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二更合一(2 / 2)

桑慈見他指著葉片最寬的地方,頓時和他理論了桑葉的樣貌形態應該怎樣如此雲雲。

謝稹玉接下來的時間都安安靜靜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新的劍穗,最後忍不住抬手壓了壓唇角,以免被她看到生了惱意。

最後桑慈說累了,才停了下來。

不知何時,黑壓壓遮著月亮的烏雲散開,月光柔和,夜風和煦。

桑慈因為沈無妄生出的戾氣與窒息徹底消散了。

謝稹玉瞥她一眼,忽然毫無征兆地說道:“我其實不想聽你提彆的男人。”

夜色下,他的聲音清朗又低沉。

桑慈思緒怔住,很快臉莫名一紅,色厲內荏道:“他算什麼男人!”

謝稹玉又不吭聲了,低頭將劍穗擺擺好,又將劍在腰間佩戴好。

桑慈有點新奇地看向謝稹玉。

他從前可從沒說過這麼直白的話。

這木頭向來悶聲不吭的,沒人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什麼。

謝稹玉知道桑慈在看她,任她看。

桑慈本來想再多說兩句,但想到難免要提到沈無妄,便輕哼一聲,閉了嘴。

“小慈。”謝稹玉卻是有話要說。

桑慈嗯了一聲,歪著頭看他。

謝稹玉本是正經要提她胸口的葉子,可話到唇邊,竟是覺得有些麵紅,畢竟這一次他想仔細再看一次。

他垂眸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今日我去妖市,見了一樁事。”

“什麼事?”

謝稹玉:“妖市上,出現一幅畫卷,畫卷上隻畫了一片葉子,那葉子如銀杏葉,呈扇形,葉脈鮮紅如血管中有血液流動。”

桑慈一下頓住身形。

謝稹玉也頓住了身形,兩人對視了一眼。

桑慈立馬低頭就要扯自己衣襟,“是這個嗎?”

“小慈!”謝稹玉忙攔住她的動作,急促的聲音阻止她。

“這裡又沒有彆人,我就稍微拉下衣襟給你看看……”

桑慈話說到一半,抬眼看到謝稹玉黑幽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她,頓時聲音小了下去,又忙問,“好吧,回去再給你看,然後呢?”

謝稹玉確定她不會再拉開衣襟,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低聲道:“具體內容我知道的也不多,說是這葉子能起死回生,許是什麼靈藥?”

起死回生。

桑慈懷疑這起死回生指的不是謝稹玉說的靈藥的意思。

而是……重生?

桑慈摸著自己心口的葉子,心裡卻生出更多疑惑,一片區區葉子,怎麼可能能令人重生回溯時光?

在修仙界,關於各種先祖前輩們的傳說裡也沒有誰能夠回溯時光重回過去的,若是有,早有各種傳聞了,畢竟,誰的過去都有遺憾事。

桑慈仰頭看向謝稹玉。

他就在麵前,專注安靜地看著她。

不知道當初他是從哪裡找來的這葉子,依稀記得他喂她吃下葉片後便輕聲呼喚著她,似乎是想讓她蘇醒過來。

可惜,那時她聽得見,卻無法回應他。

或許,他是知道這葉子的能力的。

可惜,那時她沒醒來,不知道他心中有多少的期望,後來又有多少的絕望。

桑慈的眼睛裡再次忍不住有了些水意,月光下,一雙杏眼秋水盈盈。

謝稹玉、謝稹玉。

那時她也一直這樣在喊他。

“小慈?”謝稹玉垂頭看著她,低聲喊道,“怎麼了?”

桑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轉過身和他並排走,也悶聲悶氣道:“我這葉子是因為你長的。”

說這話,葉子不會發燙,她就要告訴他,這葉子是因為他長的。

事實本來如此。

謝稹玉聽得莫名,卻能察覺到她此時低落的情緒。

他想讓她開心點,就好像那時他從妖市出來時,她高高興興跟他說她救人了的樣子。

但他張了張嘴,半天隻道一聲:“小慈真厲害。”

桑慈:“……”

她懷疑他是在誇他自己,但是她沒有證據。

“那是怎麼長的?”謝稹玉被她看的麵紅耳赤,稍稍不自然地移開眼,很快又問道。

桑慈沉默了下來。

謝稹玉忽然就明白了,他第一次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是不是不能說出來?”

