

桑慈眼睛濕潤,召出一朵蓮,拉著謝稹玉跳上去,卻不回頭看他,隻用後腦勺對著他。

此時雨絲如霧,不撐傘其實也沒什麼,至多臉上頭發上蒙上一層水霧。

但謝稹玉看著桑慈濕漉漉的頭發,動作很快地撐了傘,站在她身後,沉默著沒吭聲,隻垂著眼睛看著她後腦勺出神。

他在想,她今日為什麼會來天衍閣呢?

從天衍閣回慕樓峰的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朵蓮落地的時候,桑慈先跳了下去,卻依舊緊緊攥著謝稹玉的手,他被迫同時跟著她跳下去。

桑慈用力踩著地,像是發泄著什麼,泥水被她踩得在鬥篷上濺開。

謝稹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鞋麵上的泥點子,繼續跟著她走。

可桑慈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下來,回頭瞪謝稹玉。

謝稹玉這才發現她的臉上全是淚,濕漉漉的一張臉,眼睛裡裡也漲滿了淚。

他一下緊張起來,拿出帕子想給她擦眼淚,可桑慈拍掉他的手,衝他生氣:“謝稹玉,你是傻子嗎?有人來和你搶我,你就不能用力把我搶回來?我說退婚你就退婚?你不是最聽我爹的話,你怎麼能違背他的意願?你就不能多堅持一下?”

她的脾氣說來就來。

原是因為這事。

謝稹玉依舊拿著帕子,抬起手去擦她的臉。

桑慈這回沒躲開,隻用力瞪著他,一副他要是再說出她不想聽的話就用眼睛瞪死他的架勢。

他的手常年握劍,手掌包括指尖也都是繭子,儘管再小心翼翼,依然時不時觸碰到她的臉。

戳得桑慈臉紅紅的,她大大的眼睛還紅紅地瞪著他。

謝稹玉忽然就想笑,縈繞心頭許久的陰雲莫名被吹散了一些。

但他很清楚,現在是不能笑的,他一邊繼續用帕子擦桑慈的臉,一邊低聲道:“你說你會高興。”

桑慈知道自己是在胡攪蠻纏,但她忍不住。

對著謝稹玉,她總是會忍不住自己的壞脾氣,“那你就不會多想想,萬一這沈無妄是個彆有用心的人呢?萬一他連人都不是,是個能魅惑人心的妖或者魔呢?萬一就是我太弱了,我就被他暫時蠱惑了呢?”

從天衍閣回慕樓峰的路上,她將腦海裡這半年來的記憶認認真真回憶了一遍。

她否定了自己在這半年被奪舍的可能,畢竟若是那樣,依照上輩子謝稹玉的反應,那他如今是不可能這麼平靜的。

那麼隻剩下一個可能,這半年,她被沈無妄蠱惑了,真的因為沈無妄而丟掉了謝稹玉。

她還因為沈無妄和謝稹玉退婚。

她想敲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都是什麼。

還是她太弱,否則,她怎麼會輕易被魔物蠱惑!

桑慈還瞪著謝稹玉,可她心裡更氣自己,眼淚裡的水不受控製地漫上來。

“沈公子是問劍宗宗主周道子前輩的親傳弟子,驚才絕豔,天賦絕倫,又待你溫柔多情,體貼周到,我看不出任何他有任何不妥之處,你說他比我好。”

謝稹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說到最後一句,他似乎後麵還有話,但張了張嘴,終究沒能把那話說出來。

——你說喜歡他,不喜歡我。

謝稹玉聲音有些低沉,垂著眼睛,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此刻他渾身也濕漉漉的,臉色蒼白。

他心中酸澀,難言出口。

桑慈:“……”

這些話極其耳熟,顯然這半年來,她經常放在嘴邊。

桑慈自知理虧,但她絕不承認。

雖然還不清楚沈無妄怎麼會出現在流鳴山,但是這輩子,這半年她被沈無妄蠱惑了,所以才犯下退婚這樣的錯誤。

現在自然是要趕緊糾正這個錯誤。

“那你都不會生氣嗎?!”桑慈一雙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謝稹玉。

謝稹玉安靜了一會兒。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生氣呢?如果不是師叔將他帶上山,他不會修仙,也不會和她有這樣一樁婚約。

這一切本就是被賜來的。

“不生氣。”他低聲說道。

他看著她瞪大的眼睛裡汩汩的水意,忽然低著頭,手腕一翻,掌心裡多了油紙包,他輕聲道:“吃糕嗎?”

謝稹玉嘴笨木訥,哄人隻會這一招。

桑慈的視線從他臉上落到那隻熟悉的油紙包上,眼睛酸得受不了,淚水兒不聽話地往下掉,她吸著鼻子取過來。

“吃,為什麼不吃!”

