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勝負已分 天下落雪,人各有終。……(1 / 2)

或許在《逐鹿》日後的曆史上, 史官會記下眼前這荒唐的一幕,記下兩個固執且不肯聽勸的帝王。

沒人知道在大軍開拔前的後半夜,曾有一道影子趁著月色疾行七十餘裡, 到了蕭國的營地。又在一軍營地裡,宛如奇跡般地找到了蕭慎所在的營帳。

蕭慎並沒有休息。

或者說......在最終決戰要到來之前,沒人真正能靜下心來去休息。

所以這道影子很快便被蕭慎發現了,他的目光牢牢地盯著那帳篷的角落, 手迅速戒備地撈住枕邊的短匕:“誰?”

視線難以觸及到的角落有什麼動了動, 有穿著夜行衣的人從黑暗中走出。

“我想和你談一談。”她說。

蕭慎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身上肌肉緊繃, 隻要對麵有什麼異動,他手中的匕首便會轉瞬劃上對麵人的咽喉。在這連續不斷的戰爭中,他遇到過許多想取他性命的刺客, 各種各樣的理由,各種各樣的手段, 他早已見識過了,包括眼前這一種。

但這次他沒有立刻示警,讓人將他的營帳圍得水泄不通, 繼而讓刺客束手就擒, 因為這是決戰的前夜,一個刺客躲過重重巡邏來到一國君王的營帳, 會對軍心造成不小的打擊。

“不敢光明正大地拜會,隻敢這樣藏頭露尾,半夜而來,有什麼好談的?”

“你不喊人不示警,不過是怕動搖軍心。想分散我的注意然後取我性命———”那膽大包天的刺客說,“蕭慎, 你未免太過自信。”

最後一個字的話音還沒有消失,蕭慎便感覺有怪異的風向他吹來,他的身體反應幾乎快過大腦,抬手格擋便是精鐵交擊的聲音。他手中由蕭國最好工匠鍛造的匕首應聲而裂,卻在落到地麵發出聲響前被一隻腳尖勾住,悄無聲息地射到了床榻上的錦被中。

匕首交擊那一霎的聲響與刻意壓低的說話聲不同,它極尖銳極清脆,很容易被帳外守著的人捕捉到。

“陛下!!!”

帳外守著的人幾乎是立刻向裡衝,在指尖觸到外帳與內帳之間的門簾時,他們聽到蕭慎平穩的聲音:“無事,退下吧。”

帳外的人猶疑著停下:“......陛下?”

蕭慎的聲音一如既往:“試了下兵刃的鋒利程度,無需大驚小怪。”

“是。”帳外重新恢複了安靜。

若是他們再快一步,掀開門簾便能看到———有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死死扼住了他們陛下的脖頸,製住了他的動作,他們所聽到的、屬於陛下的聲音,正是從這人的口中發出的。

渾身的命門都落到他人掌中,堪稱奇恥大辱,但在這樣命在旦夕的危急時刻,蕭慎反而愈發冷靜。

[你想和我談什麼]

他做出無聲的口型。

他聽到那個刺客很輕地笑了一聲,隨後......鬆開了扼住他脖頸的手。

兩人交手的一霎,帳中的燭火同步熄滅了大半,光線變得極其昏暗,那刺客鬆開他後,竟徑直去了取了隻蠟燭,將熄滅的燭火一一點燃,端地一幅有恃無恐的囂張模樣。

蕭慎看著那刺客看起來好像全然不設防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

劇痛仍殘留在喉間,但他並非不能出聲,隻要他一聲令下,整個蕭國營地都會變成牢籠,一人縱有通天的本事,在這樣的境地裡也極難生還,她究竟憑什麼這樣有恃無恐?

蠟燭已被一一點燃,帳內又恢複了明亮。

那個刺客轉身搬了把椅子,就這樣坐在了他的正對麵。

這個位置選的巧極了———說近,卻也隔著些距離,說遠,他隻要有些許不對,轉瞬便會被製住。

刺客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熟悉:“我想和你談談關於明日出兵的事。”

“先不要急著拒絕。”那刺客說完後頓了頓,在蕭慎的注視下,她在臉頰側麵摸索著,揭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露出了一張極美、也極其眼熟的臉,“這是我的誠意。”

這張臉出現的一刻,蕭慎麵上有了難得的詫異,隨後湧上來的便是深深的荒謬:“......樂凝?”

誰能想到在兩國交戰的前一夜,一國的帝王會孤身潛到敵方君主的營帳中,還差一點將敵方的君主置於死地。

之所以說“差一點”,是因為如果當時她的手再收緊幾分,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蕭慎了。

之前她能在洛天火的圍攻下全身而退,又能在全城大索中藏好自己的行蹤,蕭慎便知她有一身極強的武力,卻沒想到竟能強到這種地步。

“我知道你現在很想殺我,畢竟這是個難得的良機。”他聽到羌國的女帝的聲音裡帶著遺憾,“我現在也很想殺你。”

明日便要打仗,而如今兩國的最高統治者麵對麵地坐著,一方誠懇地說著想殺了對麵的人,這場麵怎麼看怎麼怪異。

“哦?”蕭慎既沒有想方設法喊人進來圍殺,也沒有因為取他性命這件事被說的易如反掌而動怒,他隻是抬眼問,“為什麼不動手?”

“我現在殺了你,也不能止住這場必然到來的戰爭,隻會讓局勢更亂,死更多的人。” 懸浮在祝淩右上角、僅她可見的玩家麵板上一條條信息被不斷刷出,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從開戰到現在,蕭軍已經死了十幾萬人了吧?受牽連而死的百姓隻會更多。”

蕭慎並不覺得對麵的人是忽然起了慈悲心腸,想要悲天憫人地以這種冒險的方式勸他收手,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出於何種考慮,他們雙方勢必要分出個勝負,這已經不是他們想叫停就能叫停的了。

“你想說什麼?”

“百姓無辜。”

明明是聽起來有些冠冕堂皇的四個字,卻在此時莫名有了種沉重的分量。

“梅漱郡的地形我們都了解,彼此的用兵方式也心知肚明。”

她的話沒有說的很明確,隻是點到即止,但蕭慎卻懂了。

雙方同樣了解地勢,同樣了解對方的作戰方式,能給出的應對方案恐怕都大差不離,拚到最後,無非就是誰手下的將領更能隨命令穩住局勢,更舍得用人命去填平一路的障礙。

梅漱郡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埋屍場,填進源源不斷的人命。

“殺了你明日的戰爭並不會結束,反而會因為你的死讓他們變成哀兵。”她說,“羌國已經死去太多人了。”

她承擔得起這一役的損失,但卻想讓這損失降到最低。所以她的舉動大膽而荒唐,所以她孤身進入了另一國的營地中心。

“若我並不在乎呢?”蕭慎問。

燭火映照出兩道涇渭分明的影子,其中有道影子搖了搖頭。

“你不會不在乎,因為你是蕭謹行。”

......

從蕭國營地裡出來後,寒風一吹,祝淩才感覺自己的背後濕透了。濕淋淋的衣服沾在背後,帶來極不舒服的黏膩感。

一直在意識空間裡忙碌得不行,很少再出聲和祝淩互動的小肥啾忽然冒出來:

【淩淩......他會遵守約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