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這是我弟弟嗎(二更)(1 / 2)

初春的山穀裡寒風呼嘯。

師翱在貨車上盹了幾個小時, 其實並沒有睡著,這會兒強打著精神過來救人,但他還是很困的。

所以,當他看到這輛刹停在小水溝裡的大巴車, 他的第一反應是懷疑司機在打瞌睡。

然而, 就在他一腳踩出去, 準備靠近些破窗救人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司機。

低頭一看, 一根鋼釘從他皮靴的底部紮穿,又從指頭縫裡穿破了鞋麵子,正耀武揚威地反駁他武斷的結論。

但凡稍微偏一點, 他這腳就廢了。

師翱趕緊把腳縮回來,提醒楚傑:“小心,有陷阱。”

可惜他喊晚了, 兩個犯困的人,都沒注意腳下的路,楚傑直接被紮破了腳指頭,鮮血直流。

他痛得尖叫一聲,罵了句臟話,隨後退回去幾步, 靠著大樹,脫掉鞋子, 自救。

師翱也退了回去, 先把釘子拔了, 再把這附近搜查清理一遍,然後才能救人。

要不然,一腳一個釘子, 這誰受得了。

隻是他的鞋子是皮靴,釘子紮進去就吃死了鞋底子,很難拔出來,無奈,他隻好抓起旁邊的小石塊,把釘子敲出去。

沒想到,視線裡出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應該是從車裡摔出來的,還沒有染上山穀裡的霜凍。

畫麵中央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小夥子,正對著訓練場上的五星紅旗行禮。

但見他身姿筆挺,宛如一株傲然山巔的鬆柏,精氣神很足。

隻是他神色肅穆,不苟言笑,一雙鷹眼犀利如炬,給人一種特彆淩厲的不可親近的感覺。

也許隻有笑起來的時候,才能緩和這種讓人生理不適的感覺。

師翱生平最煩這樣的人,比如他小叔,比如他大舅。

這個兩位都是首長級的大人物,每次一看到他跟師翔,就會耳提麵命,苦口婆心,讓他們不要混日子,要像他們小妹一樣有出息才好。

真是不勝其煩。

所以他毫不懷疑,這個人肯定也是個讓人討厭的說教者。

隻是,他本能的厭惡裡麵,還摻雜著一絲困惑。

因為這個小夥子的嘴巴,幾乎跟他和師翔的一模一樣。

他跟師翔從小就被機關大院的孩子嘲笑,說他們兩個的嘴巴跟女孩子的嘴巴似的,天然的又紅又潤,總感覺被人嗦過似的。

師翱特彆反感這樣的說法,可是這年頭也沒有什麼好用的化妝品,可以遮擋嘴唇的顏色。

所以他跟師翔隻得儘量少開口說話,免得彆人總盯著他們的嘴巴。

可是現在,這個小夥子的嘴巴,居然也……

他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不知道。

他捏著照片,下意識往大巴那邊走去,連那隻紮了釘子的皮靴都沒穿,就這麼一腳鞋子一腳襪子走了過去。

這次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的釘子,等他急匆匆的湊到大巴跟前一看,手寫的“月皋縣→昶陽城”紙板,瞬間擊中了他的神經。

這是月皋縣過來的車!

而他的小弟,就是被掉包送去了月皋縣!

那麼,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手裡的這張照片,就是命運給他的提示?

會不會,這就是他的小弟?

很有可能啊!

他跟師翔活到三十二歲,從來沒見過第三個人有這樣的嘴巴!

更何況,這家夥的眼神跟大舅和二叔都很像。

不像他跟師翔,把小舅那頹廢的半吊子做派學了個十成十的像。

大舅為此埋怨過他們很多次:“都說外甥照舅,你們兩個混賬羔子怎麼一點也不像我?”

現在,這個像極了大舅的人來了,照片又是從月皋縣的車子附近發現的,他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就是他的小弟!

也不知道人在不在車上,要是在車上的話就太好了。

直接來個兄弟相認,相擁而泣。

啊,光是想想就覺得很美好。

這麼一來,老爺子望孫成龍的壓力就可以徹底甩給小弟一個人了。

大舅也不會再對著他跟師翔唉聲歎氣了。

二叔也會誇一句,老師家後繼有人了。

也不知道這家夥結婚了沒有,要是結婚了,可以把他媳婦介紹給小姑,讓小姑或者姑父給她安排個好工作,一家子都到昶陽城團聚,多好啊。

短短的一瞬間,師翱已經腦補起了美好的未來。

他趕緊調頭,一邊收拾沿途的釘子,一邊準備救人。

至於楚傑,自己都受了傷,不添亂就不錯了。

於是師翱一個人來來回回地折騰,先是抓起石頭,把隻壞了一半的車窗徹底砸開,隨後攀爬進去,一個一個往外麵運人。

倒是幸運,因為大巴栽進了小水溝裡,所以窗戶的位置跟地麵基本上是平的,而小水溝正處於寒冬和初春交接的枯水期,裡麵隻有薄薄的一點水底子,還都結了冰,所以這群乘客不用承受浸泡在冷水裡的痛苦。

