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冤冤相報(1 / 2)

“青州郡的水車已經修得差不多了......”

“玉水山雪崩災民的後續也處理完了......”

“雲夢郡內長訊河的堤壩正在加固......”

“信陽郡地龍翻身的消息是一場虛驚......”

......

祝淩掛著兩個黑眼圈, 一字一句、無比怨念地看向對麵的人問:“天天都是忙不完的事———所以人到底什麼時候能來!”

“我還在猶豫......”樂珩坐在她對麵,臉上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挑出合適的人選, 總需要時間。”

“你總不希望日後還得繼續操心吧?”樂珩慢悠悠地說,“所以不能急於一時。”

祝淩:“......”

羌國的政務,她是一天都處理不下去了, 真的。

“你把看好的人選帶過來,挨個試試不就知道了?”祝淩垂死掙紮, “不試也不知道誰合適啊!”

“羌國的新王注定隻有一個。”樂珩的眼睛看向她,他臉上的笑慢慢地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漠然, “但享受過一國權柄之後, 還有幾人願意放棄?”

樂珩所挑選的自然不是庸人,但執掌著生殺予奪的大權,享受著一國的傾力供養, 朝堂之上百官俯首,朝堂之下萬民景仰......享受過這些之後,還有幾人能保證自己在這巨大的落差裡,初心不變?

祝淩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她頭痛地歎了一口氣, 像隻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委屈貓貓,在案幾上攤成一張貓餅, 隻剩下有氣無力的哀嚎:“我不管!這些東西真的好煩!好煩好煩啊!”

樂珩看著她的舉動,半晌之後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微弱笑意。

有時候啊......不過是當局者迷。

*

祝淩自從腦袋一昏接手了樂珩所有的政務後, 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雖然小公主曾經係統地學過, 但她又沒有樂凝全部的記憶, 在樂珩的教導和技能的加持下,她被迫開始卷起了自己。

卷到極致的時候,小肥啾慘遭毒手。祝淩開了個『一心二用』的技能,將她需要處理的事物裡凡是需要統籌計算的,統統歸給小肥啾,於是,一直悠悠閒閒的小肥啾也被迫卷生卷死,每天看著【塵埃定】板塊裡嘻嘻哈哈的玩家累到眼冒綠光。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特彆快,祝淩通常是白天處理完了倒下去,眼一睜天就又亮了,新的事物堆成山在前方等著她。

祝淩:“......”

她隻能對著這些需要處理的事物發一小會兒呆,然後又開始繼續攻堅克難。

某一日,祝淩終於將手邊的事物全部處理完,暫時沒有新的送過來,於是得到了短暫的喘息。

這天的光線很好,金色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她處理政務的位置在宮室的窗邊,窗外有一大片桃花林,風卷著零落的花瓣送到她的桌前,是一瓣瓣淡淡的粉。

她接手政務的時候桃花才剛剛抽芽,如今卻是芳菲已過,璀璨到要凋謝的時候了。

一隻修長的手撿起了那被風吹到桌上的花瓣:“花要謝了。”

“花謝了,就該結桃子了。”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後,困倦就漸漸湧上來,祝淩在陽光下眯著眼睛,懶洋洋的語調,“到時候給你做桃脯吃。”

羌王宮裡有很多地方都極其接地氣,比如這片桃林。桃林裡種的隻是普通的桃花,花謝之後便掛上累累碩果,普通的桃花開花後自然沒有觀賞性的桃花好看,但綿延起來,也算得上賞心悅目。

樂珩將那幾瓣桃花夾到旁邊的書裡:“我想喝桃花釀。”

他們越來越熟悉後,樂珩在祝淩麵前,就開始任性起來了。

“不可以。”祝淩撩起眼皮,仍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語氣,“你現在身體是什麼狀況,心裡沒點數嗎?”

