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又至歲節(上) 治粟內吏這個官職,乾……(1 / 2)

天氣越發寒冷, 冬雪飄然而至,轉眼間,又近歲節。

巳時初, 羌國的文武百官從議事的大殿裡魚貫而出, 各色的官袍混合在一起, 如同彩色的虹。

郎中令趙千帆冬日的官袍裡仍舊罩著一身輕便的軟甲,走動間隱約有金屬的鏗鏘聲, 他一邊向外走一邊碎碎念:

“今年是陛下登基後的第一個歲節, 按慣例百姓會到宮門外盛冰花,派人鏟了浪費百姓的心意, 不鏟又怕弱唧唧的文臣經過時滑倒......”

“咳咳———”奉常彭律正踱著慢悠悠的步子跟在他身後, 見他話裡的內容越來越過分, 忍不住咳起來提示他。

滿臉愁容的趙千帆回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又將腦袋轉過去, 繼續碎碎念:“一點風都能咳成這樣,看來這冰花是不得不鏟啊,真是愁死我了......”

奉常彭律:“......”

他暗地裡磨了磨牙, 覺得前麵那個虎背熊腰的身影十分欠揍。

衛尉吳正德聽到了趙千帆那自以為是碎碎念,實際不小的音量後, 特意繞了幾步來到他身邊,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意。

“可不是嘛,新帝登基元年百姓在宮外盛冰花本就是羌國傳統, 我尋思著不能因為他們而讓陛下元年的祝賀有損。”吳正德轉著腦袋在周圍看了一圈, 那三三兩兩散開的人群中文臣的身影明顯瘦弱一些,吳正德的眼睛滴溜溜一轉,提出了一個自認為絕妙的主意, “反正離歲節封筆也沒幾日了,讓他們自己穿厚點,摔了也不痛!萬一實在倒黴......”

“嘿嘿———”他不懷好意地笑了幾聲,“那封筆後就在家裡躺著靜養唄,等啟新開始估計也養得差不多了,正好繼續上朝,半點不耽誤陛下吩咐的事兒。”

真.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你這個主意好!”

趙千帆一拍手,以為絕妙。

於是一個掌管宮內禁軍,一個掌管宮外禁軍的兩個首領湊一起越說越來勁,說到興起處,吳正德甚至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大油紙包,一層層剝開,足足剝了六層,才露出了裡麵一個撒滿芝麻的烤餅,因為在袖子裡放了太久,硬挺的烤餅已經因為水汽變軟,但香味還是在寒風中彌漫開來。

“今天起來遲了,沒空吃朝食,路過東側門那條街,我從胡家餅鋪裡買了個芝麻羊肉餅。”吳正德將烤餅用油紙隔著一分為二,塞了一半給趙千帆,“今天早上看你在東側門馭馬狂奔到宮門口,就知道你也沒來得及吃朝食。”

“多謝吳兄。”趙千帆肚子裡正唱著空城計,也不和他客氣,接過他用油紙遞過來的半張烤餅,“ 我正餓著呢。”

他們倆在寒風中一邊走一邊聊天啃餅,烤餅的香味兒散開,引得駐守的士卒側目。

已經快要進到大殿裡去辦公的廷尉百裡誠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他小聲斥道:“當真有辱斯文。”

他腳步微動,幾乎想要走過去將這兩個毫無形象的人教訓一番,站在他旁邊的宗正楊珂眼疾手快地抓住百裡誠的胳膊:

“百裡大人,算了算了。”

百裡城回過頭,匪夷所思地看了楊珂一眼,楊珂奇怪的反應讓他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平素他們不守禮儀,你比我管的還多呢。”

楊珂捋了捋自己飄逸的文人須,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咳,大過年嘛。”

百裡誠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也意味深長地回複:“嗯,大過年嘛。”