桑慈一下抓住他的手,眼睛晶亮地看著他,心中澎湃,她用力點頭。

謝稹玉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忽然泛起絲絲密密的疼。

沒有來由,無法追溯。

他忽然握緊了她的手,沉思了一會兒,這麼些年看過一些書,自然知道一些事會有一些禁忌,雖然還搞不明白,但他已經漸漸確定小慈身上有秘密了。

“以後不能說出口的事就捏捏我的手。”謝稹玉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在夜色下溫柔得像春水,將桑慈包裹其中。

桑慈點頭,眼睛濕潤,忽然道:“謝稹玉,我不如你聰明。”

她向來在人前驕傲,小時候就對著謝稹玉驕傲得像小孔雀,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哪裡不好,又哪裡不如誰。

謝稹玉第一次聽她說這樣的話,卻一下伸手按住她的唇,不許她再說下去。

他始終記得初見桑慈時,她看過來時又好奇又嫌棄,可她嘴裡又說著跟著她吃飽飯的樣子。

“沒有,我不聰明,我隻是從小經曆的事多,見過的人多而已,小慈很聰明。”謝稹玉語氣平淡普通,仿佛說著一個不起眼的事實,卻又十分認真。

仿佛他心裡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這個木頭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桑慈偏頭看著謝稹玉,心中快活又有些得意。

她也趕緊把葉子之前的事說給他聽,“之前我救人後,得到感謝後,胸口的葉子裡像是有靈力彌漫出來的感覺,潤養著我的經脈,很舒服。”

說到最後一句,她有些遲疑,潤養經脈是她自己的猜測,如今她沒有靈根,這種感覺很縹緲沒有實質。

“東海離青陵仙府近,青陵仙府的典藏古籍是修仙界最多的,東海事畢,我們可以遊學名義去一趟青陵仙府。去仙府藏書閣查一查有無相關記載。”

謝稹玉想了想,道。

青陵仙府靈氣充沛,屆時靈根蘊養結束置回小慈體內也有大益。

桑慈想到自己新交的朋友張欽餘和林鳳娘也是青陵仙府的弟子,頓時心情愉悅。

走了這麼段路又說了這麼多話,她有點累了,或許是又到了當初那晚拔除靈根的時間,脊柱那酥酥麻麻的痛意開始一點點加重湧上來。

毫無征兆的,桑慈腿軟了一下,謝稹玉一下扶住她停了下來,在她麵前蹲下來。

桑慈趴了上去,把臉埋在謝稹玉脖頸裡,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嘴唇都幾乎貼在他的皮膚上。

柔軟的唇瓣貼上去時,謝稹玉的脖子瞬間紅了。

他垂著頭差點趔趄一下。

“今晚你要去東海了嗎?”桑慈閉上眼問道。

謝稹玉:“不去了。”

“真不去了?!”桑慈瞬間驚醒,“不是說要捉水妖嗎?”

謝稹玉淡定:“不去了,這麼多人,少我一個不算少。”

沈無妄在這,他不可能放下如今毫無自保能力的桑慈去殺什麼水妖。

“可是四大宗門弟子都在,我總覺得要有什麼事發生,萬一有什麼寶貝出世,你不去看看啊小劍仙?”

桑慈話一說出口,就覺得指不定他們是在找什麼寶貝,萬一謝稹玉錯過了怎麼辦?

被桑慈喊小劍仙,謝稹玉麵熱,心中生出羞恥感。

“彆叫我這個。”

“哪個?”

“……小、小劍仙。”

桑慈偏過頭去看謝稹玉的臉,謝稹玉彆開了頭,不讓她看自己漲紅的臉色。

她不滿了:“彆人怎麼可以這麼叫?”

“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謝稹玉又不說話了,索性趁著沒人召出小行劍,踏劍往山下飛。

城門早就關了,當然是難不住他的,直接回到客棧,謝稹玉將桑慈屋子裡的蠟燭點上,又替她將客棧的床單被褥換了,然後將她往屋子裡一塞。

“我在隔壁。”

然後他將門一關。

桑慈:“……”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真是個木頭呆驢。

還沒給他看葉子呢!

