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桑慈鬆了口氣的模樣,林鳳娘想起上次華邕城見到的那一幕,小聲問道:“小慈,你和那位沈道友?”
張欽餘也好奇看著桑慈。
桑慈輕哼了一聲,自然是要撇清她和沈無妄的關係,想了想道:“我和他沒什麼關係,先前他來流鳴山遊學,和我有些不愉快,這人不是什麼好人,虛偽得很,你們不要和他往來。”
最後一句,她說得極為認真。
她倒是想直接說沈無妄是魔物,可他如今是鼎鼎大名的問劍宗周宗主的親傳弟子,她說了也沒人會信,何況,她沒有證據。
“我也看那沈無妄不順眼,整天裝得很!”張欽餘立刻就道。
林鳳娘倒是遲疑道:“我看沈道友性子溫潤,不像是小慈你說的那樣。”
桑慈想了想,這樣告訴林鳳娘:“他破壞我和謝稹玉婚事,蠱惑我退婚,人品低劣不堪一提。”
身為女孩子,真的很討厭這種事,而且桑慈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她立刻信了桑慈的話,點點頭。
此時正是膳堂人最多的時候。
桑慈一行人在膳堂坐下沒多久,陸陸續續的就有不少人挨挨蹭蹭湊過來,無一例外,都是來看謝稹玉的,並和他搭話的。
“謝道友,你會在青陵仙府待多久啊?我能不能去找你喂招?”
“會待一段時間,可以。”
“謝道友,你一般什麼時候會去劍館啊?”
“還不確定。”
“謝道友,你的劍是本命劍嗎?聽說叫小行劍?”
“是,本命劍。”
這回是桑慈漸漸被擠出人堆了,她看了一眼被圍在人群裡一臉的謝稹玉,撇了撇嘴。
謝道友謝道友……可真受歡迎!
桑慈默默讓開了一點位置,和張欽餘還有林鳳娘以及被忽略了的青陵仙府大師兄陸元英悶頭吃飯。
“小慈,你會在咱們青陵待多久啊?”林鳳娘看出一點桑慈的落寞,忙湊過去問道。
桑慈倒是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來青陵仙府遊學是臨時決定的,加上要在這兒的藏書閣查一查有無葉子的記載,所以,她也不確定。
而且……再不到三個月就到了她和謝稹玉上輩子合籍昏禮那一日了。
也就是被奪舍那一日。
桑慈一下胃口就沒了,咬著筷子安靜了會兒,道:“應該就三個月左右。”
“這麼短?”豎著耳朵的張欽餘一下就抬頭看過去。
桑慈心道總不能在青陵仙府這兒辦她和謝稹玉的合籍昏禮吧?
回想上一世那個簡單卻溫馨的昏禮,她有些期待。
“因為三個月後有點事……”桑慈很想跟所有人說三個月後她就要和謝稹玉辦合籍昏禮,但是她又忍不住矜持一下。
謝稹玉都還沒提起過呢!
不對!
被迫退婚後,他好像還沒說過何時再恢複婚約並辦昏禮一事。
當然了,她心裡是默認三個月後辦的。
桑慈忍不住又朝謝稹玉看了一眼……算了,她都看不到謝小劍仙了。
本以為張欽餘會接著問什麼事,但沒想到陸元英接過了話:“兩個月後是青陵仙府的棲鳳盛會,那正好都能趕得上,這回鳳邱刀宗和問劍宗過來青陵仙府遊學也和盛會相關,到時候極熱鬨,不過你們三個月後就走嗎,不再多待一段時間?”
提起棲鳳池,桑慈好奇問道:“據說棲鳳池底下有神兵鎮守,是青陵仙府鎮寶,是不是真的?”
陸元英點頭:“是真的。”
張欽餘接話:“我知道你肯定好奇這鎮寶怎麼會在水池底下,怎麼沒挖出來?”
