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城南郊的祈雨已經結束, 但關於這場祈雨中所發生的事,已如落於枯草中的火星一般向外蔓延,隱有燎原之勢。
這場求雨像是牽動了某種特殊的訊號, 這幾個月裡, 千星城附近久不落雨的幾個城池也開始相繼下雨,天空中沉沉的雲層連作一片。
破雲來扒拉著自己意識中的玩家麵板:“根據天氣預報顯示, 這場雨還得下三天,覆蓋麵積還挺大。”
喬如霜將手伸出廊外, 冰涼的雨絲打在她的掌心,冷得她微微一哆嗦:“彆的地方我不知道, 但這幾個下過雨的城池, 神靈化身的傳聞算是穩了。”
“都是天氣預報的功勞———”破雲看玩家麵板上瘋狂飆升的小隊積分,眼睛都笑眯了, “這就是從玄學到科學啊!”
他們兩人閒談的時候, 賀明朝抱著個自製的本子坐在一邊, 寫寫畫畫間, 眉頭越皺越深。
“你到底在愁什麼啊隊長———”柳長春打著傘穿過雨幕走入廊下,一眼便看見愁眉不展的賀明朝, “問題我們不是已經很好地解決了嗎?”
從千星城簡陋的求雨台子到聞笛城豪華的祭祀樓,將近三個月的時間, 大大小小數十場求雨,他們可是一場都沒出紕漏———彆的不說, 玄都扮演神靈化身是越來越有模有樣了,他們這些看習慣了的都會常常晃神,更彆說不熟悉的其他人了。
“就是演得太好了我才愁。”賀明朝停下寫寫畫畫的動作,“之前隻想解決千星城的危機,所以選了個簡單粗暴、成本最低的方式, 現在......”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柳長春好像隱約明白了她在愁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下意識地將目光挪向靠著廊柱發呆的鬼卿。
鬼卿接收到了柳長春的目光,他懶懶地挑起眼皮,蒼白的臉上是一貫的麵無表情,他眼裡倒映出漫天的雨勢,話語冷酷無情:“自己想。”
柳長春:“......”
他渾身的氣勢一下子垮掉了,像條鹹魚一樣挪到正聊得開心的破雲來和喬如霜旁邊,然後將賀明朝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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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來之前忙著聊天沒有聽清賀明朝的話,柳長春複述過後,他右手握成拳頭,敲在攤開的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懂了!”
喬如霜托著腮,笑眯眯地回答:“我也懂了!”
柳長春:“......”
“你們懂了倒是說啊!”
破雲來:“隻可意會———”
喬如霜:“不可言傳———”
柳長春:“......?”
(磨牙)(殺心漸起)(瞪眼警告)(試圖比劃)(靈活閃躲)(雞飛狗跳)(雨中戰鬥)(嗷嗷怪叫)
最後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以鬼卿一揍二,賀明朝一手拿本子,一手拎人為告終。
三隻落湯雞被拎到了廊下,皮毛濕淋淋的,眼神卻還是躍躍欲試,以至於在賀明朝和鬼卿的眼皮底下“眉目傳情”。
[雨裡好好玩,剛剛沒玩夠。]
[等他們走了,我們再來一場?]
[好主意,沒問題!]
注意到了三人眉眼官司的賀明朝和鬼卿:“......”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裡看見了“帶孩子真難”的同款歎息。
“叮鈴~”
微弱的鈴鐺聲由遠及近,『垂馨千祀』小隊集體看過去,見到了從另一側廊邊拐過來的玄都。
玄都沒有穿之前他們準備的那件外罩流光紗、衣擺綴滿了細碎藍色寶石的月白祭服,而是換上了他自己慣常的服飾。但可能是最近扮演神明化身扮久了,他整個人沉了許多,也不再像往常那樣喜歡捉弄他們了。
玄都走到近前,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像在罰站似的、三隻可憐巴巴的落湯雞。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挨個扣住手腕,龐大的內力以溫柔的方式沿著兩人相接觸的皮膚過渡,被扣住手腕的人傾刻間就變得雲遮霧繞起來———
真.字麵意思上.雲遮霧繞。
『垂馨千祀』小隊第一次見到隻存在傳說中的、用內力烘乾渾身的水汽的方式。
幾個人麵上都是一副呆呆愣愣的神色,但小隊群聊裡已經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啊好牛逼啊啊啊啊啊啊!”
“原來內力把自己烤乾是這種感覺,好神奇!!!”
“我居然在冒煙,真好玩嘿嘿嘿———”
賀明朝:“......”
鬼卿:“......”
看著這些聊天,他們倆更愁了。
把三隻落湯雞都好好地哄乾,玄都終於收回手:“入冬在雨中貪玩容易風寒,切莫大意。”
剛剛還驚歎於內力妙用的三個人陡然一僵。
破雲來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忍不住小小聲:“玄都啊.......你最近......狀態還好嗎?”
見他們在雨裡淋成這個樣子,按玄都的性格第一反應不是哈哈哈哈大肆嘲笑他們嗎?!該不是這神靈化身扮演了兩三個月,把人給演傻了吧?!
破雲來對外是很能藏得住事兒的,但對著自己人就是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從破雲來扭曲的神色中讀明白了他意思的祝淩:“......”
這幾天五個號同步上線處理事情,對思維的負荷有點大,玄都和璿霄兩個號在一塊,她剛剛......串頻了。
在玄都馬甲上用了璿霄性格的祝淩絲毫不慌,她隻是淡淡地垂下眼睫:“還行。”
破雲來:!!!”
這樣一說他更慌了好嗎?!
因為這幾個月頻繁化妝的緣故,玄都睫毛上還殘留著未卸乾淨的銀粉,隨著他垂眼睫的動作帶出星星點點的銀輝,好像這一瞬間,那個端坐在祈雨高台上的神靈又回到了他身上,遙遠得令人難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