樂珩抬頭,窗外絢爛的桃花連綿,他眉宇間是溫柔而清淺的笑,竟壓過了滿窗的風景:“若是,我偏要這般呢?”

祝淩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這段時間歎氣的次數,趕得上以往好幾年的總和。

“敗給你了......”她起身,於是那在光線中交錯沉默的暗影也跟著簌簌而動,“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

腳踩過滿地粉白的花瓣,帶來輕微的沙沙聲,桃林的深處,是一片夢幻般的天地。陽光在枝葉間交錯,不時有著花瓣落下,劃過人的鬢發衣襟,留下一陣淺淺的餘香。

“嗒———”

一片花瓣打著旋兒,落到一個小巧的杯中,模糊了那杯麵上的倒影。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桃花樹下,花瓣之上,矮矮的小幾旁,樂珩點了點杯身,語氣裡帶著點控訴,“我說的是想喝桃花釀。”

“這怎麼不是桃花釀了?”祝淩手裡拿著一個青瓷的小瓶,瓶身上繪著幾枝開得正盛的桃花,搖晃間能聽到酒液在瓶中翻滾,於是撒出幾滴粉色的酒液,在小幾落下幾點深色的酒痕,“不過是時節不同,所以顏色的深淺,自然也有區彆。”

祝淩手裡青瓷小瓶中的桃花釀是淺粉色的,像是最開始的春日,溫溫柔柔,而樂珩麵前杯中的酒則是濃烈的深粉,像是春色走到儘頭最後的熱烈。

樂珩端起那杯酒,湊到唇邊喝了一口,於是那落在酒杯中的花瓣也挨著他蒼白的唇,映得那沒有血色的唇染了一絲緋紅。

這酒的顏色好,入口卻極苦,苦得如藥一般,隻有咽下去後,才在那極致的苦後有了一絲回甘,帶著一點極淡桃花香的回甘。

“哪裡是什麼桃花釀......”樂珩將一杯都飲儘,“桃花藥還差不多。”

那酒液一入口他便有種熟悉的感覺,應是將他常用的藥材稍微改變了一些,然後加入了桃花。

“什麼桃花藥,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的桃花釀。”

祝淩每天重壓之下稍微得以喘息的空閒,都貢獻給了樂珩手中這杯藥,想要不破壞藥性,又讓顏色好看還帶桃花香,真的快愁禿了她的頭。但她沒有說有多麻煩,她隻是輕輕地笑了笑,語氣裡帶著點調笑和篤然:“我這麼做,就是為了防止你這一手啊!”

樂珩從不喝酒,他的酒都是摻了蜂蜜的水,裝模作樣地糊弄人。說要喝什麼桃花釀,或許隻是......在隱晦地說著想念啊。

樂珩將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擱在桌上,杯底的桃花瓣上有一滴深粉的酒液,像是盛著一滴淚珠。

他看對麵的人———熟悉的容顏,不熟悉的神色,不熟悉的眼神。

但這個與他相處不過幾月的人,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或許有些冒昧......”他說,“我還從來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看到坐在他對麵的人愣了愣,然後指尖沾著小幾上未乾的酒痕,寫出一個字來———

[淩]

樂珩眼中倒映出那個銀鉤鐵畫的字,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地笑起來:

“阿淩。”

不是阿凝,而是阿淩。

祝淩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陽光下、桃林中,樂珩慢慢地闔上眼睛,清晰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而朦朧,金□□各色交雜,像是融化了的繪卷,他好像聽到遙遠的過去,無憂無慮、不知愁的過去———

“你還太小,可不能飲酒,當心成了個小酒鬼。”

“阿兄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你以為你阿兄真的喝酒?他的酒都是摻著蜂蜜的水,裝模作樣唬弄人呢!”

“阿兄才不會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

......

回憶起過去,樂珩在心中笑了一聲。

他哪裡是不會唬弄人,他啊......可擅長騙人了。

他也做不到什麼天下第一好,他從來都是———

睚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