少年挑了挑眉,語氣滿是嘚瑟,一副你快來問我的樣子。
桑慈不理他,白了他一眼,偏頭看林鳳娘,“鳳娘你說。”
林鳳娘笑著說:“傳聞咱們青陵仙府的老祖在這開府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棲鳳池下的鎮寶,當年老祖偶然窺見,卻不能將其帶出棲鳳池,即便如此,這鎮寶散發出的靈氣與清正罡氣依舊源源不斷,所以老祖就在這建青陵仙府。傳聞隻有有緣人可以見到棲鳳池下的鎮寶,每三年一次的棲鳳盛會會舉辦弟子比試大會,頭三名可以下池中探尋寶物,據傳每三年,鎮寶會現身一次。”
桑慈聽得認真,產生了濃鬱的興趣,神采奕奕:“那如果能見到那鎮寶呢?”
區區頭三名,謝稹玉要是參加必能拿下!
這話把林鳳娘也問住了。
一旁的張欽餘嗤笑一聲,“想什麼呢,我就沒聽過誰能見到,現在這棲鳳盛會大家都是為了爭名次證明實力的,到時頭三名會有豐厚獎勵,上一回的魁首得了一件上品武器,名為弱水,是一把骨笛,龍骨製成,笛音一出,百米內修士進入幻境,乃煉器大師歐陽也百年前製成。”
哼!你們見不到不代表謝稹玉見不到。
不過上輩子沒聽謝稹玉參加過這個棲鳳盛會。
上輩子離昏禮前三個月,謝稹玉似乎就沒怎麼下過流鳴山了。
想想桑慈就有點鬱悶,雖然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重點也不是合籍這事,但這輩子怎麼謝稹玉半點準備的跡象都沒有?
想著,桑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謝稹玉。
眼神難免有些幽幽的。
謝稹玉好不容易擺脫了青陵仙府的弟子,察覺到桑慈在看自己。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略微茫然。
真是個木頭。
桑慈收回視線,心裡又有些焦慮起來。
“如果能見到鎮寶,甚至,能拿到鎮寶的話,根據青陵仙府老祖留下的話,此物便可帶走,隻是得承諾將來青陵仙府有難,必得相助。”
人傻錢多陸元英還是回了桑慈這一句。
“誒,不知道今年有沒有人能見到呢!”
林鳳娘感慨道。
眾人沉默。
吃過飯,陸元英要去給今年新進門的師弟師妹喂招對戰訓練,張欽餘和林鳳娘各自有課,桑慈不想浪費時間,拉著謝稹玉去旁聽劍道理論課。
她以為劍道理論課是是像凡間私塾一樣在屋子裡學,卻沒想到也是在劍館。
考慮到謝稹玉作為小劍仙很出名,避免被纏上,桑慈拉著他低著頭悄悄過去的。
謝稹玉沉默,沒告訴她隻要攜帶聽課玉牌一進來,授課長老那兒自動就會知道。
長老身著武袍,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身著武袍十分乾練,在上麵講解招式,演練,然後讓弟子們互相之間切磋喂招,和流鳴山劍課不同的是,長老會抽查弟子與之對招,然後一問一答詢問其劍招中靈力如何參與到劍勢中,如何催生劍意。
桑慈雖然現在不能用劍,但在後麵聽著長老和其他弟子的問答,也是感悟頗深,以前不太領悟的竟是一下子被點撥了一般。
她聽得極為認真,後來看弟子們切磋時忽然想起了‘她’天生劍魂一事,不免心中泛酸。
天生劍魂比天生靈骨還難得,天生劍魂據說天生自帶劍意,自己就相當於是自己的劍靈,能與手中劍合二為一。
“謝稹玉,你知道修仙界誰是天生劍魂嗎?”桑慈趁著上方長老轉身喝茶時,悄悄問謝稹玉。
謝稹玉搖頭,學著桑慈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從未聽說過。”
真是可惡!難道就那魍魎有嗎?
桑慈不甘極了。
“今天這課對於謝小友來說太過基礎了所以謝小友不想聽了吧?那就上來給大家喂喂招,桑小友一起吧?”
