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刑警大隊辦公室,牆上時鐘剛好八點。
案上放著康會計的資料,忙得沒時間吃晚飯的趙之敖大口吃著漢堡,他拿起資料撂在芳夏麵前。
【康城,58歲,南境本地人,父母早亡,無兄弟姐妹,無婚姻史。1980年入職南境藥研所做藥劑研究員助理,九十年代初在函授夜大讀財務相關專業,1995年因內部職務調整成為藥研所財務科的會計……】
這些資料,芳夏不需要他們提供,她早就滾瓜爛熟。
她把資料放回桌上。
趙之敖:“從藥劑研究員到會計?職務跨度那麼大。他隻解釋,不喜歡藥劑研究工作。為什麼裝瘸?他說不想結婚,借著身體有缺陷,更方便拒絕彆人介紹結婚對象。然後,不承認貪汙,更不承認謀殺張建國……”
芳夏就坐他對麵,她問:“那他怎麼解釋,張建國車禍案的時候,他為什麼會在現場?”
趙之敖吃完麵包,咕咕咕灌了半瓶水,“他說他喜歡夜跑,換衣服也是純屬喜歡,沒有理由,他說跑著跑著不舒服,就蹲在報刊亭後麵想拉屎沒拉出來。他娘的,這老頭狡猾的很,再問就不說話了,保持沉默。”
這個借口一聽就是假的,但是你沒有證據,你沒辦法說人家假。
趙之敖:“他還說,他救了梁出納一次,梁出納第一次自殺被他救下來送去醫院了。就是梁出納沒了眼睛那次。”
芳夏有看到那次去醫院的病曆本,隻是沒想到,是康會計送梁出納去的醫院。
芳夏:“那更加說明,他和梁出納是一夥的!”
趙之敖:“證據呢?沒有啊。”
芳夏道:“你們把他貪汙的錢找到,他不就沒辦法辯解了嗎?”
趙之敖翻白眼:“我們警察做事還要你教?關鍵是找不到。銀行存款隻有幾萬,家裡辦公室翻遍了,沒找到任何現金。”
“找不到證據,豈不是要放人?”
哪兒那麼輕易放他!要不是現在要求文明辦案,他趙之敖能剝對方一身皮,但這話不能明說。
“他沒能合理解釋清楚自己的行為之前,不可能放他。”
芳夏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也就不再往下問。
她換了個話題,跟趙之敖聊起在兩位死者身體裡檢測到“多潘立酮”的事,她沒提獵鷹,故意往彆的地方扯,裝傻道:“我查了資料,據說有些胃藥裡也含有多潘立酮,會不會是他們都有吃胃藥?”
趙之敖擺手:“不一樣。一個是他們的腸胃裡都沒有藥物殘留;二是,胃藥裡用的是多潘立酮,而他們體內檢測到的物質叫類多潘立酮。醫生說,兩種物質不一樣,市麵上也沒有相關的藥物。”
“有毒嗎?”芳夏假裝不經意地試探了一句。
“沒毒。不過……”趙之敖盯著芳夏,他們能猜到的,小妮子肯定也猜到了,“我們現在懷疑,這個物質來源於那隻獵鷹,我聽說這隻獵鷹是你們家養的?”
趙之敖借機把矛頭轉到她這邊來了。
芳夏就知道會這樣,她笑著搖頭否認:“趙隊,我得聲明,那隻鷹不是我們養的,就像外麵的流浪貓流浪狗,我們給它點吃的,僅此而已。而且我之前做筆錄的時候就說了,這隻獵鷹消失至少六七年,最近才突然出現的。”
“這鷹它啄人,說難聽點,是吃人,還吃人眼睛。我勸你以後彆再喂它,動物有動物的生存規則,讓它自生自滅。一旦發現它的蹤跡,馬上通知我們。”
芳夏微微挑眉一笑,沒答應,也沒拒絕。趙隊對她有所隱瞞,她也不可能百分百配合。
而且,就算再次遇見許咕咕,除非她能逮住它,不然報警與否都沒意義。
外麵辦公室燈火通明,有值班的,有加班的,大部分人都穿著便服,有些已經加班兩天沒回家了。
基層,永遠是最累的。
聊完,芳夏也沒多停留,回到家已經將近9點,芳母知道她快到家,就提前把飯菜熱好了。
雨半程聞到菜飯的香味,從閣樓下來蹭宵夜。
簡簡單單三個菜,一道豆角五花肉,一道肉絲炒乾筍,一道豆腐青菜,南境人酷愛吃辣,素菜肉菜都愛放大把的辣椒,芳母做菜尤其辣,吃得雨半程滿頭大汗,嘖嘖誇讚。
“龍姨,筍絲實在太好吃了,又香又辣又入味,一口能吃兩碗飯。”
芳母之前去北城看病,在芳夏租的公寓住過一段時間,她和雨半程很熟絡,把他當做自家晚輩,她略微嫌棄地笑道:“宵夜少吃點。越吃越胖了。”
雨半程本來就有點嬰兒肥,他來的這小半個月,每天吃四頓,確實又胖了。
他臉皮厚,隻憨憨笑著自誇:“胖點可愛。”
芳夏揶揄道:“你以為你是佩奇啊,還胖點可愛。”
“那我不可能是佩奇,我又不是母的,我最多是喬治。”
這話把芳母惹笑了,聊了幾句,芳母問:“你姨婆什麼時候能回來?她住康複中心每天費用唰唰唰的。”
“回來上下樓不方便,每天去做康複太麻煩了。等住滿一個月吧。對方賠的錢,夠姨婆治病的。”芳夏站起身去盛湯。
芳母跟著她進了廚房,小聲問:“哎,聽說康會計前幾天被抓了?這事你知道吧?”
“知道。”舀了大半碗胡蘿卜排骨湯,喝了一口,都是胡蘿卜的甜味兒,芳夏道:“媽你下次少放點胡蘿卜,甜味太重了。”
對於女兒的嘴刁,芳母毫不客氣地回懟:“不喝什麼味都沒有,嫌七嫌八的。吃胡蘿卜對身體好。”
說著說著,芳母話鋒一轉,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康會計真的殺了張主任啊?是不是警察弄錯了?康會計是個老實厚道人啊。他看我們困難,租你外婆那套宿舍房放東西,我說一百一個月就好了,他非得給一百五……”
芳夏詫異,急急打斷老媽:“我們那套宿舍租給康會計了?”
“是啊,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都租多少年了!五六年了。”
芳夏一直以為自家宿舍是租給了老媽的同事,哪兒想到是租給康城了呢。
“他租來放什東西?”
“我哪兒知道,我沒去看過。他說是放一些舊家具。”
“警察去搜查了嗎?”
“不知道啊,沒聽說。”
那就應該沒有,如果警察去搜查,理應通知房東。
所以,警察沒有找到的貪汙款會不會在她家宿舍?
思慮再三,芳夏決定先去探探,找借口跟老媽拿了鑰匙,她和雨半程一起去了職工大院。
自梁出納上吊自殺後,這老院子比幾天前更安靜了,甚至有了些許肅殺之感。
爬上三樓,這層樓隻有最裡麵一戶人家亮著燈,走廊過道沒有任何的雜物,她拿鑰匙打開303房。
站在門口芳夏也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裡,正要打開手機手電筒來尋找,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從漆黑的屋裡傳來……
汗毛瞬間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