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現在你可以選擇回到你……(2 / 2)

第十八次當女皇 繪花貓 20483 字 5個月前

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應當如何?

他沒有答案了。

當前路過於茫然時候,誰又能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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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盧雪正準備用早飯時候,親衛帶著奏報直接進來了。

“什麼事情?”他一邊吃飯一邊問。

“是宮中的旨意,三日後立後大典,五品以上朝臣命婦需要去瑞方宮中朝拜,五品以下在宮門外朝拜。”親衛很快把奏報複述了一遍,然後送到了盧雪手邊。

盧雪忽然感覺食不下咽了,他拿起奏報翻開看了一看,心中悶悶。

“我知道了,你去與母親也說一聲吧!”他直接放下了筷子。

親衛應了一聲之後退下了。

盧雪又吃了兩口粥,夜晚的茫然和此時的煩悶合二為一,有些事情就是經不起細想又總是忍不住一而再想了又想。

實在是……令人煩悶到了極點。

這世上最煩們的事情就莫過於,喜歡上了一個已經不可能的人,並且心中還有一萬個不願意放棄的念頭,最後還要去參加心愛的人與彆人的成親的儀式。

立後與封妃不同,這意義截然不同。

盧雪歎了口氣,強迫自己把一碗粥全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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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時候,謝岑兒已經起了身,換上了皇後的禮服,離開了甘露宮往承香殿來。

這是太常寺選定的吉時吉日,她將會在今日受到正式的冊立,受到百官和內外命婦的朝拜,成為魏朝的皇後。

陳瑄也早早就起身來,等著謝岑兒到承香殿之後,兩人一並往瑞方宮去。

看到謝岑兒從外麵進來,平靜地受了她的跪拜,陳瑄命她起身,帶著幾分感慨笑了笑:“走吧,趁著朕現在精神還好,免得等會拖得久了,朕靠在龍椅上打起了瞌睡。”

謝岑兒被旁邊人攙扶著起了身,她上前去扶住了陳瑄的胳膊,也笑了笑,道:“陛下不可能打瞌睡的,陛下昨日答應了我。”

“答應的事情可太多了。”陳瑄好笑地拉著她的手,兩人慢慢朝著承香殿外走,“等會我們到瑞方宮的時候,正好可以看到太陽從東邊升起來。”

“是嗎?以前還沒在瑞方宮見過日出。”謝岑兒說道。

“晚上還能在瑞方宮看日落。”陳瑄道,“瑞方宮地勢高,看什麼都清清楚楚,唯一不好就是宮室太空曠了一些,朕還是喜歡承香殿。”

兩人慢慢說著無關緊要的閒話,出了承香殿,便一起上了肩輿往瑞方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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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方宮外,已有宗親百官在等候。

盧雪亦在其中。

他遠遠看著帝後的儀仗從承香殿的方向過來,然後停在了瑞方宮外麵,再接著便聽到了宮人的唱喏。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立後大典——也應當是最後一次。

離得遠了,但他還是可以清楚看得清楚陳瑄和謝岑兒穿著幾乎一樣的大禮服,按照祖製行禮。

似乎陳瑄好好的,半點毛病沒有。

盧雪想著。

似乎謝岑兒看起來……比以前光彩更勝。

正好一旁的內侍喊了一聲跪拜,他於是和旁邊的人一起跪拜了下去。

“殿下千歲、千千歲。”

盧雪抽空再抬眼,一股酸澀之意縈繞在了心頭,他忽然覺得……在今日之後,他再沒有任何機會與謝岑兒在一起了。

所謂的雲泥之彆,便就是此時此刻。

他還能做什麼呢?

做忠實的臣子,做默默守護的人,做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旁邊內侍再喊跪拜。

他於是又俯身。

他總不能做個亂臣賊子,把魏朝的皇後給搶了吧?

到時候,他就真的青史留名,而且還留了個絕無僅有的惡名。

他忽然笑了一聲,把這些亂糟糟的想法都遮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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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下了皇後的大禮服,重新梳了頭發,謝岑兒從甘露宮出來往承香殿去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

一天忙碌和接受各種人的跪拜讓謝岑兒都感覺有些麻木了,這會兒所有事情都已經處理完畢,她還沒等到陳瑄親自往甘露宮來,便先得到了承香殿宣了太醫的消息。

顧不得那麼多規矩,她便直接換下了皇後的衣裳往承香殿來。

承香殿中如之前一樣安靜,陳瑄在寢殿中靠著,麵色蒼白,正讓太醫診看。

聽到了腳步聲,他抬眼看過來,見是她進來,便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到旁邊來坐下。

太醫診脈之後麵上露出遲疑神色,久久沒有說病情如何,而是帶著幾分驚惶地看了謝岑兒一眼。

“陛下今日怎麼了?”謝岑兒在旁邊坐下,然後看向了太醫。

“就是覺得胸悶,還有些頭暈。”陳瑄輕輕歎了一聲,也看向了太醫,“就還是開昨日的那方藥吧!”