長老在上麵似笑非笑。
眾人紛紛回頭。
桑慈:“……”
謝稹玉皺眉,開口就要說話,桑慈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瞪他一眼,並低頭偷偷吃了一顆有止疼效果的丹藥。
謝稹玉去年天英榜成名,萬眾矚目,此刻走上前眾人都是紛紛開路的。
桑慈就跟在他後麵,但無人注意。
兩人接過了長老遞過來的木劍。
雖然桑慈和謝稹玉一起長大,但從來沒有和她切磋過。
哼!她可不想自取其辱!
所以今天是第一次。
突如其來,她有些緊張,眼睛緊緊盯著謝稹玉。
謝稹玉掂了掂手裡木劍,看到桑慈神情,忍不住一哂。
桑慈知道自己遠遠不及謝稹玉,可也不想他手下留情,瞪著他:“你彆讓我!”
謝稹玉沉默,鄭重點頭,“隻喂招,用剛才課上教的劍招。”
眾人還不知桑慈身份,隻覺得她能和謝稹玉對招必然不弱,一雙雙眼睛都瞪大了準備看這場對戰。
桑慈在謝稹玉說完就率先持劍攻去,她興致勃勃,攢了勁,明知道會輸,所以毫無畏懼。
畢竟,輸給謝稹玉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哼!在場哪個弟子能贏過他?!
謝稹玉穩穩接住,並挽出新的劍勢,劍招沒有靈力,也就沒有劍意,隻有劍勢。
他從未和桑慈對招過,不是他不願意,是她不肯。
但他忽然發現,她對劍招的領悟力竟非常高,剛才青陵仙府長老教的劍招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桑慈應該是第一次。
可除了出劍那一招她有些生澀粗陋外,之後和他對招時,對劍招的領悟越來越快,出劍的變化也隨劍招的領悟越來越快,他壓製下去的劍招,她能很快以相似卻更精準的力道反擊。
她學得很快。
甚至比他還快。
天然的靈性。
謝稹玉忍不住也更加認真喂招。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雖然對他們沒有用靈力喂招感到奇怪,但顯然都看出來謝稹玉對麵的少女對劍招運用的精準度有多高。
本以為她會很快被謝稹玉的劍挑飛,沒想到竟然能堅持那麼久,一下子就覺得這對招精彩起來。
紛紛驚呼出聲。
桑慈臉憋得越來越紅,止疼丹已經沒用了,她竭力了。
她看著對麵謝稹玉認真的眉眼,心道你個木頭!讓你彆讓我你竟然真的不讓,還打得這麼用力,她好幾次手都要震麻了!
“我認輸不打了!”
桑慈氣喘籲籲道。
話音落下,她的劍也被謝稹玉打飛了,人也差點被打飛出去,謝稹玉一劍擊在她後背上。
謝稹玉忙丟了劍扶住她。
桑慈臉色發紅,嘴唇又發白,氣喘無力,說不出話來,隻瞪著他。
謝稹玉臉也有點白,被她這樣嚇得,愧疚極了,緊張問道:“小慈,你怎麼樣?”
“很好,我還喘著氣呢!”
桑慈喘了兩口氣,道,她雙腿都在發抖,站不起來了。
謝稹玉:“……”
再一看周圍人,目光都是震驚的樣子。
桑慈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對招,並不知曉自己的發揮怎麼樣,但下意識就以為他們是在笑她的劍被打飛,臉更紅了,又要故作淡定,挺著胸膛不吭聲。
“桑小友……以前和謝小友對過招麼?”
看台上的長老盯著桑慈看了會兒,忽然道。
“沒有。”謝稹玉攙扶著桑慈,低頭看了她一眼,“她第一次。”
長老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桑慈,不知在想什麼。
桑慈皺眉,有些聽不懂這對話。
直到人群裡有弟子臥槽出聲,有人圍了過來:“桑道友,你竟然能在謝道友手下對那麼多招!你剛才好威風!”
桑慈愣了一下,看看謝稹玉,再看看其他人,茫然但下意識矜持了一下,“還、還好吧?”
