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難消(2 / 2)

“宸貴妃......”衛皇後已經啞了的聲音裡不可避免的帶上幾絲詫異,“她竟然沒有逃跑?”

說完之後,她自己也嗤笑了一聲:“也對,她總以為陛下的心都放在她身上,哪會想到要跑?”

她趕赴陛下寢宮時便派了人去抓她,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賤人好過。但現在,她想到衛帝留給她的那道秘旨上的話,她心中酸楚甜蜜之餘,又湧現出一股莫大的快意來。

他活著的時候,你掙得他萬千榮寵又如何,笑最後的,還不是她!

“本宮先清理一番儀容。”衛皇後道,“且讓她候著吧。”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也不差多等這一時片刻了。

*

梳洗完畢的衛皇後在衛帝寢宮的偏殿裡,接見了宸貴妃。與雙眼紅腫、神色仍帶萎靡的衛皇後相比,宸貴妃像一朵清雅的、舒展著花瓣的芙蓉花,聘婷而優雅。

她盈盈向衛皇後行了一禮:“見過皇後。”

衛皇後臉上沒什麼表情,或者說,在衛帝寢宮裡那一番悲痛欲絕,已經耗儘了她現有的心力。

她抬眼看著宸貴妃:“免禮。”

宸貴妃本就是隨意一拜,聞言自然而然地直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讓衛皇後心間一梗,但想到衛帝留給她的那份遺旨,她竟然對麵前這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宿敵,生出了些許微妙的同情。

任你如何備受寵愛,如何冠絕後宮,不還是要死嗎!

“皇後娘娘不必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看我,這讓我有點惡心。”宸貴妃微笑著,溫溫柔柔的聲音,吐出的卻是誅心言語,“是拿到陛下要如何安排我的旨意了嗎?”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她目光直視著坐在上首的皇後,“陛下是想要我做朝天女。”

衛皇後迎著她溫溫柔柔的笑,忽覺悚然。

“你知道?!”

“我與陛下朝夕相處多年,如何不清楚他的為人?”宸貴妃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輕描淡寫地拍去了一絲浮灰,“他怕我活著,你鬥不過我,所以要我死,僅此而已。”

“顧芸秋。”她輕聲道,“你可真好命啊。”

母親賢名遠揚,父親威名赫赫,作為唯一的獨女,從出生起,便有人給她竭儘全力鋪出了一條通天坦途。

她什麼都不用爭,便有人將珍寶奉上,她什麼都不用搶,就占據了一國女子最尊貴的位置,她生來就高高在上,不識民間疾苦。

皇帝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即使如今不再愛她,卻仍舊在死前為她留了足夠安然一世的籌碼,家族覺得將她困在宮中有愧於她,所以給她大量可供揮霍的財富與好用的人手。

即使是觸犯了衛國雙生子的禁忌,也沒有對她造成傷筋動骨的威脅。她身邊的一切都在順著她、容著她、寵著她,這才造就了她如今這副模樣———為愛所困,為愛癡狂,喜怒哀樂幾乎都直接擺在臉上。

她羨慕,羨慕到嫉妒。

她的錦衣華服,她的山珍海味,全都要靠她自己謀劃算計得來,她身邊沒有知心的人,也沒有受了欺負能告狀的退路。

她甚至......連一個真正屬於自己名字都沒有。

宸貴妃的封號再怎麼尊貴,也不能掩飾她隻是一個妾———是被送到他國的禮物,是男人隨意把玩的小寵,是地上的土塵,唯獨不是一個真正被尊重的人。

靠他人施舍過活,是不配、也不能有尊嚴的,所以她的生死也可以被隨意抉擇。

“我若是處在你的位置,我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局麵。”

她起身慢慢向外走,之前那個內侍早就帶著大批宮人候在一邊,見她過來了,用一種恭敬又不容拒絕的態度,請著她往旁邊的另一座偏殿去。

在踏出偏殿前,宸貴妃回頭,她最後看了一眼那高坐在上首略顯憔悴卻仍舊不失風華的皇後,淺笑著回過了頭。

她若是處在顧芸秋的位置,是絕不甘心做一個皇後的。

雨聲已經從打開的殿門傳入她的耳朵,她看那在屋簷下站著的、披盔覆甲、腰攜刀劍的沉默士卒,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一個夢。

夢裡有人問———

“男人能鑄刀劍,女人為什麼不能?”

那是一個很疏狂灑脫的聲音。

夢中,有人將一把刀並一把劍塞到她手中,那刀鋒利,那劍清冷。

她說:“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樣能,甚至......比他們更出色。”

她不記得夢中她作出了怎樣的回答,隻知道醒來後,心口的蠱蟲痛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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