師翱按著自己破窗進來的位置,先近後遠,儘快施救。

很快,有幾個傷得不重的清醒了過來,幫著師翱一起救人。

短短十幾分鐘,裡麵四十幾個乘客都被搬運了出來,隻剩下最後一個死死地抱著一隻帆布包,不太好上手背著,最後是師翱把人抱了出來。

把人放平了一看,師翱才注意到這個女人額頭上的傷勢,可惜他手裡沒有急救箱,要不然,他可以給這個女人包紮一下。

正歎氣,旁邊一個女人捂著膀子跌跌撞撞走了過來:“素素,素素你怎麼了?”

來的正是馬芸,她是第一批被救出去的,雖然昏迷了一會兒,卻很快被山穀裡的寒風吹醒了。

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來找裴素素。

當她看到裴素素的樣子,瞬間嚇傻了。

裴素素的半張臉上全是血跡,幸虧天氣冷,額頭上的傷口很快冷卻凝固,要不然,還不知道要出多少血。

可是馬芸自己摔脫臼了,隻得求助於眼前的好心人:“大哥,我帶了急救箱的,在座位下麵,你能幫我進去拿一下嗎?”

師翱痛快應下,他還記得這個女人的座位,趕緊爬進去找。

出來後幫著馬芸一起給裴素素清創消毒包紮。

馬芸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砸:“素素你快醒醒啊,這麼冷的天,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畢竟,裴素素之前為了讓陳家吃癟,腿上還有個大傷口,要不然馬芸也不會帶著急救箱,可是這次裴素素又流了好多血,需要趕緊找個暖和的地方給她補充體能,要不然,她的體溫持續下降,說不定就醒不過來了。

師翱也懂這裡頭的危險,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軍大衣脫了下來:“快,給她蓋上,急救箱借我用用,我去幫其他人。”

馬芸趕緊拉住了他:“等等,大哥你會正骨嗎?我肩膀脫臼了,幫不了忙還會拖後腿,不如你幫我正個骨,我跟你一起去處理其他的傷號。”

“啊……這個……”師翱會是會的,就是不想對一個女人下那麼重的手,畢竟當初他給他小妹正骨的時候,挨了好大的埋怨。

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給人正骨了。

可是這個女人滿臉寫著期待,師翱隻覺得頭皮發麻,不好意思拒絕。

猶豫再三,還是回來了:“我下手很重的,你可彆怨我。”

“不會,我是學醫的,下手不重是正不回來的,我懂的。大哥,你隻管做就是了。”馬芸笑笑,給了師翱一個鼓勵的眼神。

師翱這才下定了決心。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馬芸脫臼的肩膀一下就複位了。

其實是不太疼的,而且這個大哥手法嫻熟,很懂得使用巧勁兒。

馬芸很是感激:“大哥你也是學醫的吧?”

“沒有,小時候太皮了,經常跟弟弟打架,所以我倆都會一點正骨。”要不然,一旦被爸媽發現了,那就是一頓混合雙打。

他跟師翔還是挺機智的,才不會給爸媽那樣的機會。

馬芸很是意外,原來是這樣。

她活動了一下肩膀,把裴素素抱起來往路對麵的大樹走去,不想起身的時候,被裴素素懷裡的帆布包包帶子絆倒,差點摔個狗啃泥。

幸虧師翱扶了一把,他見馬芸剛正骨就要賣力氣搬人,實在可憐,便乾脆把裴素素接了過去:“我來吧,這姑娘雖然不重,但你自己個頭不高,抱不動的。”

馬芸慚愧地笑笑:“是,我太矮了,隻有一米五五。素素高,素素一米六八呢。”

“這個姑娘叫素素?”師翱把昏迷的裴素素放下,順嘴問了一句。

馬芸點點頭:“是啊,她叫裴素素,是我最好的姐妹。”

“嗯,走,先去救人,等會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車,搭個順風車去城裡醫院進一步治療。”師翱轉身,給傷號包紮去了。

整體而言還是比較樂觀的,傷勢最重的就是這個裴素素,其他人都醒了,有的是撞暈了,但是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有的是腳崴了,或者胳膊脫臼,跟馬芸情況差不多。

除此之外,還以三個刮破了手皮,出了一點點血,沒什麼大礙。

所以真正需要住院的隻有這個裴素素。

而原本坐在路邊樹下捏著腳斯哈斯哈的楚傑,正抱著一個女人,眼淚鼻涕一大把的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