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雷在濟城有買賣,王明在大東北地區圈了一片山嶺,夏啟明在西方聯盟另有產業。”
“他們都懂得財富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無可厚非。可是呢……到了我的身上便成為吃裡扒外,賣利求榮。”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麼多年來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或者說一直以來都在猶豫。潛意識裡我認同現世需要一支強有力的武裝來整合這片滿目瘡痍的廢土,終結混戰與亂鬥,給華夏大地以休養生息。然而又擔心所托非人,加重寶石城民眾的苦難。”
“這個問題,這份猶豫,它……實在太沉重了,多少個夜晚壓的我無法呼吸。”
“這便是領導者的無奈,這便是責任者的痛苦。”
羅作明看著cmc300動力裝甲後麵那張臉:“如果是你的話,如果由你來做總督,你是否有足夠覺悟擔下這份人命所鑄大山?如果是你的話,你是否有足夠勇氣麵對末日風暴,給寶石城居民撐起一片晴藍?”
羅作明說了很多很多。
唐岩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他甚至不知道該以何立場麵對最後那個問題。
他沒有回憶,不知道自己是個作惡多端的人,還是一個仁慈善良的人。
如果他是一個惡人,大可以把寶石城居民當做奴役對象,隻為自己爽快舒服。
如果他是一個善人,他能做的比羅作明好嗎?麵對黃雷那些證據,麵對另一個“唐岩”的指控,現在會是怎樣一副心情?
“為什麼不把你的難處和考量告訴寶石城居民?”
羅作明慘笑:“告訴他們什麼?30年前總督說1019號避難所的研究人員是原琴島市民,所以裡麵的研究資料歸寶石城所有是謊言嗎?”
“還是說上一任總督研究出的經濟戰略被高層管理人員及其附庸來攫取民眾勞動所得,以致寶石城經濟險些崩潰,卻沒有人為此負責?”
“或者告訴他們王明、黃雷等人每個人手裡都握有對方某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從而搞得寶石城人心惶惶,個個自危?甚至於惹惱那幾人所代表的利益團體,掀起一場軍事政變,引發嚴重內亂?”
“就像我之前所言,黃雷的美心罐頭廠以人類屍體為肉材生產罐頭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鳶城那些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無論是散播消息到美心罐頭廠最大主顧西方聯盟,還是以受害人身份要求美心罐頭廠進行賠償,都能夠沉重打擊寶石城的經濟。”
“很多時候,既然坐在那個位子上,責任與壓力逼迫你不得不妥協。或許你有一顆善心,卻隻能漠視或助長那些惡業。”
唐岩說道:“然而你還是把黃雷用人肉加工製造罐頭的事情公布出去,還嫁禍給一個叫‘唐岩’的年輕人。”
羅作明繼續慘笑:“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來掩蓋,既然做了初一,便隻能初二、初三、初四……一直做下去。”
“有人將這種事情形容為‘命運的齒輪一旦撥動便再無法停止’。麵對大局與個人利益的對立,有時候你必須做出選擇。”
唐岩說道:“所以,你為了自己能安坐總督交椅,守護一方百姓,隻能選擇殺人滅口,乾掉我跟黃雷了?”
羅作明沒有否認,點頭認下。
唐岩想到之前同焦同誌的對話,他勸它為了更好地服務大眾,隱瞞曾對黃雷有不適提議的事。
“你是一個合格的政客,漂亮話講的無懈可擊。”
這不是諷刺,這是由衷的稱讚,撇去個人感情與立場的稱讚。
羅作明說道:“正如殺人這件事,即使正義也難掩手染鮮血的事實。我不認錯,我不後悔,但是在麵對你時,我有罪。”
說這句話時他往後退了一步,腳後跟已經離開天台。
唐岩皺眉:“你要做什麼?”
“贖罪,然後製造新的罪業。”
“什麼意思?”
“看到下麵那些人了嗎?我想他們中很大一部分人在聽到眼球機器人的廣播後對我失望至極,已經不願意為保護我這樣的人與你們戰鬥。今夜之後,你將成為他們心目中的無畏勇士,除惡英雄。麵對民眾崇拜的眼神,感激的目光,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在寶石城遭遇危機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如果你胸膛裡的心還在跳動,便無法漠視他們的痛苦。”
羅作明說道:“是的,對於你我很卑鄙,我試圖將自己背負的責任強加於你。我的死是贖罪,同時也是一份詛咒。”
“年輕人,希望你的肩膀能夠扛起這份詛咒帶來的精神壓力。”
說完這句話,他的頭往後麵仰去,身體離開天台。
唐岩往前趕了幾步,想伸手去拉,卻終究沒有動。
“讓我雇傭熊貓人軍團去1001號避難所的人來自西方聯盟。”總督的聲音隨風而至,然後便再沒聲息。
與此同時,下方傳來一片驚呼。
唐岩看著摔在地上無力回天的羅作明,心情很複雜。
那人眼望天空,嘴角殘著一抹笑容,如同將使命傳承可托付之人,終於擺脫命運枷鎖的殉道先驅。
不隻是張豐,寶石城衛隊士兵,連藏鋒、三炮、王將軍都呆呆望著天台上的唐岩。
月光灑下一片清幽,照著那道身影,有種無法形容的味道。
狗肉踏著平民區堆疊的集裝箱飛奔,驚嚇了窗簾後麵向外張望的女人。
它像一條靈貓攀援而上,幾個起落跳上天台,慢步走到唐岩身邊,看著下麵的增援部隊。
呼呼……
隨著火焰噴射的聲音,三炮與王將軍現身藏鋒左右。
“時間到了,現在說出你的選擇吧,指揮官閣下。”軍團長提起手裡的勃森fn50狙擊步槍,遙指張豐所在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