她在明亮的燭火裡往床上一躺,本想拿出帕子蓋住臉,但摸了摸腰間係著的錦帕,發現再次遺落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山上時掉的。

桑慈隻好翻個身,把臉埋進被褥裡。

深深地吸一口氣,都是謝稹玉的味道呢。

好睡。

隔壁的謝稹玉卻一晚上沒睡著。

一閉上眼,便是一些卑鄙的想法停不下來,他努力控製著聲息,嫌棄自己那些念頭。

他沒有她想的那麼老實,也沒有她想的那麼正直,更沒有她想的那麼好,他不是她心中品性高潔的劍仙。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機緣巧合走上了一條修仙的路。

他見過世間最肮臟的東西,他是裹著一身臟汙淤泥爬到了仙人麵前。

他長於齷齪之地,從沒見過純粹的東西。

他的父親是下九流的賭徒,賣兒賣妻,他的母親怨天怨地夜晚賣身白日醒了就打他罵他。

若是沒有師叔,他會在十一二歲就成了賣笑的倌兒,倚在人身下。

沒有自尊,沒有未來,又臟又臭。

他遠沒有她想的那麼好。

謝稹玉垂下了眼睛,又按了按心口處,那裡除了跳動的心,還有桑慈的靈根嵌在裡麵,他凝神調動靈力,全力蘊養。

寅時二刻的時候,謝稹玉的傳信玉簡亮了,他本不想理會,可玉簡接二連三地亮,顯然是江少淩傳來的。

拿起來一看。

江少淩:【妖市崩塌了,幾百隻小妖到處奔逃,師弟在哪?速來捉妖!】

謝稹玉:【不來,我守城。】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東海,我不去了。】

他傳信完就起身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先到隔壁門口安靜聽了一會兒,確定裡麵的人呼吸綿長,才執劍飛身出了客棧。

他躍至屋頂,環視四周,小行劍環繞周身,又嗡得一聲躥飛出去,立於華邕城中心,十二道氣劍往十二個方向呈環形將華邕城籠罩住。

當天夜裡,妖啼聲不絕於耳,似小兒啼哭。

但很快,這聲音在客棧周圍消了音。

桑慈是真沒想到謝稹玉說不去東海是真不去了,一句他留在華邕城看著有無漏網之妖禍亂便堵住了江少淩的嘴。

他們在客棧裡住了三日,剛開始桑慈還以為沈無妄會來糾纏,畢竟她那一日的說辭也不是那麼完美無漏洞。

但是沒有,他竟然沒有?

桑慈心裡始終對他不能放鬆警惕。

太奇怪了,他到底在圖謀什麼?

似乎知道她心裡的擔憂,這三日,謝稹玉注意著華邕城情況,也經常和她說東海那邊的情況,似有若無的就會帶一點沈無妄的動向。

當然,這些都是碎嘴子大師兄每天閒下來和謝稹玉嘮叨的。

那天江少淩還在玉簡裡埋怨:“東海腥氣,我每日熏香,但身上還是一股鹹魚味,真是惹人苦惱!”

謝稹玉和桑慈說時,桑慈忍不住笑,還拉著謝稹玉嗅他身上的味道,一邊吃著他剝的核桃,一邊慶幸,“還好你沒去!”

第四天,陽光明媚,桑慈靠在窗棱邊曬太陽,隨著時間越久,她的身體越痛。

但她不想謝稹玉知道,都故作隻是鍛體修煉心法太累的關係。

謝稹玉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桑慈猜測她的靈根在他體內他也不好受。

還剩下四天了。

再忍忍。

謝稹玉買了一份糖炒栗子,在桑慈身側坐下,“小慈,今日收整一下,我們要離開華邕城了,去青陵仙府。”

“東海事畢了?”桑慈驚訝地張嘴咬住謝稹玉剝好的栗子。

謝稹玉點點頭,“作亂的是一隻潛牛,手底下有不少妖眾,在東海底下盤踞,昨天晚上已經捉到了,東海底下有潛牛的不少寶物,各宗門搜尋清點。”

潛牛,是一種會爬到岸上打架的牛頭魚,《妖怪誌異》裡有記載,桑慈剛好知道。

哼!她看書也是蠻多的嘛!

謝稹玉想了想,又道:“你之前的猜測不錯,幾大宗門確實在找一件寶物,據說是一件神兵。”

他對這些寶物欲望不、高,所以也沒多問,都是江少淩說的。

“據說?那指不定不是神兵,是彆的什麼呢!”桑慈隨口說了一句,渾身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又忽然來了勁,“但不管那是什麼,總歸是好東西,你不去不是輪不上?”

謝稹玉彎了下唇角,“我不要。”

桑慈抬眼瞪他,又覺得自己好沒道理,畢竟謝稹玉因為她才不去,又坐起來,拿了顆栗子,剝了喂給他吃。

謝稹玉抬手要去接,桑慈讓開手,撇嘴,“張嘴啊!”

他隻好張嘴,含住栗子。

桑慈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謝稹玉跟著起身幫她。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謝稹玉看了一眼桑慈,彎著唇角在後麵補了一句:

“小慈,忘記和你說了,去青陵仙府遊學要先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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