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輕歌近乎貪婪地看著那道身影, 水霧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眼裡的人影變成斑駁的色塊。她的手無意識地從地麵上掐了一朵小花，花的枝乾被她的指甲劃出一道一道的痕跡。
———但她不肯挪開目光。
她記得十年前的鄭夫人最愛明豔的顏色, 從不穿老氣的衣衫，不信道更不信佛, 永遠帶著優雅的笑, 如雲的鬢發上恰到好處地簪著步搖
絕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她當年的選擇, 難到真的錯了嗎？
她好難過啊係統憂慮地看著燕輕歌, 鄭夫人不是她的姨母嗎，她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祝淩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好的帕子，掰開燕輕歌緊攥著的拳頭, 不容置疑地將帕子放到了她的掌心。
燕輕歌抬頭看她, 滿麵淚痕。
祝淩意識裡的玩家麵板上, 正躺著一行冰冷的通知
燕國[燕輕歌]特定信息收集度已達65, 請玩家再接再厲！
祝淩垂眸。
她所猜測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對的。
燕輕歌是公主, 但公主不一定是燕輕歌。
這個假設成立的前提是幼年時的燕輕歌與鄭觀棋長得極像, 這樣才具備了瞞天過海的基礎條件, 可世界上不會存在兩個完全一樣的人，生活習慣的不同，喜愛類彆的偏好導致一個人想要變成另一個人，難度不亞於天方奇譚。
更何況出事那年, 她們兩個都才七歲。
祝淩實在是想不通。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燕輕歌壓著聲音，細聽她的聲線不穩, 仿佛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聽說鄭夫人最愛花, 獵場裡隻有樹林儘頭的穀地裡有一片花海。”祝淩道，“像鄭夫人這般年紀的女眷，即使進了獵場，想來也是不會打獵的。既然公主想與鄭氏修複關係，小輩的路行不通，不如試試長輩。”
她笑了笑“看樣子，公主的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
燕輕歌的目光透過那道不算大的縫隙，凝在那道身影上，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勉強說出了“不必”。
她隻覺得很累很累。
她知道她今日的舉動已經露出了太多令人生疑的東西，她本以為她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到頭來卻發現還不夠，遠遠不夠。
在麵對十年不見的鄭夫人的時候，她連眼淚都控製不住。
“早知道公主這麼能哭，我就不帶公主來了。”祝淩收回手，鄭夫人的身影被植物的枝乾擋住，“既然不願意見麵，那我們便回去吧。”
“公主把眼淚擦擦”祝淩轉身，和來時一樣輕手輕腳，“彆在離開的時候被發現了。”
你心軟了，要改計劃嗎？
係統雖然不知道祝淩到底推出了一個什麼樣的答案，但它知道，到目前為止，祝淩的選擇都是對的，因為特定信息收集度一直在穩步攀升。所以帶燕輕歌去見鄭夫人，也一定是正確的一環。
但現在，祝淩放棄了。
“倒也說不上心軟。”祝淩回答它，“燕輕歌的故事線本就是我無意之中觸發的，與我定好的計劃並沒有什麼衝突，能解開最好，不解開也沒什麼妨礙，何必要去挖彆人的傷疤？”
燕輕歌或許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看鄭夫人的眼神，是那麼的難過與絕望，無助與茫然。
好像小孩子遠遠地望著無比珍貴的寶物，想靠近卻又不敢。
祝淩回頭，看著跟在她身後的燕輕歌，對係統道“她才十七歲，還很小呢。”
祝淩她們離開之後，坐在花叢裡的鄭夫人慢慢地站起身，往這個地方走來，就在剛剛，她一直覺得有人在不遠處看她，她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催促著她去找那個看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