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豐推開車尾鐵蓋,露出腦袋,順著後方士兵目光看去,隻見遠方體育場天台靠外側邊沿出現兩道黑影。
探照燈晃過,照亮二人身體。
前麵那人穿著青灰色中山裝,右手捂著左臂,指縫有鮮血流溢。
後麵那人體型高大臃腫,手裡端著一把看起來很重的步槍,身上穿一套藍色全包覆動力裝甲,既不是國產p-43、p-52型動力裝甲,也不是美國的t-45與t-51型動力裝甲,同樣不是羅斯國的r-47型動力裝甲,是一種看起來更精巧更尖端的未知型號動力裝甲。
張豐的目光在身穿動力裝甲的人身上稍作停留,很快又回到前方穿中山裝的男子身上。
他對他不陌生,全寶石城民眾對他都不陌生。
羅作明,現任寶石城總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張豐回頭看了車隊前麵橫槍而立的藏鋒一眼,整個人都萎了。
他認為敵人中了他的緩兵計,副官已經帶人奪回西牆,諷刺的是這正是對方樂於見到的一幕------將他跟增援部隊死死拖在這裡,以便贏取更多擒王時間。
他的緩兵計成了對方緩兵計的一環。而對方緩兵計又是整個進攻計劃裡的一環。
西牆摧枯拉朽的戰鬥與即將到來的巷戰不過是為掩護穿動力裝甲的男人(疑似唐岩)實施擒王行動的障眼法。
看似激烈的軍事對抗,他們為之焦慮、瘋狂的西線戰局,隻是對方戰略規劃裡的次級要素。
換句話說,他的謀劃,包括寶石城衛隊的反應都在敵人的計算中。
寶石城衛隊敗了,他敗了。
從智商到武功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張豐看著藏鋒,想起寶石城傭兵界流傳的一句話,認真起來的藏鋒是很可怕的。
他以為這一切布置都是出自藏鋒之手。
然而隻有當事人清楚------半島廣播電台、寶石城地下密道、西門防線、研究院,以及己方先進的武器裝備,都被那個叫唐岩的年輕人整合在一處,從而製造出當前局麵。
四個人一條狗,用時不到120分鐘,硬是拗斷了寶石城衛隊的大腿。
這個消息一旦傳將出去,整個半島地區都得震三震。
………………
唐岩完全無視下麵的情況,看著已經退無可退的羅作明,目光陰沉而寒冷。
早在之前的對抗中總督大人便挨了一槍,左肩的血不斷往下流,臉色也變得無比蒼白。
“是夏新將體育場下方避難通道告訴你的吧。”
唐岩點點頭。
“眼球機器人廣播的那些材料,是從黃雷莊園得到的吧?”
唐岩又點點頭。
“嗬嗬。”羅作明慘笑:“對與錯、善與惡的定義,總是因人而異,因時代而變,因立場而對立。所以我一直對袁明講,三觀不同的人不可以做朋友。”
“站在黃雷、王明等人的立場上,我是錯的,不該同西方聯盟深交,出賣寶石城的利益,成為對方的走狗。但是他們想過沒有,核子戰爭結束後,這片大陸由統一走向分裂,聚居地與聚居地之間為了爭奪資源相互傾軋,戰火在滿目瘡痍的廢土燃燒,為本就凋敝的華夏文明再添傷害,現在這片陸地最欠缺的不是食物,不是淨水,不是藥品,是秩序與統合社會生產力的絕對意誌。”
“大東北地區也好,西方聯盟也罷,亦或是炎黃兄弟會,無論他們要建立鋼鐵秩序宣告霸權,還是要恢複華夏民族往日崢嶸,首先要終結的便是華夏各地的混戰亂鬥,隻有釋放智慧賦予人類的生產力與創造力,才能夠改變祖先賜予我們的廢土。”
“意識形態的對立,區域文化衝突,資源的不平衡……這些帶來戰爭的對立,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主題。這個時代的主題應該是如何處理人類與環境的關係。”
“知道麼?寶石城領先於其他聚居地的分離土壤內放射性物質的研究是30年前寶石城前任總督帶人從鳶城附近的1019號避難所搶來的,為此殺光了避難所裡的鳶城科研人員。”
“這麼做對嗎?寶石城的人會堅定地告訴你對,因為如果總督大人不這麼做,寶石城的居民會大量餓死。但是鳶城那邊的人會怎麼想呢?”
“這便是寶石城與鳶城持續30年之久的敵對關係的由來。”
“再說說濟城吧。黃雷、王明等人隻注意到西方聯盟的狼子野心,卻漠視了來自濟城的威脅。”
“作為半島地區溝通內陸的樞紐城市,濟城一直想要吞並寶石城與鳶城,及南方琅琊聚居地,為的是與西方聯盟、大東北地區、炎黃兄弟會爭雄宇內。”
“寶石城居民認為我推行貨幣改革挽救了瀕臨崩潰的城市經濟,黃雷、王明等既得利益者認為我是用經濟政變的形勢向西方聯盟遞送投名狀。隻有我自己清楚這種做法有多無奈。”
“因為隻有吸引來西方聯盟的投資,比如粉紅天堂,那邊的大人物才有足夠借口在濟城對寶石城動武的時候出手施壓,讓我們不至於淪為一群奴隸販子後代的附庸品。”
“濟城人對西方聯盟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對寶石城動手,隻能選擇對鳶城多有扶持,令其與寶石城不斷對抗,來削弱鳶城與寶石城的力量。”
“畢竟鳶城有足夠理由同寶石城敵對,連西方聯盟的大人物也不好說什麼。”
“鳶城城主很清楚濟城的人在打什麼主意,卻心甘情願為人所用,因為隻有在一定範圍內不斷消耗寶石城的力量,才能獲得濟城源源不斷的物資補給。”
“我對你講過,美心罐頭廠是寶石城重要的外彙來源,絕大部分產品都銷往西方聯盟,這麼做是為了鞏固二者經濟關係。但你要知道,濟城人以提供安全的商業通道為由,美心罐頭廠每出口一批產品到內陸,便要被抽走三成數量的罐頭。”
“我們獨立嗎?”
“我們不獨立,我們隻是仰人鼻息,在時代夾縫求存的末日蟑螂。”
“很多時候,很多事,我不想那麼做,然而就像有人拿著鞭子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驅使你不得不做一些為之掙紮,為人側目甚至於唾棄的事情。”
“黃雷等人以吃裡扒外形容我的作為,你可知道他們這些不吃裡扒外的人又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