他們倆打了個隻有彼此才懂得暗語後,雙雙轉身,攜手向自己辦公的大殿裡轉去,推開門,雕花的五層食盒端正地放在楊珂案幾的旁邊。

楊珂先邁進大殿,等百裡誠也進來後,他優雅地關上門,然後不急不緩地在案幾前坐下來,接著揭開食盒,將其一層層擺在桌上,五層從上到下,依次是煎炸烹煮烤,可謂色香味俱全,對比外麵那兩人啃著的餅子,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這一看就知道是楊夫人的手筆。”百裡誠看了一眼後笑道,“今年與楊大人排在一處,倒是讓我也跟著沾了光。”

“我夫人心疼我快過年了還這般辛苦,所以特意準備的。”楊珂的語氣看似抱怨,但臉上那炫耀的笑怎麼也壓不住,“都和她說了宮裡有供應餉食,她還是怕我吃不好硬要準備。為了不讓她傷心,我隻能天天早上都帶這麼大個食盒,唉~真是拿她沒辦法。”

百裡.至今未婚大齡單身.誠:“......”

他執著的手懸在了半空中。

這一刻,他莫名覺得他麵前的楊珂比剛剛在外麵啃餅子的吳正德和趙千帆......還要招人厭些。

楊.炫妻狂魔.珂發表自己一番看似抱怨實則漫天炫耀的發言後,終於在百裡城鯊心漸起的時候意猶未儘地住了嘴,險而又險地維持住了快要崩壞的同僚之情。

百裡誠將心中奇怪的念頭揮去後,開始品嘗被其他同僚稱讚過的楊夫人的手藝,菜雖比不得酒樓裡的大廚,味道卻也不差。但他明明沒吃幾口,卻莫名有種飽了的錯覺。

*

“沒錢!沒錢!沒錢!!!”另一間辦公屋舍裡,新上任才半年的原太倉令、現治粟內吏鹿銜青死死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避免官服被自己肩膀上兩隻手直接扯爛,他扯著嗓子聲嘶力竭,“羌國以銀闕為中心到處都在搞基建,陛下早就把我手裡能用的錢都掏空了!你今天就是把我掐死,我也掏不出你要的錢啊啊啊啊啊————”

他嚎得聞者落淚,見者傷心,淒淒慘慘戚戚,少府程無忌嫌棄地鬆開了手,又從袖子裡掏出張手帕擦了擦。

“喊這麼大聲做什麼?”她一腳踏在治粟內吏鹿銜青身側的椅子上,臉上的表情陰沉地可以嚇哭百八十個小孩子,“我對你做什麼了嗎?”

鹿銜青:“......”

我說程大人,您說話的時候能先把您緊握的拳頭鬆開嗎?!

“真的沒錢了真的沒錢了求求你了放過我———”

因為那個傳說中隱世門派蓬萊擇定了陛下為主,所以他們給陛下出了許許多多能在羌國實施的方案————等他們所有人在集賢殿裡足足挑了兩旬,選出了最有用的那個後,鹿銜青的噩夢就從此開始了。

陛下要興修水利,灌溉農田,防止潰堤,這是安百姓之居所,得給錢;陛下要擴大孤幼坊,要完善安老司,這是保百姓之性命,得給錢;陛下要改良耕作方式,改良農具,這是壯百姓之農桑,得給錢;陛下要廣收書籍,不拘是通識還是孤本,這是為百姓之明智,得給錢:陛下要改進鍛造方法,加挖鐵礦和銅礦,做出更好的武器和戰甲,這是衛羌國之安寧,得給錢......

說來說去,全都是錢錢錢錢錢!!!

自從那個倚老賣老的前治粟內吏錢富春下台,鹿銜青挑起大梁後,他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連做夢都離不開錢!

他比羌國的任何一個人都希望趕緊勘探到金礦,實在沒有金礦,銀礦也行啊!!!

頂頭有陛下用錢宛如無底洞的饕餮,底下有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僚每天拍桌子打板凳要給自己所管理的那一部撥款,今天是宗政,明天是太仆,後天是奉常,大後天是少府......

鹿銜青被煩得恨不得將除陛下以外的所有人通通暴打一頓———

可惜他的武力值在羌國的朝堂上數一數二,倒數的那種。

鹿.忍氣吞聲.銜青: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