桑慈紅著眼睛,臉上都是淚水,接過油紙包,打開,裡麵是幾塊涼掉了的梨花糕。

“這是昨日早晨我下山買的,放到今天已經涼了,不想吃的話……”謝稹玉遲疑著開口。

桑慈不等他說完,拿起來就往嘴裡塞,和著眼淚。

鹹的,甜的,都嘗了個遍。

謝稹玉有些茫然,拿著帕子擦她的臉,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怎麼哭了?”

“昨天那個退婚不算數,不算數!”

桑慈嘴裡塞著甜糕,抬眼瞪著他,語氣蠻橫地說道,一把抹了眼角又不小心沁出的水漬。

謝稹玉一下抬頭,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她看,眼底露出更多的不解來。

桑慈可不想聽他此時說她不想聽的話,拉著他轉身繼續走。

房門還是早上她離開時的樣子,她連門都不用推開,帶著人直接進去,還不忘記讓謝稹玉關上房門。

謝稹玉另一隻手拿著傘,隻好動作略顯急促地收傘關門。

桑慈的房間,他已經很久沒有進來過了,此時他的視線一抬,下意識地掃過這裡每一個角落。

博物架上多了許多凡間的小玩意,很陌生,不是他帶回來的,梳妝台上多了一些珠花,嬌美活潑,很襯她。

他從前隻會給她買單調乏味的簪子。

謝稹玉默默收回了目光,垂在腿邊的手握了握。

桑慈鬆開了他,往裡走了幾步,直接到衣櫃那裡,她低著頭在最下麵三格翻找。

她這裡常年會備著謝稹玉的衣服,都是她做新衣服時順便讓人給他做的。

因為謝稹玉他節儉,下山賺了靈石,一半花在修煉上,另一半則都是花在她身上了,一件衣服可以穿很久,甚至破了也舍不得丟 ,還會自己打補丁。

有一回她看見那補丁就眼睛疼,氣呼呼指著他丟自己的臉,不許他在外穿有補丁的破衣服,後來每次做新衣服,就會給他也做。

謝稹玉穿黑色最好看,所以,她給他做的衣服大多玄黑色。

桑慈想著,很快就翻到了給謝稹玉做的衣服。

隻是,那衣服是春衫,顯然是半年前做的。

而如今是酷夏了。

桑慈盯著那衣服發了會兒呆,取了新的中衣出來,板著臉走出來遞給他,“你先換上,外麵換洗的衣服,你自己有吧?”

謝稹玉目光落在中衣上,瞬間明了,他點了下頭,什麼都沒說,也不多問,垂著眼接了過來。

桑慈心裡卻很難受,轉身快步往屏風後走。

如今謝稹玉已經金丹,自然是能使出清塵術這樣的小術法的,可桑慈修為低,即便是這樣的小術法,都舍不得用靈力來施展,她往常都是會和凡人一般沐浴梳洗,已經養成了習慣。

且還要謝稹玉同樣也要用水清洗身體再換衣,若是他不方便清洗隻用了清塵術,那隻要能換乾淨的衣物,她同樣也要求謝稹玉換下臟衣。

這已經成了兩個人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

謝稹玉看桑慈給了他衣服就轉身去了屏風後的浴間,便也轉過身來,他給自己施了個清塵術,再脫衣,拿起乾淨的中衣。

桑慈不喜用熏香,但是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慕樓峰後山的蘭花香,又有些不太像,淡淡的。

她的衣服總會染上點這樣的味道。

謝稹玉先換好下身,拿起上衣時,他忍不住低頭嗅了嗅。

桑慈不想浪費時間沐浴,所以施了一個清塵術,頭發隨意用發帶在腦後綁了一下,快速脫下了衣服準備換上乾淨的衣裙。

當她將衣物脫下時,目光瞬間被自己左胸口上多出來的印記吸引了。

那是一片翠色樹葉,像是上一世謝稹玉喂她吃下的那一片。

呈扇形,和銀杏葉相似,葉脈卻是鮮紅色,如血管在裡麵汩汩流淌。

桑慈怔住了,伸手摸了摸那片葉子印記。

謝稹玉給她吃的到底是什麼葉子?為什麼重來一世後,會出現在她心口位置?

“謝稹玉……”

身後傳來桑慈的聲音,伴隨著她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動靜,謝稹玉沒想到她這麼快出來,動作有些慌亂地從衣服裡抬起臉,抻開衣服把手臂套進去。

桑慈從屏風後出來就看到謝稹玉動作有些急促慌張地套上袖子,心裡有些疑惑他這麼緊張做什麼。

可很快,她就看到了謝稹玉胸口長長的傷口,也不知道有沒有處理過。

反正看起來像是沒有,雖然結了痂,但傷口隱約像是潰爛。

桑慈快步走過去,一把扯開了他剛剛著急掩上的衣襟。

謝稹玉兩隻手還揪著衣襟,被桑慈一扯,頓時麵紅了,“小慈……”

“這是沈無妄打的?”桑慈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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