謝稹玉肯定是讓她了的。
但不妨礙她此時此刻虛榮心高漲,拚命壓著想要笑的唇角。
這麼一來,大家都知道桑慈也來自流鳴山,還是那位傳說中謝小劍仙徒有美貌卻天賦低的廢柴未婚妻。
但此時此刻,大家心裡對她的印象一下變了,紛紛指責謠言過分。
桑慈輕飄飄道:“謠言都這樣瞎說。”
謝稹玉看著她被圍在人群中忍住欣喜忍得耳朵都紅了的樣子,垂眸笑。
蹭完課,傍晚時分回舍館的路上,桑慈還有些飄飄然。
她沒想到離開流鳴山的天地如此如此如此……廣闊!
“你真沒讓我?”桑慈第一百零八遍問謝稹玉。
“沒有。”謝稹玉第一百零八遍回答桑慈。
桑慈立刻哼笑一聲:“我就說,我學起來很快的!等我靈根好了,再三天,那你的劍道第一就是我的了。”
謝稹玉毫無掙紮之意,無所謂道:“嗯。”
他本來就不是第一,他天英榜第七。
桑慈聽了難免恨鐵不成鋼,用力捏著他掌心:“你怎麼這麼沒有鬥誌!”
謝稹玉彆捏了掌心,緩慢眨了眨眼,和她對視,半晌後道:“那我努力先得第一。”
桑慈滿意了,決定換個話題聊,“今年的棲鳳盛會你報名嗎?”
“不報。”謝稹玉想都沒想。
桑慈瞪他一眼:“為什麼?你沒聽陸元英說嗎?誰拿到鎮寶誰就能擁有那鎮寶。”
“打不過。”
桑慈一聽立刻反駁:“怎麼打不過了!你可是未……你可是天英榜第七!”
謝稹玉靜默片刻,一切儘在不言中,在他上麵排名這次也會來的還有楚慎和李扶南,他不過區區第七。
於是他又答:“不感興趣。”
“……”
桑慈覺得謝稹玉的欲、望一直很低,對什麼都好像興趣不大,修仙界的強者們對至上神武法寶的追求他似乎也是沒有的,上輩子他的劍那麼厲害,用的也一直是那把小行劍。
小行劍是他十歲那年,掌門師伯帶他去問劍宗的劍塚所得的本命劍。
問劍宗有一大片古戰場,無數劍遺落再次失了主人,宗門門內弟子築基後都可以在劍塚擇劍,而其他宗門的弟子也可以去問劍宗劍塚擇劍,每三年,劍塚對外開放一次。
劍塚擇劍都是雙向的,據說當年謝稹玉去劍塚時,許多劍都與之共鳴,其中不乏比小行劍厲害的名劍,如覆水,如往生,這兩把劍一直是問劍宗弟子想要帶出劍塚的。
但謝稹玉沒選。
他選了一把放在裡麵顯得很普通的小行劍,無名劍,往上數擁有者都是無名人士,也沒有生出劍靈,劍身輕盈細長,普普通通。
唯一有特色的是劍柄纏繞著桑枝雕紋。
桑慈半天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弟子舍館,她才終於憋不住了,“謝稹玉,你都沒有欲、望嗎?”
謝稹玉落地的步子差點趔趄,臉上的神色一瞬間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桑慈,垂眸沒應這一句,拿著玉牌推開了房門。
桑慈追了上去,要拉住他追問時,扭了一下肩膀,瞬間嘶了一聲,停下腳步。
謝稹玉忙停下腳步回身扶住她,神情緊張:“疼?”
“當然疼了,你快給我上藥。”
一直憋到回了舍館,桑慈鬆懈下來,才軟到謝稹玉懷裡,順便才說出背上的傷。
謝稹玉當然知道自己不小心打到了她,心裡本就愧疚,見她如此虛弱,臉色如此蒼白,臉色也有些白。
他反手關上門,抿緊了唇攙扶桑慈到床上。
桑慈這會兒是真的疼,不像上次讓他剝靈根那次,她的手臂連著背那塊很疼,沒法自己脫衣服,直接趴在床上,把臉埋進被子。
“動不了了,你脫吧。”
謝稹玉:“……”
他僵住了。
大腦裡回響著桑慈那一句“你都沒有欲、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