太醫抿了下嘴唇,安靜應了下來,起身去開方子煎藥了。

“本來應該去甘露宮的,不過朕是走不動了。”陳瑄轉而看向了她,還有餘力笑了笑,“不過還好今日陪著你接受百官朝拜時候沒有打瞌睡,也算是讓禮數周全。”

謝岑兒心中浮上了一些微妙的不祥,但還是順著他的話笑了笑,道:“陛下身體隻會一天比一天好。”

“把陳粲抱來給朕看看。”陳瑄突然說道,“朕還沒好好見過他幾次,說起來滿月也隻是草草辦了辦,百日也就隨便過了,看來隻能等到周歲時候大辦了。”

謝岑兒於是讓人去把陳粲抱了過來,她道:“等陛下身體好了,明年周歲大辦才是應當的,現在滿月百日就從簡。”

“都聽你的。”陳瑄看著宮人抱來了陳粲,便接過來在懷裡抱住了,他細細看了看這嬰孩的模樣,又笑了笑,“看著倒是聰明模樣。”

“與陛下是有幾分相似的。”謝岑兒笑著說,“眼睛像陛下。”

陳瑄於是著重看了看陳粲的眼睛,道:“還是像裴氏多一些了,是一雙多情眼。”頓了頓,他示意一旁宮人把陳粲抱走,然後從一旁的幾案上拿出了詔書交給謝岑兒,“這是傳位詔書,到時候你與丞相還有大將軍並輔佐陳粲為帝。”

謝岑兒抿了下嘴唇,接過詔書打開來看過了——上麵赫然有大將軍盧衡的名字。

“並非不信你與梁熙。”陳瑄看向了謝岑兒,“隻是以防萬一。”

謝岑兒點了頭,道:“我明白陛下的意思。”

“明白就好。”陳瑄道,“朕希望你們能安然輔佐陳粲為皇帝,並讓魏朝能壯大起來,他日一統江山,切莫忘記告知朕。”

謝岑兒再點了頭,然後又看向了陳瑄:“陛下還有彆的吩咐麼?”

“沒有了,能交代的已經交代,能做的也都做了。”陳瑄說道,“剩下就是聽天由命,若朕能再多活個十年八年,這些安排自然不作數,若老天便就是不垂憐,朕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謝岑兒心中若有所感,她回頭,看到太醫捧著滾燙的湯藥進來了。

“你去前麵處理朝事吧,朕想休息一會兒了。”陳瑄說道。

謝岑兒於是站起身來,安靜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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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瑄從太醫手中接了藥碗,卻並沒有立刻把這黑漆漆的藥汁喝下去。

“你也退下吧!”他擺了擺手示意太醫退下。

太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陛下還是以身體為重。”

“朕知道。”陳瑄有些不耐煩地看了太醫一眼,“朕的身體朕自己明白,就算是鐵打的身子,喝了這麼幾個月的湯藥也撐不住了,朕又不怪罪你們。”

太醫低低抽泣了一聲,不敢再多說什麼,隻一邊垂淚一邊退下了。

“你去外麵守著,朕想安靜靠一靠。”陳瑄對一旁的內侍於司說道,“今天吵鬨了一整天,實在是鬨得頭疼。”

於司應了下來,便退到了殿門口守候。

陳瑄靠在軟靠上閉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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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感覺腦袋十分沉重,一時間又覺得背後一陣冷一陣熱,他閉著眼睛,眼前卻是一陣陣的亮光浮現了。

很突然又似乎並不讓他意外,他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了熟悉的人影:梁霙。

穿著少女時候的衣衫,她麵上帶著慣常的嘲諷和高高在上的笑,她開口道:“陳瑄,我終於等到你死的這一天了。”

他環顧周圍,自己還在承香殿中,他低頭,看到了自己就靠在軟靠上眼睛緊閉。

“你後悔嗎?”他聽見麵前的梁霙問。

“後悔?朕為何要後悔?”他眉頭皺了皺,“朕與你這麼多年沒有見,你就隻想與朕說後悔麼?朕還未問你是否後悔。”

“你難道不後悔?”梁霙眉頭立了起來。

“朕有什麼值得後悔的地方?”他反問了,“朕這一生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令朕感到後悔的。”

“那麼,我讓你看看這些。”梁霙一揮袖子,在他們麵前浮現了十條不同的岔路,“你看過了這些,你就會後悔。”

“這麼篤定?”他挑了眉,“這些都是什麼?”

“你去看便知道。”梁霙露出了十分嘲諷的笑容來。

他好奇地朝著其中一條岔路走過去,踏入其中,仿佛置身於走馬燈之中,他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他也看到了他自己,他看到他寵幸了張貴人,但張貴人在他腹上捅了一刀,之後竟然是韋蒼謀逆,整個魏朝麵臨崩塌,最後張貴人死了,謝岑兒做了太後還讓陳粲當了皇帝。

似乎是與他的經曆並不相同,但他很確定那個被捅死的陳瑄就是他。

“這是什麼?另一個結果?為什麼韋蒼還活著?”他回頭看向了跟在自己身旁的梁霙。

梁霙笑了一聲,指了指另外的一條路,道:“你還可以看。”

心中滿腹疑竇,他轉而走上了旁邊的道路,仍然是熟悉的人,也還是熟悉的自己,這一次謝岑兒趁著韋蒼謀逆時候,竟然另辟蹊徑做了女皇?

