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葬禮(二)(1 / 2)

葬禮之中, 一切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禮堂的台下,無數貴族名流出奇地安靜,他們仰著頭, 目光凝視著同一個方向。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 鐘予在禮堂最前方主持,表情冷淡地講著話。

眾人被他難得柔和的美麗吸引, 都幾乎自動忽視了那一絲異樣的平靜。

而蘇藍……

蘇藍看到了他的平靜。

作為這場葬禮某種意義上的主角, 她覺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不太想看到葬禮主持人那張格外冷靜的臉。

她彆過了眼,揉著太陽穴, 倚著欄杆就隨便打量著底下的人打發時間。

她的目光正掃到禮堂後排,就看見有個人偷偷從袖口摸出手機, 對著鐘予,摁了下屏幕。

她蹙起眉。

“這人做什麼……偷拍?”

在人群的後排角落,有人沒有忍住誘惑,偷偷打開了手機。

“我就拍一張, ”

他看了看兩側, 嘴裡悄悄念叨著, “就拍一張,我就留個紀念……”

剛拍下照片, 想要保存,角落裡站著的鐘家保鏢忽地一轉臉,這人嚇得手一抖,一個按鍵點上了發送鍵。

完了!

他驚恐地無聲嚎叫。

……

一張照片傳播的速度非常快。

尤其是當它帶上了“鐘家玫瑰”的標簽的時候。

幾乎就在頃刻之間,這張照片落入了所有關注詞條的人的眼裡。

鐘家的公關動作非常快。

帖子被大幅度刪掉, 原貼被舉報。

所有鏈接失效,查無此事。

禮堂內,拍照的人也被迅速精準定位, 請了出去。

但它已經留下了痕跡。

-

手機振動。

仍然站在警戒線外的池鹿擦了下眼淚,低下頭,解開了屏幕鎖。

幾乎是同時,他附近的人都似乎是同一時間,都開始驚呼議論了起來。

“天……這……”

“你們看到了嗎?我的天……”

“這也太……”

所有人吃驚吸氣的後半句話,池鹿盯著屏幕,他都能想出來他們想要說什麼。

照片模糊,一看就是偷拍。

那人淡淡偏過臉,居高臨下的一瞥。

池鹿握緊了手機。

“快快快!快保存!”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鐘家公關的速度,快,截屏也行!”

“草,鏈接失效了!”

“我保存了!”

池鹿眼睜睜地看著那張照片在屏幕上閃了閃,隨即頁麵跳轉到“無法獲取相關信息”。

他僵硬的唇抿了抿。他將手機屏幕摁熄,收回了褲子口袋裡。

池鹿手指骨節都在泛白。

他見過幾次鐘先生的照片,但都是和蘇藍在一起的宴會官方照。

他強迫自己不在意,但沒有辦法不在意。

在某一次情動的時候,他留下過吻痕,他說不清那種感受,或許那來自於他無端的妄想和不該有的占有欲。

他會看到嗎?他會看到吧。

池鹿在那時悲哀地覺得自己可能勝過了他一籌,但是事實更讓他悲哀。

旁邊那些人的驚歎和豔讚,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輸的地方,並不僅僅隻有他以為的那一處。

隻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光明正大地站在姐姐的身邊嗎?

無論活著,還是在她死後?

隻有這樣的人,才行嗎?

池鹿嗓子乾澀。

那一腔本來堵在胸口的怒意,忽地苦澀地讓人無所適從。

眾人在原地議論了不久,葬禮似乎結束了。

遠處的禮堂的門打開,名流們依次從大門散出來退場,神色各異。

身邊圍觀的群眾見沒熱鬨看了,也紛紛散去。

池鹿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一手壓低了帽簷,垂著頭轉身離開。

肩膀跟旁邊人撞了一下,他下意識道歉:“對不起。”

“……沒事。”

對方聲音低啞,帶著濃濃的鼻音跟他擦肩而過。

池鹿轉過眼,他瞥見了對方的側臉。

那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低垂的眼哭得通紅,他匆匆離開。

這個人剛剛跟他一樣,守在葬禮的警戒線外。

那種突兀的,來自遇到同類的荒謬感,將池鹿的腳步定格在原地。

池鹿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茫然地意識到。

他從來不是姐姐的唯一。

就連做情人,也從來不是。

-

蘇藍發現,回程的路上,鐘予顯得很疲憊。

他闔著眼,單手撐著額角,靠在車窗上。眉頭隱隱皺著,美人蹙眉,格外驚心。

黑色的喪服讓他的蒼白愈發明顯,他本身身體就沒好,現在臉色白得近乎宛如一張薄薄的紙。

蘇藍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從看到她的遺體開始。

葬禮上瞻仰遺體,是正常的環節之一。她的葬禮自然也有這一項。

蘇藍知道,鐘予從來沒看見過她的遺體。

於是當他最後走過去,看見棺裡的安靜闔眼的她的時候,鐘予意外地頓住了。

他低頭停頓的時間太久,全場賓客都發現了。

蘇藍也注意到了。

停頓了足足有幾十秒,他才終於恢複神色,冷淡地走回台上開始讀悼詞。

蘇藍揚了揚眉,她專程從二樓下去,走到棺前看了一眼的自己的遺體。

一看,還有點失望。

本來她以為鐘予僵成那個樣子,是自己的遺體有多難看,能把人嚇到。

但蘇藍低頭看下去,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那張臉被入殮師打理地很明豔乾淨,眼睛閉著表情平和,看上去幾乎像是隻是睡著了。

除了臉色慘白了點,跟正常的她一樣。

蘇藍轉頭驚訝問:“鐘予沒見過認識的人的遺體嗎?怎麼會受這麼大刺激。”

蝴蝶回答地很含糊:【……的確沒見過。】

蘇藍了然:“噢,那不奇怪。”

也是。

人之常情。

所以現在蘇藍看到鐘予臉色發白地靠在車窗上,內心還有絲極淡的愧疚。

雖然不是她的本意,但也勉強算是“她”把他嚇著了。

但這一絲愧疚很快淡去了。

說到底,也跟她沒關係了。

蘇藍看向鐘予蒼白的側臉。

很快,他們就不會被綁在一起了。

皆大歡喜。

-

於是當回程路上,皇女貝琳達堂而皇之地封了道路,強行要把鐘予的車攔下來的時候,蘇藍也依舊置身事外地看著。

“鐘予!”

皇女在路上被鐘家的保鏢攔住,隻能遙遙喊過來。