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濾鏡糊眼 他們溫柔美麗柔弱善良的陛下……(1 / 2)

霜序下旬, 蕭慎全麵接手雲山軍,重整軍況,製定戰略。蕭燕小規模作戰, 勝負對分。

神子教入主清都, 楚國之地得其四成, 餘下三成歸羌,兩成歸韓,一成歸夏。

衛國大疫遏, 然百姓死傷,慘不忍睹, 衛國世家受衛帝壓製, 天災人禍齊至, 國有不安,隱生亂象。

“嘩啦———”

一桶水被潑到地麵上, 衝開了那濃鬱到化不開的紅。

“這個月都多少回了......”衝洗地麵的人小聲嘀咕,“還沒殺完嗎?”

衛國國都廣樂最近天天都有人被拉到這片刑場, 大好頭顱滾滾而落, 有的不甘咒罵, 有的心平氣和, 有的滿臉悲哀......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在生死麵前,原來也與尋常百姓並無區彆。

他旁邊同樣用水桶衝洗地麵的人狠狠給了他一肘:“小心禍從口出!”

最近死的人實在太多,即使是平素與他們沾不上邊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郎君, 也讓他們這種普通百姓膽寒。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尚且死得這般輕而易舉,他們這種如螞蟻般偷生的黎庶, 又能得幾時安好呢?

“去年都還不是這般......”被同伴一肘子下去疼到呲牙咧嘴的人忽然歎息了一聲,“殺這麼多人,真的不會出事嗎?”

宮外的談話不能順著風傳到王宮裡, 但平民百姓都能看出來的問題,衛曄自然也能看得出,但他隻是平靜地在桌麵攤開寫著人名的紙張,然後沉思著,用朱筆一個個圈出來———每一個畫著紅圈的名字,就是下一片血泊的主人。

這一刻,他比傳說中的蕭國暴君更殘忍。

筆尖上的朱砂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衛曄重新蘸取後舉筆,手腕卻被一隻手抓住。

“不能寫......死、很多,不好......”磕磕巴巴卻又熟悉的聲音在他的旁邊響起,是逐東流。

他皺著眉,於是眉心出現了好幾道豎痕,他表情是茫然的,語氣卻堅定:“衛琇不會、這樣做......”

衛曄將逐東流抓住他手腕的手掰開,垂下眼不再看他,朱筆重重落下,圈出了一個人名:“我不是衛琇。”

“可你和他......一樣的......”逐東流看著自己被掰開的、空落落的手掌心,語氣裡帶著不解,還有點委屈,“明明、就......一樣的。”

“我們隻是容貌相似,又不是性情相同。”衛曄頭都不抬,“逐東流,我不是他。你永遠不要把我當成他。”

“不是、是這個意思!不是......”逐東流腦子轉得慢,講話也不流暢,他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但在衛曄三言兩語下又解釋不出來,隻能頭頂冒汗,像卡頓的機關一樣不斷重複,“不是說這個、是——不是......”

衛曄知道逐東流為難,卻也沒有幫他的意思,隻是垂著眼,勾出一個又一個紅圈,宛如傳說中地府閻羅王手中的生死簿。

在所有的紅圈勾完後,衛曄終於停筆,他拿起桌上的紙輕輕撣了撣,在痕跡乾後便卷起來,然後遞給逐東流:“將這個給刑罰司。”

逐東流將紙拿在手裡,好半天沒動,衛曄看身旁的影子仍在,終於抬頭看了一眼———逐東流眼眶紅了。

衛曄眼中終於露出些許哭笑不得的驚色:“隻是讓你跑個腿,不至於委屈成這樣吧?”

上一次看到逐東流眼眶紅,還是在......衛琇死去的時候。

“你們都很、聰明,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逐東流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將話說清楚,所以他說得很慢很慢,“可我就是、好、難過。”

他笨得要命,從來不懂政治間的勾心鬥角,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他隻覺得衛曄好像和衛琇一樣,都在騙他。

就像那年冬至,衛琇瘦得隻剩下骨頭架子,卻和他說隻是沒睡好才看起來那麼虛弱,他吐那麼多血,卻和他說是因為沒有好好吃飯,沒有好好喝藥。

他說不是什麼大毛病,他多睡一睡就好了。

他說.....他說了好多好多,多到逐東流都已經相信了衛琇隻是沒有好好吃飯,沒有好好睡覺,隻要他吃得飽飽的,睡得足足的,就會重新再醒來。

所以衛琇睡了好長好長一個覺,睡到被稱為棺材的四方盒子合上,他也沒有再醒來。

衛曄臉上的笑容在逐東流說“難過”的時候就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重新笑起來,輕罵道:“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什麼好難過的。”

“衛琇是太子,我可是皇帝。太子上麵有人管著,我可沒有。”衛曄說,“你看我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沒有人能為難他,所以逐東流也不需要感到難過。

他反問逐東流:“有人求到你麵前了?”

衛修竹身死的時候,逐東流在人前現過身,所以衛國的朝臣必然知曉他身邊有暗衛。

隻不過......逐東流似乎天生腦子裡比彆人少幾根筋,人又不愛到處活動溜達,除了衛曄,沒人能找到逐東流,即使找到了,他們所說的那些利益交換,他也未必聽得懂。

所以逐東流搖了搖頭:“沒有。”

“若是有人賄賂你,你就收下,然後將名字告訴我。”衛曄又重新取了一張紙鋪開,“東西給刑罰司後就去玩吧。”

逐東流艱難地捋了捋衛曄說的話,貧瘠的腦子恍然大悟:“是阿寧說的......釣魚、執法!”

“我是魚餌,你、釣魚。”逐東流興高采烈起來,他是孩子心性,剛剛那一點難過轉瞬便被拋之腦後,“釣魚執法!咬鉤,哢擦———”

衛曄:“......?”

他啞然,頭痛地扶住額頭:“在秋思郡跟著她時,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學。”

好好一小傻子,彆教的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