一旁的梁霙示意他可以繼續看下去。

他忽然也來了興致——他隱約開始猜測這些不同的道路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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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人,不同的命運,不同的結果。

他看著自己反複被張貴人捅了一次又一次,似乎他和張貴人之間的結局就是注定了會這樣慘烈;他也看到自己的太子不斷地犯錯,隻有少數幾次聽從了梁熙的建議走到最後成為了新的皇帝;他還看到自己的魏朝就是在和北燕的對戰中難以找到出路,少有的幾次機會,但又總是因為張貴人致命的那一刀最後不得不放棄。

當然了,他還看到了謝岑兒在這些所有回目中的不同,她似乎總是在改變,她從深宮最普通的妃嬪,到開始試探著想要涉足朝堂,她甚至和謝家一起想要把魏朝變得好一些,但是她總是做得不徹底,她似乎總能在最後得到一個算得上好的結果。

她成為了太後,成為了太貴嬪,成為了女皇。

她也成為過長公主,也有死於非命。

所有人的結局中,隻有謝岑兒的每一次都不一樣,看起來就仿佛是她在其中探索——又像是她在其中掙紮。

但毫無疑問,這十幾個結局,都比不上他自己經曆過的這一個。

他自己的魏朝已經快要拿下整個山河,隻要時間足夠,他就能江山一統——不,就算他現在死了,江山也能一統,謝岑兒和梁熙還在,盧家還在,魏朝沒有理由不去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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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現在後悔了嗎?”梁霙再問。

陳瑄回過神來,他看向了她,搖了搖頭:“朕為什麼要後悔呢?朕沒有後悔的理由。”

“你的江山最後就會被那個叫謝岑兒的奪走,你不後悔?”梁霙再次露出嘲諷神色,“一共十八個回目,她從來沒有忘記去謀奪你的魏朝啊!”

“她能奪走,是她的本領。”陳瑄坦然又無所謂地笑了一笑,“這江山,能者得之。”頓了頓,他忽然抓住了梁霙話中的重點,他記性好,他想起來在謝岑兒初進宮時候,她曾經與他聊過一個重生的話題,“十八個回目,你的意思是雲霓重生了十八次,你讓她重生了十八次?你與她有仇有怨?”

梁霙大約是沒想到陳瑄竟然會這麼一問,她眉頭皺了起來,道:“這與你沒有關係。”

“雲霓曾經問朕,若不斷有重生的機會……”陳瑄看著梁霙,“所以她是被困在了重生中的人,朕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梁霙問。

陳瑄道:“明白為什麼在那麼多回目中,隻有她不斷在改變,不斷在讓命運發生扭轉。”

梁霙嗤了一聲,道:“可她也就隻能困在其中。”

“但你困不住她了。”陳瑄說道,“無論你是以什麼原因困住她,此時此刻你出現在朕麵前,並反複問朕是否後悔,這已經說明你無法控製住她。讓朕想一想,是不是朕說後悔,你就能借助朕的真龍天子之力,重新讓這個牢籠開啟?”

“你……很聰明。”梁霙沉默了一會兒這麼笑了一聲,“你如何猜到?”

“很容易猜到,朕不是傻子。”陳瑄也笑了笑,“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你不想與朕敘舊嗎?朕不想和你說彆的事情。”

“我與你沒什麼可敘的了。”梁霙麵色冷漠了下去,“你和我不是同一條路的人。”

“你恨朕嗎?”陳瑄問。

“比起你——我更恨她。”梁霙目光落在了不知哪一個回目的謝岑兒身上,“她為什麼始終能有一個好的結局,而我卻沒有呢?”

“如果你不死,你會一直是皇後。”陳瑄看著她,“你是皇後,陳麟是太子,朕駕崩後,她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梁霙麵上露出怔忡神色。

“所以那時候,你為何要死?”陳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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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岑兒突然感覺到殿中安靜得有些過分。

她放下手中的筆,抬眼看向了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她周圍隻剩下了一片漆黑混沌,還有細碎的對話聲。

她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扶著一旁的憑幾站起身來,她朝著對話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仿佛踏足在虛空之中,她回頭,已經看不到方才她坐著批閱奏疏的幾案了。

她手中突然出現了一盞燈,腳下的路被照亮了——她抬眼去看,麵前是十幾條岔路擺在她的麵前。

“前麵是你經曆過的十七個回目。”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現在你可以選擇回到你之前的回目。”

“要是我不想回去?”她朝著那十幾個岔路看了一眼,此時此刻她並不想再回去之前任何一個回目了,“我能留在當下,平安過完一輩子,然後結束掉這個重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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