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苦相思(1 / 2)

......她解鎖了霍元樂的個人生平?

祝淩即將跨出殿門的腳頓了一瞬, 她回過頭去看霍元樂,燭光之中他垂著眼睫,眉間有刃深刻的刻痕, 他麵上仍舊是那副冷淡穩重的模樣,看不出半點不對。

霍元樂......是在想韓婭嗎?

祝淩作為局外人,反而能更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變化,他們之前總是會看著她失神, 好像在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人, 但相處之後, 她便很少再見到他們那樣懷念又恍惚的神色了,在他們眼裡,她已經逐漸和韓婭分開了。

她不是韓婭, 韓婭也不是她。

即使她們身上有著許多共性,但她們始終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祝淩的存在,就好像在一遍一遍地提醒他們, 你想念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的生命停止在六年前, 永永遠遠地不在了。

———這無異於一場漫長的淩遲。

祝淩在那短暫的停頓之後還是選擇了離開,給霍元樂留下了一個獨屬於他自己的空間。外麵的一切隻是大致的收拾了一番,鼻尖還是能聞到未散去的血腥味, 祝淩站在巍峨的殿宇前,看著那漸漸井然有序的一切,恍惚驚覺一切都結束了。

從她墜河被救到滳洛城的歸節, 從一路同行到九重的花燈,從攝政王府裡的斬首到韓王宮西門的力挽狂瀾......時間不到半月, 她竟覺得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位......”不知她在角落裡站了多久, 突然有人走到祝淩的身邊, 行了一個宮廷禮儀,他張口欲與祝淩搭話,卻在稱呼上犯了難,最後頓了頓,才道,“這位閣下,太後有請。”

韓妙找她?

祝淩心中湧起幾絲不解,卻還是跟著她麵前的人去了。這人帶著她在內殿裡繞過兩間損毀嚴重的宮室,停在了一間明顯被收拾過的殿宇前。那引路的人在門前又對她行了一禮,便打算告退離開:“太後說您今日太過勞累,特意囑咐我們先將安靜的宮室騰出來供您休息。如今既已將您帶到,我便先告辭了。”

祝淩推門進去,卻沒看到韓妙,隻有靠窗的美人榻上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聽見響動後興奮地扭頭看過來———是小韓王。

“丹闕姐姐!”小韓王抱著懷裡那個與當今市麵上流行的瓷枕玉枕截然不同的棉花枕頭,興高采烈地和她打招呼,“我悄悄過來的!”

祝淩:“......”

她歎了一口氣。

在這種動亂剛結束的情況下,小韓王身邊的防守恐怕已經達到了頂峰,一個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繞過那般嚴密的安排,溜到偏僻的殿宇裡來呢?無非就是有人悄悄給他放水罷了。

不過......看著小韓王亮晶晶猶帶興奮的眼睛,祝淩還是沒有選擇戳破。

“這裡可沒有給你睡的床———”祝淩故意逗他,“你是過來打地鋪的?”

“才不會呢!”小韓王拍了拍身下的美人榻,滿臉驕傲地說,“我人小,睡這裡就夠了!裡麵有床,姐姐你去那兒睡,如果、如果......”

他臉上飛起一絲薄紅,帶著嬰兒肥的臉顯得圓嘟嘟的:“如果你害怕的話,記得喊我哦!”

他沒有具體看到宮殿外麵的景象,但從他的母後抱著丹闕姐姐哭來看,外麵一定很可怕很可怕,因為他的母後是很少哭的。

丹闕姐姐過來找他們肯定也很害怕,所以現在輪到他保護丹闕姐姐了!他可厲害了,他可是韓國未來的韓王呢!

祝淩終於明白了他溜過來的原因,她笑了笑,還沒說話,小韓王便拉起美人榻角落厚實的被子捂住自己,卷成了一個小被包。

小被包裡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我先睡啦!”

反正他就是要賴在這裡啦!

*

繞過外間的“小被包”,祝淩走過屏風和隔門,躺在了那張特意為她準備的床上,她閉上眼睛,調出了[劇情人物生平]板塊,點進了韓國,韓國的名錄後,屬於霍元樂的名字已經被點亮了,祝淩點擊了觀看。

這段視頻與燕輕歌的《觀棋不語》很不一樣,它起先沒有人物,沒有場景,隻有無邊無際蔓延開的黑暗,然後在許久的黑暗裡,漸漸有了一點光———

這點光微弱,晃晃悠悠地懸在半空中,而後它亮起來,照出燈籠的輪廓、燈籠的提杆、執著燈籠的那雙手,還有......那雙手的主人。

那雙手的主人眉眼從容,聲音溫和:

“跟緊我啊,莫要走錯了路。”

夜風拂過她的衣擺,她慢慢地向前走著,一個有些胖的少年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後,追逐著她的背影。

她提著燈籠一直向前,身影越走越遠,身形越來越小,兩者的差距越來越大......

最後,鏡頭裡隻剩下那個胖胖的、滿臉茫然的少年。

“......將軍?”他喃喃自語道,“將軍?”

他身前都是全然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

“你在哪裡啊.......”他問。

“我好像......找不到你了......”他悲鳴。

他跑起來,又因為黑暗而摔倒,手掌在地麵擦破了,流出赤紅的血珠,那些紅得刺眼的血珠滴落、像是有無形的筆沾著那些血珠,在虛空中寫了三個字———

[苦相思]

這三個字在虛空中浮沉著,忽然再次碎裂,血珠落到地麵的那一刻,化成圓圓的紅豆,像是散落了一地的相思。

鏡頭隨著其中的一顆紅豆下墜,那顆紅豆穿過沉沉的黑暗,墜到一片溫柔的明光之中。

“啊!”

隨著這一聲驚呼,模糊的明光中開始出現畫麵,輕柔的音樂流淌而出,渲染出秋日街道蔓延的暖色。

有快馬過鬨市,險些踏到孩童,微胖的少年從馬蹄下將幼童險險搶出,灰頭土臉地滾倒在路邊。

騎馬的人被從馬上踹下,有人製住受驚的快馬,姿態從容,眉目溫和。

她自馬上俯首,目光落在少年和幼童身上:

“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嗎?”

“能。”少年抱著哇哇大哭的幼童,眼裡映出馬背上的人影,他們第一次在太學相見的畫麵以蒙太奇的形式飛快閃過。

少年白皙的臉頰沾著灰,他臉上笑著,耳根卻泛起一絲微紅:“多謝將軍。”

鏡頭進入第二顆紅豆,是少年被人堵在巷道的角落,少年蹲下/身,雙手抱著頭,像以往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隻是這一次,沒有拳腳再落到他身上。

“我怎麼每次見你,你不是遇到了危險,就是在被欺負?”

少年循著聲源的方向望過去,巷道儘頭的屋簷上仰躺著一個人,半支著身體,看著他的方向。那些往常欺負他的人此刻抖如鵪鶉,恨不得就此作鳥獸散。

那人從屋簷上跳下來,輕巧地像一隻狸貓,她落在少年的身前,眉一挑,素來溫和的臉上露出一點痞氣來:“怎麼,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你們又在這兒欺負同窗?”

被盯著的一群人瘋狂搖頭。

“看來和各位府上的大人談得還不夠。”她側過頭來,對著少年招手,“過來。”

少年站到了她的身邊。

“遇到這種情況要反擊———”她按住少年的肩膀,溫和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要有他們敢對付你,你就咬下他們一塊肉的覺悟,隻有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時,人才會怕,才會恐懼,才會對你有敬畏之心,克服恃強淩弱的本性。”

鏡頭撞向第三顆紅豆,進入一個傾盆大雨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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